第七十五章
两唇相触, 温热与冷凉交叠, 心魂为之而震。
哪怕仅有极轻极短暂的一印, 宛若春风拂动嫩芽,宛若飞花飘降入水, 夏暄薄唇的温软细腻,足以点燃晴容心间炽火,使她目眩神迷,如飘忽在糖丝织造的云端。
恍惚间心如蜜酿,又隐隐泛起不安。
夏暄恋恋不舍从她唇上撤离,嘴角勾起甜笑,又略带突袭成功的得意。
尽管在此之前,他曾隔着披风亲过她, 也曾被她转脸时以唇相蹭,但方才那一瞬,才是真真正正的双唇熨帖。
他定定注视她, 静待她从这一吻中回神, 继而明白他的心。
不料, 这姑娘依旧倔强地不买账。
“殿下……是借机轻薄。”
夏暄长眉一扬, 以指尖挑起她的下颌,再度含上她两片润泽的唇。
轻摩片晌,逼得她软弱无力, 瑟瑟揪住他前襟,才轻笑松开她。
“对,本宫就是轻薄你, 并算轻薄你一辈子。”
“你!”
晴容心底窜起羞火,玉手从抓捏改作推搡,企图挣脱束缚。
夏暄甜头尝尽,重新拥她入怀,附在她耳畔低声招供。
“好吧,我承认,对你觊觎已久,一直挖空心思要娶你为太子妃。”
温柔且笃定的一句话,依稀掺杂了深情厚意和些许霸道,似长指撩动晴容心弦。
她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
——太子妃?
以她的特殊身份,岂能当太子妃、未来的皇后?
自确认对太子动了心思,更确定对方待她亦有此意,她曾暗搓搓幻想,不准有朝一日会与陆清漪姐妹相称。
尽管她从不甘心与旁人分享他,更不乐意屈居人下,可太子妃的尊荣,她终究没敢奢盼。
此际,天地渺渺,山湖寂寂,风烟寥廓,林木葱郁,她有再多疑问,也未至于在蜜里调油之时牵扯别人。
不合时宜的话题,改日再议。
夏暄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表露心迹,竟久未获回应,浓烈情意逐渐转化为憋屈怄气。
他左臂箍牢梦中几回云雨攀搂的细腰,右手则捏了捏她的下巴,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宣告。
“你,贺若家的晴容,只能嫁给我。”
晴容心湖来来回回翻滚蜜浆,将先前的怨怼之言冲刷得一干二净。
可她一时不知该应允或多矜持一阵,嘴微撅之际,遭他慌忙俯首衔住。
夏暄像是迫不及待弥补往日错失的机遇,又像是加快速度熟悉两瓣唇的游戏,试探地从轻碾改为浅吮。
他得寸进尺,一次比一次厮磨更持久,彻底将她的唇燃点成红色,星星火光爆发为烈焰,烧遍全身,焚尽意识。
晴容忘却呼吸,许久才上气不接下气地推他,耳边传来他柔声细语的警告。
“敢拒绝我,我就亲哭你。”
晴容抵在他心口处的纤指凶巴巴挠了两下——她压根没来得及话呢!
感受到炙灼大手探至后颈,她羞颤颤的美眸腾起水雾,扭头躲避他再次贴来的唇,愠道:“不晓得殿下从哪儿学这般坏!”
“我常见辩哥和它媳妇互咬嘴巴……要不咱俩再试试?”
晴容炸毛:“人家有媳妇!您还让它侍寝?太过分!”
夏暄笑吟吟与她鼻尖相蹭:“它俩凑一块就闹,还黏糊!我看不下去,故意分开半天……来日等你侍……唔,我自然不由得它夜间溜达。”
他虽及时把话咽回,晴容仍能听出言下之意。
忆起他酒后所梦的种种,她蜜颊绯红彻骨,羞臊不已。
夏暄沉浸在她难得的柔顺乖巧中,许久才反应过来:“咦?你咋知道它‘侍寝’?我以前和你提过那傻鹦鹉?”
晴容:……!
完了!都怪他亲来亲去,害她脑子发懵,穿帮了!
她总不能招认,她便是侍寝的辩哥吧?
情急之下,她只好胡乱捏造谎言:“嘉月公主闲谈时起的。”
“那丫头!成天胡八道诋毁我!”
夏暄难免思疑,妹子闲谈间过于心直口快,无意给他营造了不良形象。
他决定不再纠缠这等无益的话题,专心地,亲她。
···
猝不及防,晴容整个人被夏暄横抱,被迫躺靠在他腿上,被迫仰视他的星眸。
松枝剪碎了暖阳,自他头顶投射,以金边勾勒他分明的轮廓。
他唇畔缱绻若有若无的笑意,以勾魂夺魄之势在她唇上碾磨,随后不满足地探出舌尖,撬开她的唇齿,恣意品尝,将自己喂入。
晴容尝到了枇杷的酸甜,整颗心狂跳不息,因半躺卧的姿态,令她不得不被动承受他的攫取和给予,更平添卑微渴求他施恩的错觉。
身份、危机、婚约、阻隔……一切已消亡于绵长且情切的绸缪中。
殿下单名为“暄”,人如其名暖热,融化了她的防备与纠结。
愉悦欢快混合羞赧怯懦,滋生出蜜意腾涌,驱使她闭上双眼,接纳强烈的酥麻感。
夏暄忘情细尝她的甜腻绵软,生涩技巧于孜孜不倦的探索中渐得意趣,以唇相蹂,以舌相搅,让她清晰享受齿间果香。
直至她舌根发软,身子娇颤,呼吸凝滞,瑟缩软声求饶,才勉为其难放过她。
她如水瘫淌在他臂弯内,檀唇被践踏成嫣红,素来沉浸温婉的明眸沾染水汽,分外惹人怜。
如若可以,夏暄真希望就此吻到天荒地老。
“殿下……”晴容被亲傻了,总觉适才幻听,怔怔问道,“殿下真心娶我为妻?”
夏暄收紧臂膀:“信不过我?”
“可我是异族公主……理应嫁给无实权的皇子。”
“往年乃约定俗成,但并无明文规定,”夏暄亲了亲她的眉心,“再,三哥已明言退出,四哥嘛……只怕余家案子一掀起,他或多或少要受牵连。倒是二哥……”
晴容把脸贴在他胸膛,以微不可察的幅度摇了摇头。
“永平郡王对我没兴趣,他……”
话到嘴边,隐忍不。
夏暄不明其意,叹道:“这几日,我派人调查皇后和二哥,究竟跟密谋刺杀我俩的大逆之罪是否相关……齐氏家族势大,又有戴家作支撑,他们似乎有所防范,密卫迟迟未有消息,我又不好让甘棠出马……”
晴容握住他的手:“您的意思是,齐家和戴家也……?”
“目下没证据,”夏暄压低嗓音,“皇后是首辅大人的亲妹,但两人似乎有过龃龉,皇后和他的关系倒不如齐家老六密切。倘若真有巨大利益勾连之事,一家子沆瀣一气也不足为奇。
“来,我真是佩服二哥,比起当年更善于讨好陛下,才没几天,就哄得龙心大悦。那桩损辱圣威的命案,没人敢再提。”
晴容失笑:“儿子始终是亲骨肉,帝王姬妾嘛……想必三宫六院少不了。”
夏暄蓦然警觉:“你在提前敲我?”
晴容啐道:“您多心了,名不正言不顺,我与殿下尚存‘未来叔嫂’之名……唔……”
嘴被他不轻不重啃了一下。
夏暄以甜蜜且凶悍的方式勒令她住口后,温声哄道:“不许提那两个字。现下形势未定,我无法许你别的诺言;但一心一意这件事,我定能做到。”
晴容啼笑皆非,终归以眨眼代替点头。
四目相对,如陷进彼此眼底的漩涡,难以自拔。
良久,晴容稍稍坐直,轻靠他肩头:“对了,那位已过世的安贵人,在宫里,可有旧识?”
“何有此问?”
晴容没法坦言怀疑二皇子是断袖,唯有含糊其辞:“好像不曾听闻……永平郡王有‘骄奢淫逸’的恶名,就怕那事儿另有隐情。”
事实上,夏暄早就忧心,安贵人和余家若即若离的关系,以及案件最终的得益者是他,这两点多少会惹人猜忌。
“我再命人查问。安贵人比我长不了几岁,母后在世时,对我们三个孩子倒还不错。她出事那会儿,我们在京外守陵,偶尔回京在府守孝,又因年岁渐长,再未过问后宫详情。
“经你这么一提,我着实不觉二哥有过品行不端之举,他府里只有一名侧妃,数年来无所出……可他要是蒙冤,为何本人半字不申辩?他若一口咬定被冤枉,即便人证物证俱在,依照陛下的爱重,大抵会深究追查……”
晴容垂下睫毛,以遮掩惊疑之色。
因麻雀耳闻目睹二皇子和戴将军的古怪对话,她更倾向于……二皇子和安贵人被捉奸在床的丑事,大有隐衷。
可安贵人真会为保远房外甥登上太子之位,甘愿舍身弃命?
别忘了,她正受惠帝恩宠,晋嫔封妃,指日可待,何以想不开,落得香消玉殒的下场?
缄默半晌,夏暄忽而感叹:“二哥恢复亲王爵位是早晚的事,我若在关键时刻出岔子,不定……地位难保。九九,我如降为亲王,乃至更糟……你可别嫌弃我。”
他一时走神,竟顺口道出“九九”这一私密称呼,想要改口已然来不及。
晴容笑睨他窘迫俊颜,一副了然于心之状,展臂攀上他的颈脖,昂首在他腮边落下一吻。
心意,无用赘言。
“这、这是做梦吗?”
夏暄万没料到能获她主动献吻,偷偷伸手在她大腿上掐了一把。
晴容薄怒:“您自个儿质疑是梦,掐我做什么?”
“没……我想顺带核实,你腿有多细,”夏暄脸红耳赤,“你可曾梦见过我?”
晴容竭力端起肃容:“没有的。”
“我、不、信,”夏暄深深不忿,“一定有,若没有,我、我亲到你夜夜梦见我为止。”
“那……我想想。”
晴容暗笑敷衍。
试问她如何能告知,夜夜入梦后,自己多半会溜到他身边?
她至今摸不着头脑,为何这诡异现象独独发生在他和他附近的动物身上,总不至是什么“良缘天定”的玄乎之吧?
她陷入寻思,夏暄亦默然无话。
晴容一向明晰,他作为一位常被忽略的皇子,蛰伏多年,一跃成为监国储君,风光无限的背后,不光舍弃安逸潇洒,实有重重压力。
锋芒太露,易惹人妒;锋芒深藏,易遭人弃。
她爱他,重他,怜他,惜他,懂他。
他对她,亦如是。
故而从今往后,他绝不孤苦无依,也无须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他,有她了。
晴容搭在他颈间的指腹,轻轻战栗着。
“殿下还在想案子?可有九能为你分忧之处?”
夏暄迟疑刹那,颔首:“有些细节,让人迷惑。”
他顿了顿,换上轻松语调:“但……我还想着,要不要假装摔伤了腿。”
晴容杏眸圆睁:“为什么?”
“以便回程时,跟你挤同一辆马车。”
话毕,他眼里噙满了跃跃欲试之情。
晴容羞愤松开缠绕在他脖子上的雪臂:“才不要!他们定要议论,我勾引你。”
“确实如此。”
“您又胡扯!别想把责任全推给我!”
夏暄当机立断,固着她往后退缩的背,以额轻触她额心,笑语哼哼:“你的存在对于我而言,确是最大的勾引。”
晴容被她炙烈气息一烫,深知他又馋了,急忙抬手捂住他贴来的唇,稍稍用力推开他。
“别闹,您、您再乱来,定然瞒不过他们的耳目!”
“哟!敢推本宫?以下犯上,当罚。”
他总能逮着理由欺负她。
“我没有!这不算数!”
他扣上她后缩的皓腕,一倾身,将她覆在下方。
五指展开,缓缓滑入她的指缝,扣紧时形成掌心贴合,暖软相互传递。
居高临下凝视她雾气缭绕的眸子,他沉嗓如被佳酿浸泡过,透着甘醇浓厚的惑味。
“时候还早,再给你一个‘以下犯上’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 晴容:嘤嘤,明明是殿下制造欺负我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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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中整理一点剧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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