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笙从来都觉得自己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霍川既然一早就知道事实，他这样拆穿她的谎言，不需要她了，那就是不需要了。

    她走的潇潇洒洒。

    除了乖和一把伞，什么东西都没带走。

    乖窝在她怀里，耷拉着脑袋，焉巴巴的，一双眼乌溜溜地盯着霍川看。

    灯光很亮，让整个屋子都变得亮堂。

    可男人一身黑衣，眼微垂，长睫盖下来，遮住了他的眼里的情绪。

    周身气息沉沉，一如窗外黑深夜色。

    他立在那里，面上无悲无喜，像是身处永无光明的黑暗深渊中。

    然后大门“砰”的一声关上。

    乖悲伤的呜咽了一声。

    大雨瓢泼，栗笙一手撑着伞，一手抱着乖。

    惦记着乖体弱，她给乔妙妙了电话求助，好在乔妙妙心地善良，直叫她过去。

    坐在计程车里，看着雨点拍窗户，发出沉闷的响声，雷声轰隆，栗笙无措的眨了眨眼。

    这是她在穿越过来后，第一次有了一种无力感。

    一开始的警备会让她一直在谋划后路，但悠哉的日子就像温水煮青蛙，让她渐渐放下了防备，真的把霍川当成同居室友一样相处。

    但其实这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乖不安地在她怀里拱了拱，栗笙垂眼，揉它的脑袋，温柔道：“没事。”

    计程车送她到乔妙妙的公寓楼下，乔妙妙在睡衣外裹了件外套，撑着一把伞在区门口等她，见了栗笙下车，乔妙妙忙举着伞跑过来。

    车内空调温度高，一开车门，冷风就灌进来。

    乖在栗笙怀里抖了一下，栗笙感觉到它的冷意，把它往衣服领口里塞了塞。

    乔妙妙也很喜欢动物，看见乖乖乖的呆在栗笙怀里，见了生人也没叫，赞道：“你的狗好乖呀！”

    栗笙借着乔妙妙的遮挡后撑开伞，“对，不知道它原来的名字，我就叫它乖了。但不是我的狗，只是暂时捡到，一个月了，还没有找到他的主人呢。”

    乔妙妙伸出手指摸了摸乖的爪子，“乖，那到姐姐家先住一阵子好不好呀？”

    乖柔顺的叫了一声。

    乔妙妙自己一个人住，房子的规格是一室一厅，她一个人住足够了。

    栗笙有点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麻烦你。”

    栗笙原先想找个附近的酒店暂住，但还带着乖，大部分酒店不允许带宠物入内，思来想去，还是找了乔妙妙。

    乔妙妙觉得她太客气了，“没有什么麻烦的啦，我正好觉得一个人住太孤单了。”

    好在乖对新环境也适应良好，毕竟是女孩子的房间，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乖一进门就好奇的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栗笙没和乔妙妙自己是从霍川那出来的。

    她只自己房租到期，又辞了工作，因为无法带着乖住进酒店，所以到乔妙妙这暂住一下。

    到了深夜，两人就躺在床上聊天。

    乔妙妙起今晚的酒会，想到晚上霍川的那一个眼神。

    凉凉一眼，看得乔妙妙心底发憷。

    “笙笙，你知道霍川最近的情况吗？他今晚很奇怪。”

    虽然霍川现在不愿和沈和安和解，但再遇后，对乔妙妙一直较为和善。

    乔妙妙以为，霍川已经放下了过去，从过往中走出来了。

    可这一眼，让她忽然明白，从头到尾，霍川都没有真正的在心里和他们和解。

    栗笙现在听到霍川的名字，就条件反射的皱起眉。

    “我不知道。”

    她并不想和乔妙妙继续对霍川的讨论，换了个话题，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乔妙妙问：“那你接下来有什么算呀？继续找工作做秘书吗？”

    栗笙摇头：“那不会了。”

    秘书本来就不是她的能力范围，能一直坚持下来主要还是因为那个工作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现在她手头上也有几十笔订单。

    赚的钱不能大富大贵，但保证她的基础生活还是绰绰有余的。

    栗笙顿了顿，“先卖一阵子饼干，等资金到位了，就开个餐厅。”

    乔妙妙眼睛一亮，一咕噜从床上坐起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那我要做你的第一个顾客！”

    栗笙笑着好。

    -

    栗笙走的猝不及防，全公司的人都没预料到。

    赵圆圆原以为栗笙请了几天假，直到一周都没再看到栗笙，这才觉出不对来。跑去问薛秘书，薛秘书又支支吾吾的搪塞过去。

    公司里起了各种各样的声音，有人是许栗笙太能伪装，恋爱后被霍川看穿真面目，又或者有人，是霍川利用了她，击了许氏，现在许氏已倒，已经不需要她了。

    各种各样的版本，什么的都有。

    赵圆圆不信，给栗笙电话求证。

    彼时栗笙正在和面，听着赵圆圆在电话那头义愤填膺的diss公司闲言碎语的人，栗笙倒一点也没觉得生气。

    她已经不在公司，那些声音对于她来，都已经不重要了。

    得知她以后再也不去上班了，赵圆圆很伤心，声音瞬间沮丧了不少，“那我以后还能见你吗？”

    栗笙失笑，俏皮道：“我现在闲人一个，随时有空哦！”

    赵圆圆还是没能高兴起来，又忍不住叹气，“那你以后要做什么呀？要不要去我爸公司上班？我保证，在那里没人能欺负你！”

    栗笙这下真的被赵圆圆逗笑了，但她感动的拒绝了，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心愿告诉了赵圆圆。

    “圆圆，我想开一家餐厅。”

    赵圆圆一拍脑门，尖叫道：“对啊！你手艺这么好！开个餐厅啊！”

    栗笙“嗯”一声，“慢慢来吧，也不急。”

    这怎么能不急呢？！

    吃货赵圆圆急了，她可馋死栗笙的手艺了！

    “笙笙，急！十万火急！这事儿就交给我了！”

    栗笙想不想麻烦赵圆圆了，她自己会解决的，但赵圆圆是个风就是雨的性格，还没等栗笙开口，就风风火火地挂了电话，忙活着选址去了。

    电话是开的免提，被挂断后“嘟”的一声没了声音。

    栗笙的心暖洋洋的。

    她垂下眼，嘴角化开一个淡淡的微笑。

    在这个举目无亲的世界里，还有两个温暖的女孩在真切的为她着想，替她担心。

    真好。

    所以啊——

    狗男人靠不住，关键时候还得靠姐妹。

    -

    最近帝都没有什么好吃的店，晚上乔妙妙难得的准时下班了。

    一推开门，桌上饭菜的飘来的香气让她吸了吸鼻子。

    乖听见她回来，迈着短腿向她奔过来。

    乔妙妙笑起来，一把把乖抱进怀里，带着乖一起往厨房走。

    桌上琳琅满目，有荤有素，而栗笙还在正在专心地在灶台前，把最后一个鱼汤从锅中舀出来。

    汤汁呈现奶白，散发着浓郁的鲜味和香味，栗笙又在上面洒了点儿葱花。

    乔妙妙作为一名美食编辑，吃了不少帝都名店，这些年也不乏吃到过好吃的餐厅。但栗笙的做的菜还是让她心动不已：“笙笙，好香啊！”

    栗笙回头，看见乖也吐着个舌头，和乔妙妙一样，双眼放光地盯着她手里的鱼汤看。

    栗笙温柔的笑笑，“快去洗手吧，吃饭了。”

    乔妙妙应了，洗手的当儿接了个电话，回来和栗笙等会她的表哥出差回来，给她带了点南城特产，会给她送过来。

    栗笙点头，乔妙妙给表哥报了地址，又问栗笙：“我能开直播吗？”

    平时空闲的时候，乔妙妙也会开直播，她最近被平台选为最佳新锐主播，人气很高。

    原本乔妙妙开直播，只是想和大家讨论和分享自己卡过的店，但是渐渐的，她的粉丝越来越多，也收到了不少粉丝的私信，看着她吃饭，让人的心情都会变的好起来，乔妙妙这才起了每天坚持开播的念头。

    栗笙没意见，把蒸锅里的肉丸子了拿出来，那是乖的晚餐。

    很快，乔妙妙调整好了摄像头。

    一开播，就有源源不断的粉丝们涌了进来。

    【妙妙开播啦！】

    【又来看妙妙吃什么啦！吸溜！】

    【妙妙这是在家里吗？窝布置的好温馨哦！】

    【今晚吃的好丰盛呀。菜是妙妙自己做的吗？】

    这条弹幕正好被乔妙妙看到，乔妙妙笑了笑，解释道：“没有哦。菜是好朋友做的呢！”

    ……

    与此同时，肖燃登门霍川家。

    一想到晚上又能吃到栗笙做的菜了，他激动的午饭都没有吃，就等着晚上吃个够。

    肖燃偷偷瞄了一眼餐桌。

    呜呜呜，太感动了，嫂子知道他要来，竟然还煎了牛排！

    希望川哥和嫂子锁死，一辈子都不要分手！

    霍川示意他落座，“吃吧。”

    肖燃坐下后，左等右等，没等到栗笙，忍不住问道：“川哥，嫂子呢？”

    虽他这会儿肚子都快饿扁了，但怎么也得等人到齐了再吃吧。

    霍川没抬眼，语气冷漠：“走了。”

    肖燃手里的叉子“哐当”一下砸在餐盘里，不敢置信地问：“走了？！走哪去了？”

    自上回一顿，肖燃对栗笙的手艺惦记的紧。

    可霍川不是好客的人，第二天就拒绝了他想上门蹭饭的请求。

    肖燃熬啊熬，兴冲冲的熬到了月初，这才获得了霍川的默许。

    现在，川哥竟然告诉他，嫂子走了？！

    肖燃觉得很委屈，“那这个牛排……”

    霍川言简意赅：“买的。”

    肖燃：“……”

    他！不辞辛苦的开了两个时的车！

    是为了过来吃这个牛排的吗？！！！

    肖燃想死的心都有了。

    正腹诽着呢，霍川抬眼，挑了挑眉，“不吃？”

    肖燃咬牙：“……吃！”

    他现在出门找吃的，也得再起码开一个时，等车子开到，他估计都要饿死了！

    当然……得吃啊。

    肖燃默默地切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

    又老又柴，还有点淡淡的酸。

    他只吃了一口就嫌弃的不行，放下刀叉，看着对座面不改色吃着牛排的霍大佬，着实有些费解，忍不住问道：“你和嫂子吵架了？”

    霍川不答，他便当川哥默认了，忍不住给川哥出主意：

    “哎呀，情侣嘛，有点摩擦很正常。但嫂子毕竟是个女孩子，女孩子总归是要哄的嘛。再了，嫂子那样性格的女孩子，肯定一下就哄好了。”

    肖燃心，这事儿肯定是川哥的错，栗笙那性格多软萌啊，肯定川哥冷着人家了。

    本着不能让兄弟注孤生的原则，肖燃又道：“要不，你把嫂子号码给我，我劝劝她？”

    反正劝不动还能蹭点吃的，就栗笙那性格绝对不会亏待他，不亏。

    但霍川明显不想理他，听他完这一堆，也只是凉凉的抬起眼，语气冰冷，“要么吃，要么闭嘴。”

    这牛排咋吃啊！

    肖燃选择乖乖闭嘴。

    气氛陡然安静下来，肖燃是个闲不住的，对着霍川坐立难安。

    无意识的拿着叉子戳着盘中的牛排，实在无聊了才勉勉强强的往嘴里塞了一口。

    他一边嚼着牛肉，一边在心里暗暗diss：

    和川哥吃饭是真没劲。

    难怪嫂子要跑了。

    成天对着这么一张冷冰冰的脸，谁受得了啊？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当着霍川的面，也只敢想一想。

    拖栗笙的福，他最近的食欲回来了一点。

    但这些日子，无论他吃多名贵的菜，都找不回那一晚在栗笙身边吃饭的感觉，吃什么都如同嚼蜡，难受死了。

    不过，也还好，最近他发现个漂亮的吃播主播，明明很瘦弱一个姑娘，吃相也很斯文，但就是莫名其妙看她吃东西特别香，让他也或多或少的提起了一点对食物的兴趣。

    正巧手机跳出来这主播的开播消息，肖燃飞快的点了进去。

    看着漂亮姐姐怎么也比对座的棺材脸来的下饭。

    乔妙妙的直播间里，不少人在关心着好朋友的长相。

    原先，大家只看到栗笙的手。

    入镜的那一双手葱白纤细，好奇心让众人的注意力从桌上的菜都转移到了手的主人身上。

    【啊这个手我可以！姐姐一定很漂亮！想看正脸！】

    【我有一个室友临X前也想看一眼……】

    【看一眼看一眼！】

    弹幕飞快地刷着，乔妙妙笑着解释：“等会哦，好朋友去帮我给我哥哥开门啦。”

    肖燃觉得这群人无聊透顶，他点进来是为了看漂亮姐姐的吗？

    他当即不爽的字，要求主播赶紧吃饭。

    但很快，他发出的消息就被弹幕刷拉拉的刷了下去。

    ……

    栗笙开门，意外发现门外提着特产礼盒的人是叶天，愣了一下。

    叶天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吃惊的程度不比她：“你怎么在这里？”

    栗笙侧过身给他让道，好让他方便进来。

    “还没找到房子，暂住在妙妙这里。”

    叶天皱眉。

    好久没见，他感觉栗笙瘦了一点，显得眼睛更大。

    这几天，公司里关于栗笙的风言风语他也听了不少，“真辞职了？”

    栗笙：“辞了。”

    “哦。”

    两人没什么话聊，有点尴尬。

    那边乔妙妙看见叶天来了，笑着和叶天招呼，“哥，你来了呀，一起吃晚饭呗？！”

    叶天原本想不的。

    可不知为什么，到了嘴边的话却成了“好”。

    大抵是奔波一天，饥肠辘辘，饿坏了。

    他看一眼栗笙：“不麻烦的话。”

    栗笙：“不麻烦的。”

    乔妙妙的设备收声功能很好。

    再加上一室一厅本来就不算大，两人在门边的对话还是轻微的传到了直播间里。

    肖燃本来没在意，还在卖力地刷着要主播直播吃饭的弹幕。

    “欸，这声音我听着……”

    肖燃咂咂嘴，话了一半，忽的手一抖，震惊地睁大了眼，把手机递到了霍川的面前：“川……川哥，这声音不是嫂子的吗？！”

    栗笙的声音很独特，带几分娇，但并不会显得很尖，温温柔柔话的时候，会让人感觉很舒服。

    无需肖燃提醒，霍川也判别出来了，动作有了一瞬的迟缓，然后，目光悄无声息的落在了肖燃的手机上。

    镜头是对着乔妙妙的，栗笙和叶天走到餐桌边时，正好全身入镜。

    乖已经吃完了晚饭，蹦蹦跳跳的蹦跶过来，想要嗅一嗅新来的陌生男人的气息。它跑过来的时候太快，栗笙一个没注意，差点踩到它，在空中堪堪收脚，但一脚踢到一边的沙发上，重心不稳，眼看着就要跌倒。

    叶天眼疾手快撑了她一把，“你心一点。”

    栗笙很快站稳，迅速地和他拉开距离，“谢谢。”

    脚背刚刚撞到了沙发四方的边沿，有点疼，她走的有点点踉跄。

    叶天看她缓慢往前挪，想上前再扶一下她，“嗯，你注意……心一点。”

    栗笙不想让他误会自己是故意想制造摔倒，走的更快了点：“嗯。”

    弹幕已经炸了：

    【天呐！这是什么神仙颜值？！】

    【他们是一对吗？看起来好般配哦！】

    【呜呜呜，什么时候我也能和哥哥有一场甜甜的恋爱？】

    眼看着嫂子和陌生男人在一起……

    肖燃偷偷瞄了霍川一眼。

    川哥……

    嗯嗯？

    怎么川哥一脸淡漠，好像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肖燃惊了：“到底什么情况？嫂子怎么跑那去了？还有那个男人又是谁啊？”

    但任凭他怎么问，霍川自不动如山，仿佛眼中只有眼前的牛排。

    肖燃没问出个所以然，本着帮川哥看住嫂子的心理，又继续看起了直播。

    直到——

    他不经意地扫过霍川。

    霍川面前吃剩下的牛排已经被他分割成一块块极的牛肉粒。

    而霍川还在继续面无表情地切割着。

    肖燃：……川哥啊，虽然这牛排是难吃了一点，倒也不至于碎尸万段的。

    -

    凌两点。

    霍川立在玻璃窗前，远远望向窗外。

    他的目光定在某处，像是在极专注的看着什么，然而他什么都没真正看进眼里。

    电脑上还在放着直播回放。

    他听见在剥虾时，栗笙声的抽气声。

    在视频的10分28秒的位置，有她手的特写，上面有极一处刀伤。

    估计是切菜的时候不心戳的。

    看样子，伤口虽然不大，但很深。

    他渐渐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垃圾桶里的那个红色丝绒盒子上面。

    那个垃圾桶他并没有叫人清理。

    里面装着他的生日礼物。

    他给她的卡她一分钱也没有动。

    她接卡的时候笑眯眯的，眼里全是喜气，霍总真好，霍总真贴心，赶紧就去买个包爽一爽。

    可她什么都没有买。

    给他倒是买了一堆。

    她嘴上着以后只有他了，许家没了，她只能依靠着他了。

    他便也这么想。

    她父母已逝，许家也倒台。

    她无处可去，又习惯了奢靡，自然会一直想办法留在他身边。

    只是没想到那句分手来的那么平淡。

    平淡到，让他的呼吸骤然一紧，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的揪着，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的猜测没有错。

    她的无言明一切。

    可他没预料到——

    她可以那么潇洒的离开他。

    离开后，仍旧笑得那般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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