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反派想吃红烧排骨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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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只弹个琴吗?”

    四师姐挽着谢珩的胳膊,娇嗔道:“戏份太少了!再这也看不出哪里隆重,跟寻常百姓家没什么两样。”

    “你可是咱们师尊座下唯一的师弟。依我看,就该用龙凤驾辇,载袅袅仙音,所过之处天地回春,绽漫山粉桃,出场之时日月同辉,天空映出山河烂漫,星辰璀璨”

    “停,停停!”谢珩苦笑,连连摆。

    这都是些什么有的没的。

    简直像一场闹剧。

    可谢珩知道眼前这群师兄师姐多么执拗,心思又多么天马行空,一时半会儿服不了他们,只好推脱道:“师姐,抢亲之事咱们日后再谈。现在情况紧急,我要马上去找游游,麻烦你们帮我转告父亲。”

    言罢,他挣脱四师姐的纤纤玉,歉意地笑了笑,拔脚欲走。

    四师姐一把拽住他衣袖:“别急呀!”

    “山高路远,你自己走,还不知道要跋涉几天。”四师姐妩媚的眼睛狡黠一转,勾唇道,“不如照我的,去借三长老座下的青鸾。龙凤拉辇,驭风而行,数日脚程可以缩短到半日之内。”

    谢珩心头微动。

    三长老有青鸾?

    一旁的大师兄却撇嘴摇头。

    “青鸾还好,蒙个障眼法,跟凤凰也是八九不离十。但你还要龙——连蛟龙都数十年未闻踪迹了,我上哪儿给你找去?”

    “不会变通,死脑筋!”四师姐俏眉一瞪,嗔道,“没有真龙,找个会变术法的变个假的呗?”

    “那得极强的法术造诣,想要变出的幻影栩栩如生,还要深厚的玄力根基。现在时间紧张,我上哪去”

    大师兄抱怨着,话音突然渐渐轻缓,目光微转。

    众人随他目光的方向望去,瞥见墙角阴影下,正蹲下抱头,努力遮掩身形,尽力减少存在感的裴云胤。

    突然成为目光焦点,裴云胤愣了一瞬,茫然抬头:“看我作甚?”

    大师兄定定地望着他,面上渐渐浮现一丝笑意。

    “裴师弟,将功赎罪的时候到了。我记得你的戏法似乎变的很不错?”

    漫漫长夜,转瞬而过。

    天边浮现一抹耀眼金光,游云为晨曦笼罩,蒙一层鎏金色光晕,悠扬散漫地卷过天空。

    日光柔柔,天地间渐渐回暖,浓重霜寒攀附翠色叶片之上,悄声融化为晶莹露珠,顺着叶脉缓缓滑动,倏地滴落,在青石板上溅开一片水花。

    晨光透过窗纸,漫进屋内,谢子游纤长的眼睫轻颤几下,缓缓睁开眼睛。

    指尖触及一抹微光,谢子游打着哈欠爬起身,有些茫然地揉揉眼,望着窗外明晃晃的晨曦忡愣片刻,低头往怀里一瞥。

    灵骨安静地窝在他怀中,裹在揉出褶皱的素色锦衣里。

    ——昨天夜晚,谢子游捧着灵骨冥想许久,没搞出通感的名堂,反而困意连绵,连外衣都忘了脱,直接侧倒在软塌上,一觉睡到天亮。

    如今觉睡足,梦也醒了,灵骨通感之事却没有丝毫进展。

    令人懊丧。

    谢子游拎着灵骨,百无聊赖地支着下巴,举在眼前恹恹地打量,余光不经意间瞥见窗棂——

    窗户推开一条缝,看守的厮正心翼翼地向内张望。

    谢子游掌唰地一翻,反将灵骨遮掩在怀里。他心情不好,对这些助纣为虐的家伙也没什么好脸色,漂亮的桃花眼微瞪,叱道:“看什么看!”

    厮受惊,腕一抖,“吱呀”一声推上窗户。

    窗纸呈现半透明的乳白色,厮隔着窗户,望着里面谢子游的模糊影子,心头忍不住微微震颤。

    他本来还奇怪,少爷与老爷关系向来和睦,昨日两人却不知为何闹翻,老爷竟将少爷锁在屋内。

    可据他一夜观察,少爷表现得神神叨叨的,捧着什么东西,对着分明没人的墙角,嘀咕很多他听不懂的话,连睡觉也将那东西窝在怀里,捂的严实,一丝一毫也不让他瞥见。

    不会是得了失心疯吧?

    这个念头一起,厮背脊微凉,指立即从窗边缩回,厌恶地在半空连连甩动。

    他皱着眉,了然地想,难怪老爷要把少爷关起来。

    话回来,失心疯会不会传染?

    连声叹着“晦气”,厮在朱红门扉外又蹲了一阵儿,直到长廊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另一个厮呵气连天,缓步走来。

    见换班的人来了,原先的厮眼前一亮:“可算来了!好的卯初换班,你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

    对面的厮带着浓重的黑眼圈,闻言也不满地抱怨起来:“这能怪我吗?昨天老爷叫我们去花园里布置什么熔炉什么阵的,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我才阖眼,这天就亮了——”

    他的话未能完,却突然噎在喉中,尾音戛然而止。

    两人忡愣地抬起头,目瞪口呆地遥望天际。

    那天际本已浮现灼灼晨光,此刻却飘来一片浓云。

    黑云压城,连绵数里,厚重似浓墨,直将露出半张面庞的骄阳挡得严严实实。

    明媚的清晨登时陷入一片暗沉,如天帷拉起,暮色四合,山风钻着空子放肆呼啸,刹那间风雨欲来,沉甸甸的天幕压得人透不过气。

    “这、这是怎么回事”

    厮惊恐地喃喃。

    他作为谢府的厮,平日也见过许多修行中人,接触过飘逸纵横的剑客术士,知道世间诸多玄妙异士,平日里亦骄傲自得,以侍奉仙师者自居。

    但此时此刻,天际的可怖阴云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两人呆滞仰头,眼睁睁望着整座府邸陷入永夜般的黑暗,心头惊愕,两股战战,几乎站立不稳。

    “乖乖,”厮下意识呢喃,“这会不会是天狗吞日?”

    “天狗吞日哪是这样的?我看是我还没睡醒,你先守着,我回去再睡一会儿。”

    “站住!你他妈讲不讲理啊——”

    天边猝然迸射出一道强光!

    比朝阳初升更加耀眼,比烈火升腾更加炽热,宛如天地初开,混沌迸散,日月星辰第一次高悬在千仞高空。

    浓云被劈开一道深邃巨口,光芒从细口中蜂拥而出,迫不及待地要将炽烈光热挥洒向大地,金光锐利,粗大的光柱径直投向谢府,几乎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刹那间,飞泉凝噎,花鸟静音,连起伏的风都销声匿迹,一片震颤人心的安静中,整座宽阔的府邸被强光笼罩。

    厮慌忙抬挡在眼前,又惊惧地分开五指,眯缝着眼睛,从指缝里朝外窥探。

    天边响起一声闷雷,雷声隆隆,通天贯地。

    随后有凤啼清脆,龙吟浩渺,伴随仙音阵阵,遥遥传来。

    浓云背后缓缓驶出一架辇车。

    通体由纯金打造,雕刻精妙玄纹,周围凭空闪现无上奥妙的道法图案,飘荡的轻纱如在云端曼舞。辇车上方镶刻无数宝石,金芒下迸发出比水晶更璀璨的光,两侧如有强风托起,使之高悬云端,亦如履平地。

    前方驾车的更加豪气,竟是一龙一凤。

    金龙腾飞,火凤曳尾,前者清啸着冲天而起,后者炫丽的羽翼轻盈展开,如两片灼灼燃烧着的绒扇,所过之处云消雾散,整个天际化为赤红的熔炉。

    火晶般的赤羽晶莹透亮,凤凰的湛青色眼眸也十分灵动,隔着数千米,遥遥投下高傲一瞥。

    厮正从指缝间偷看,这一瞥恰落入他眼中,宛如饱含杀意的警告,登时令他胆颤心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两人纳头便拜,背脊生一身冷汗,高喊:“民愚昧,冒犯仙师,求仙师赎罪!”

    与此同时,此起彼伏的哭喊央求声从谢府各个角落响起,上千名仆从侍卫皆跪倒在地,瑟瑟颤抖。

    谢御深慌忙从屋内走出。

    他设置熔炉大阵,一夜未睡,此时精神略显萎靡,额角皱纹又细密了许多,遍布赤红血丝的浑浊瞳孔仰望天空,双作揖,对着远处车辇遥遥一拜。

    “不知是何方仙师,大驾光临?”

    谢御深好歹是一府之主,见过大世面,此时虽躬身行礼,语气却不卑不亢。

    辇车悠悠驶来,经过谢府上空时一个急刹,稳稳停住。

    火凤敛翅,静立高高的华盖之上,神色傲然。

    那金龙却并未停歇,脱缰而出,腾空游走,周身鳞片反射万千金芒,咧开狰狞巨口,探出锋锐利爪,直冲谢御深撞去!

    谢御深猝不及防,只来得及抬起胳膊挡在眼前,周身玄力不稳,激射而出,在身前堪堪展开半面防护——

    金龙却从他身侧急速穿过,遁入虚空。

    龙须携水汽,长鞭般狠狠抽打在中年男人脸上,顺带劈歪了他端正的发髻,在谢御深的粗糙面颊上留下一道鲜明的红痕。

    气氛骤凝,天地间沉默了一瞬。

    谢御深僵立在地,任由纷乱发丝被狂风吹得寥落,瞳孔缩到针尖大,剧烈颤抖,却不敢多出一言。

    方才那龙须抽打分明是警告。

    他却不知,面前的辇车貌似壮丽堂皇,里面却有人“扑通”摔倒。

    二师兄操纵着车底旋风阵,额角冷汗滑落,恶狠狠回头,沉声从齿缝间逼出几个字:“裴、云、胤!”

    他们为了这高光一刻,全都费尽心力,如此关键时刻,这家伙竟敢掉链子?!

    裴云胤扒着辇车车架,大口喘息,晶莹汗水顺着额头滚下,落在他挽起袖口露出的劲瘦臂上,将青年一身利落黑衣浸湿。

    他一边喘,一边苦笑:“师兄,我实在是、撑不住,力竭了啊。”

    “废话,谁不力竭?”一旁的三师兄气喘吁吁地轻声骂道。

    他负责替辇车上的青鸾做伪装,将其湛蓝色的羽毛尽数裹在赤红幻象之中。

    但那青鸾桀骜,不情愿受这等委屈,即便得了三长老的命令,一路上也依旧气势汹汹,时刻挣扎着要脱离三师兄掌控。

    “七师妹凝聚黑云,已经力竭到晕眩了,”三师兄双制住青鸾,压低嗓音又道,“大师兄还背着她在天上劈云呢——他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裴云胤挣扎着起身,辩解道:“我刚刚,最后那一下,也算是给这老混蛋一个警告,帮、帮师弟出气”

    “师兄!”

    谢珩扶住裴云胤下滑的肩膀,拔开瓶塞,将水囊递到青年嘴边。

    之前他一直觉得这事不靠谱,觉得几位师兄师姐瞎胡闹,但此时此刻,见他们每个人都竭尽全力,为自己打造声势,谢珩心底如被暖流浸润,名为“亲情”的种子悄无声息,抽枝发芽,绽放出绝世无双的艳丽之花。

    芳香拂过,从未有过的温暖刹那间俘虏了他。

    谢珩心疼地将裴云胤搀扶到一边坐下,轻声道:“谢谢师兄师姐。”

    他不会什么“麻烦大家”,“心底过意不去”之类的话,只会将这件事牢牢记在心底,终有一天要以涌泉之势报答回去。

    二师兄汗如雨下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别客气,师弟,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他长袖轻拂,指向车外,语气中掺着一丝期待,笑道:“那老东西已经被震傻了。去吧师弟,到你出场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