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25最早遇见25的时候,还是一只萌新。

    一个任务都没做，蠢萌蠢萌的，走在主杆枝上都能迷路的那种。

    迷路的萌新在树杈上转了一圈又一圈,无数光点从它身旁擦肩而过,目不斜视,视若无睹。虚空中本就一片死寂，萌新一头撞在树干上，急得想哭。

    然后它听到了一声柔和的嗓音,温文儒雅,仿佛一阵微风。

    “有什么困难吗，需不需要帮忙呀？”

    025胸口倏地一突。

    它本来只是着急,此刻关切的声音入耳，眼泪却真的无法抑制，夺眶而出。

    仿佛它曾经认得这个声音，将它深深印刻在灵魂深处，以至于闻得一丝微弱的尾音，便浑身战栗,难以自持。

    当然，当时的025并没想太多。

    它只是心脏扑通扑通乱跳，脑内一片空白，几句话在意识中反复翻涌——

    哇这个前辈好温柔！

    哇我好喜欢它！

    老天妈妈,我我我,我一见钟情了！

    &p;p;lt;/&p;p;gt;作者有话要：

    每个萌新都有成长起来的时候，区别只是有人快，有人慢。

    025属于天赋异禀的那种，既心思活络，又吃苦耐劳，迅速熟悉了系统任务流程及工作要点，甚至顺带着交了一群好基友，每日称兄道弟，好不快哉。

    但025心里清楚，它交如此多的的好朋友，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希望借此得知更多25的消息。

    那并不容易。

    毕竟系统的工作抛头露面，每日在不同的世界遨游，没人知道25今天被要求翻哪边的牌子，系统们只能将自己与25相遇的故事告知025，虽然尽是一些七零八落的片段，025却听得津津有味。

    从那些零碎的片段中，它心中飞快地塑造出一个哥哥的形象——发丝柔软，浅褐色的眼眸温润，看向他人时会专注地凝视对方的眼睛，眼角自然上扬，眉梢永远带着笑意。

    扑通，扑通。

    025捂住胸口。

    胸膛的温度滚烫如火，灼伤了它的掌心。

    系统之间总是聚少离多，纵然025对25的消息十分在意，再一次见到25时，也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一天的25似乎格外开心，它坐在纤细的枝杈上，荡秋千般一晃一晃，仰起头，望着枝叶密集的穹盖，无数淡绿色荧光落在它眸中，仿佛星子徜徉于星河。

    025悄咪咪地凑过去，想打招呼，却自己先卡了壳。

    素来流畅的信息流变成了卡顿严重的老型，仿佛灵活的舌头打了个死结，025在原地僵了半天，还是25率先回头，看到它的身影。“是你呀。”25展颜一笑，“最近怎么样，任务还习惯吗？”

    光点微微浮起，让出身旁一块区域。

    025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飘过去，坐在25身边的。

    它真的在飘，浑身上下轻飘飘的，思维也飘，仿佛踩着云朵。

    “还行。”

    025嘴唇开合数下，只堪堪道出这样一个字眼，完突然又觉得不妥，忙补充道：“还不错。”

    25笑道：“适应的不错？那很好呀。”

    言罢，它仰起头，视线飘远，又望向万丈高空。

    025调动浑身上下每一道数据流，努力揣摩身侧那人的心思，胸口滚烫的感觉又来了，如果它此时此刻是人形，一定从头发丝战栗到脚跟——

    “为什么要看天空？你喜欢总部，还是，喜欢那些枝条？”

    话音刚落，025便忍不住想扇自己耳光。

    太尴尬了，典型的没话找话——谁能喜欢那堆乱七八糟的枝条？

    它却没料到，闻言后，一旁25思索片刻，竟然轻轻地点了点头。

    “的确挺喜欢的。”25笑道，“你不觉得枝条蔓布的样子很美吗？无拘无束，狂野生长，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将枝叶深入每一个远方。”

    025：“？”

    恕它一个技术宅，不懂文科生的浪漫。

    于是，技术宅只能连连点头，干巴巴道：“是呀，好美，哈哈哈。那什么，咱们能交换个联络号吗？”

    言罢，025又想给自己一巴掌。

    刚见面，第三句话就是要联络号码，太轻浮了，不稳重啊！

    果不其然，25目露迟疑。

    “对不起，其实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晋升高层了。现在的联络号，以后恐怕不能用了。”

    025呆滞地点点头。

    有理有据，借口正当，它无话等等！

    “你明天就走？！”

    “对啊，”25有些茫然，转过头道，“你不是来给我送行的吗？”

    025瞳孔收缩，哑口无言。

    宛如一柄巨锤，携万钧之势重重砸在它胸口，将沸腾的心绪砸了个七窍生烟。

    怎么要走呢？

    怎么突然就要走呢？

    它们才刚刚见面，怎么突然就要分别了？！

    视线变得模糊，025突然被沉重的绝望击中了，它疯狂地想拉住面前那个人，求25不要走，再等等自己，给自己一点时间

    可025不出口。

    它没有立场阻止。

    025沉默半晌，拼命按捺中心中痛苦，嗓音沙哑道：“恭喜呀。”

    “谢谢。”25看上去很开心，它在枝头又晃荡几下，突然道，“对了，我还没问，你是哪种类型的系统？”

    025耷拉着脑袋，光晕微弱，无精打采道：“是后备型。”

    后备型，也就是没有专攻方向，依据需要随时调整任务类型的系统，俗称的哪里有空往哪儿搬。

    这样的系统受限较少，因为要能够应对各种突发状况，也往往比其余系统更加优秀。

    25微微讶然，惊喜道：“哇，你好厉害。”

    “没有没有，我只是运气比较好”

    025失落地想，如果不是得知了25即将离开的消息，此刻被心上人夸奖，它大概会很开心吧？

    可25越是夸奖它，它想哭的冲动越猛烈。

    25又：“我是反派系统哈哈哈，看不出来吧，我是反派大魔王哦。”

    25是反派系统这件事，025早从别的系统口中得知了。

    但它装成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心疼道：“你是反派？真的完全不像啊，强行要做的话，一定很辛苦吧？”

    “还好啦。”25的语气有些消沉，但旋即又展颜笑道，“我的宿主更辛苦，所以我要打起精神，让他们在任务之外的地方感受到温暖呀。”

    几个微不足道的字眼，猝然击中025心房。

    它再也无法忍耐，飞扑上前，拦住25的去路，大声道：“给我你的联络方式吧！”

    “可是，明天就不能用了”

    “不能用也不要紧！我会努力执行任务，争取晋升会，也许哪天，我也去了穹盖之上，就可以用它联系你了呢？”

    25茫然地眨眨眼睛。

    “那好吧。”

    025如愿拿到了25的联络信号。

    它将一切抛在脑后，连夜赶制了一份礼物——技术宅头脑式礼物，将情书藏在缜密的密码之下，用数据流层层封锁。

    025特意用了一种新的数据流拟定方式。

    是白天，它坐在25身侧，仰视穹盖之上、枝叶舒展时，脑海中突然涌现的一种思路。

    它用数据流仿照枝条蜿蜒的形状，将其整理为新型数据锁，将情书隐藏在密密麻麻的封锁之下。

    25肯定看不懂这封情书。

    等自己积累资历，也获得晋升会的那一天，自己可以站在25面前，把教它解密，将情书逐字逐句地展露

    025将情书发送至25联络账号下，望着已送达三个字，痴痴地笑了。

    接下来努力工作吧！

    它要做最快晋升的系统！

    025摇身一变，从交际花，彻底变成了工作狂。

    它推掉一切交际，一心扑在系统任务上，每次回到总部都步履匆匆，见到老朋友也只是简单地聊上几句，随后便歉意地离开。

    但025没想到，再次见到25的时间比它想象的要早得多。

    那是一个平淡无常的日子，025刚刚完成一项任务，正返回总部呈交报告，途径主干枝条时，耳边突然飘来一串对话。

    话的系统嗓音温和，仿佛沁过水的美玉，言语中带着笑意，一举一动都斯文优雅，轻描淡写。

    “我是新来的反派系统，才刚刚执行过一个任务，你是什么系统呀？”

    “我吗？我是主角系统，也刚刚执行了一个任务。唉，主角系统不好干啊，你的反派任务也很难吧？”

    “还好啦，宿主比我们更难，咱们做系统的当然要打起精神，让他们在任务之外的地方感受到温暖呀。”

    熟悉的声调，熟悉的话语，025僵在原地，一时周身冰冷，难以动弹。

    它僵硬地转过身，耳边一片嗡鸣，目光缓缓上移，落在近在咫尺的光点上。

    光点未曾察觉025的异样，见025转身看它，遂热情地微笑道：“你好，我是最近新来的反派系统，请多指教！”

    “你好。”

    025的嗓音喑哑，如枯木从中折断，低沉中杂着一丝丝悲戚之音。

    它呆呆地望着面前的新系统，沉默许久，直到新系统的微笑逐渐消失，挂上疑惑不解的神色。

    025待不下去了。

    一个可怖的念头在它脑海中成型，迅速扩张，侵蚀，如白蚁露出狰狞口器，扑上老树残枝，将树木的内心啃噬一空，仅留下漆黑的空洞，再无任何生命痕迹。

    在新系统略显期待的目光注视下，025落荒而逃。

    025没办法安心地做任务。

    它脑中无时无刻不飘荡着新系统的声音，那句“请多指教”在空荡荡的心房来回传荡，激起回音绵延，如刀片凌迟，在胸腔割开一片鲜血淋漓。

    从降世起，025第一次下定决心，要做一件坏事。

    ——它侵入了萌新系统的数据库。

    在最深处，最私密的私人空间内，一个隐藏文件夹里，寻到了一沓用数据锁锁住的情书。

    厚厚的一沓，皆是仿照枝条蔓布形状编制的密码锁，似乎因为它的分布形态出自总部本身，所以被认为是总部构架的一部分，躲过了筛选，没有随其他痕迹一起被清空。

    但它们也被总部隔离在密闭文件夹内，连新生的反派系统也未必知道，它的私人空间里藏着这些东西。

    望着密码锁上熟悉的编码方式，025用颤巍巍的，逐个解锁密码。

    它得到了一沓厚厚的情书。

    每一张情书，都是一个轮回。

    但轮回未必都能留下情书，025心知，它创出这种密码的经历，只能用“缘巧合”一个词形容。

    它捧着那沓情书，沉默许久。

    最终缓缓地，将它们放回原地。

    系统之中颇负盛名的工作狂025变了。

    变得好吃懒做，游好闲，它甚至迷恋上了信息素（对系统来像烈酒一样的东西），每日坐在枝藤之上，一喝便是一整天。

    刚开始，在酩酊大醉时，它会将酒瓶摔向天空，眼圈赤红，嗓音沙哑地嘶吼一些含糊的语句。

    没人听得真切。

    所有想去劝它的系统都失败了——纵然酗酒，025插科打诨的能力仍在，它甚至变得比以前更加油滑，总能找到些歪理，将它们打发回来。

    后来，025的酒量得到了明显提升，或者它对信息素不再敏感。

    它醉酒的次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醉后也不再露出显而易见的暴躁情绪，只是笑，散漫地坐在枝藤上，一边荡秋千，一边悠悠地笑。

    系统们终于松了口气。

    025似乎恢复正常了。

    它开始继续执行任务，虽然工作效率大大降低，还时不时犯下几个不大不的错误，将功抵过，维持自身序数不变。

    它对新人系统中，一个叫0的，似乎很感兴趣。

    但也没那么感兴趣，毕竟它们多少年不上一句话，有时0从主枝干上走过，025却在悠悠地荡秋千，连个招呼也不打。

    只在0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时，它才会漫不经心地瞥上一眼，再一眼。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某一日，日常荡秋千的025撞见了一枚光点。

    一枚暗淡失落的光点，是个萌新，叫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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