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沈、沈宴!”
初暖惊叫一声, 本能地想迎过去,可刚要抬腿, 忽然意识到眼下情形复杂,又犹豫了。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多久, 听到了多少?
她刚才撒谎和他一起去美悦湾的事,他有没有听到?
还有这个钟凌飞刚才的一通胡言乱语……
初暖看着沈宴冷冰冰的俊脸,心慌又心虚,只与他对视了一下下就匆匆垂下眼,一时间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是好。
钟凌飞注意到初暖脸上的慌乱表情, 了然地扯着嘴角笑了笑, :“原来你已经有男朋友了。难怪刚才假装不认识我。”
初暖:“……”要点脸行吗?我本来就不认识你,哪里需要假装?
初暖不知这个钟凌飞想搞什么鬼,但她可以肯定他不安好心。
她虽然不知道面具男长什么样,但却记得他带面具时的样子。
而刚才钟凌飞把面具扣在脸上时, 她就已经知道他不是面具男了。
只是不知他是从哪里听来的她与面具男的事……竟然连酒店房间号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而突然来找她, 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初暖怕钟凌飞继续胡八道,想直接一走了之,可眼下沈宴就在旁边, 不解释一下似乎又不太好。
但……怎么解释呢?
初暖心里七上八下的,一双手无比纠结地拧巴在一起,正绞尽脑汁思考着对策, 却见沈宴举步走了过来, 将她轻轻拉到他身后。
“我……”初暖仰着脸可怜巴巴地望向沈宴, 几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默默地躲在他身后。
沈宴刚刚原本是要去银行的,经过外文学院宿舍区时习惯性地朝门口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初暖下楼,便转道过来找她,这才恰好撞见了有男生堵她。
原以为只是普通的追求者,却不想……是个来找茬的。
沈宴面无表情地看着钟凌飞,浑身都散发着骇人的冷气,声音更是像在冰天雪地里走过一遭般,带着刺骨的寒意:“我女朋友她不认识你。听不懂?”
钟凌飞被沈宴的气场震慑到了,面上轻浮的笑容陡然一僵,接着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倾了下,盯着沈宴看了半晌才不太有底气地:“她……她装的。她明明已经认出我了,却故意假装不认识。”
“又如何?”沈宴神情淡漠眸光高冷:“不管她是真不认识,还是装不认识,既然她了不认识,那就是不认识。”
“你——”钟凌飞没料到沈宴如此强势,指在空中的手指抖了几下,随即用力往身后一甩,扯着左半边嘴角冷笑一声,:“看来你还没有听到我刚才的话。那我就大发慈悲再一遍……”
“不必。”沈宴冷声断钟凌飞:“我听得很清楚。”
钟凌飞一惊:“既然听到了你为什么还——”到这里他语气一顿,脸上的惊讶更甚:“难道真的是你?”
沈宴眉梢挑了下,不置可否。
“卧槽!我他妈被坑——”钟凌飞气急败坏地大骂,但骂了一半就收口了,心有不甘地看初暖和沈宴一眼,转身想走。
却被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陈树给截胡了。
陈树今天换了个新发型,原本硬朗的板寸头被不知哪个灵魂剪刀手给整个剃光了,看起来跟刚刑满释放似的,下巴一抬痞里痞气地睨着钟凌飞,边还边撸袖子:“搞完事就想走。你以为我们南大校花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初暖见陈树撸袖子,还以为他这是要开战了,正担心他在学校架会被记过,想劝和来着,不料话还没出口,就见他袖子已经撸到了肩头,露出臂膀上的两道纹身,定眼一看……
左青龙,右白虎。
初暖:“……”
初暖当时就差点笑喷了,躲在沈宴身后朝他眨眼:同学,社会社会!
陈树无比得意地朝她递眼色:哥厉害吧?
初暖无限谄媚:厉害!超厉害!
陈树对初暖同学的表现非常满意,收回视线斜面前的钟凌飞一眼,:“单挑还是道歉,你随便选一个。”
初暖:“……”
为什么要单挑?
这不还有沈宴吗?
难道沈宴不能?
初暖此刻已经忘了她原本是想劝和的,默默地仰起头望向自家男朋友:你真的不帮忙吗?
沈宴无比从容淡然一笑:“我们不以多欺少。”
初暖:“……”还真有原则。
钟凌飞早就被陈树那副身经百战的社会样给震慑到了,此时又听沈宴‘不以多欺少’,那话听在耳里分明就是在‘我们人多势众’,顿时意识到自己此刻在别人的地盘上,势单力薄真要起来肯定会吃亏,立马就怂了,转过身对初暖赔笑:“是我认错人了。对不起。”
初暖撇撇嘴:“算了。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我就行。”
钟凌飞没接话,又极为勉强地歉笑了下,转身走了。
初暖顿时松了口气,从沈宴身后跳出来,问陈树:“你从哪里冒出来的?我刚刚都没有看到你。”
陈树:“我在银行等你老公,等了半天没等到人,想出来给他电话,结果一抬眼就看到你们站在这里。起来,刚刚那个人是谁啊?”
“他……”初暖心虚地瞟沈宴一眼,:“是论坛上那个寻人的。他以为我是他要找的人。”
“哦。”陈树把袖子撸下去,:“认错人而已,怎么搞得杀气腾腾的?”
初暖:“……”这个问题她答不上来。
初暖眼皮一抬又偷瞄了自家男朋友一眼,然后尬笑着转移话题:“你的头发怎么回事?”
陈树闻言顿时目露杀光,恨恨地道:“我昨晚经过芙蓉湖旁边那个理发店时,正好碰到做活动全场五折,还承诺不满意不收钱。虽然我的头发还不算长,但难得碰到一次折,我就进去剪了,让那个理发师照着原来的发型稍微剪短点儿就行了。谁知我运气这么好,竟然碰到了个不听客户需求的理发师,硬是按他独特的审美给我剪成了这幅德行。还他妈这个发型更衬我的气质。”
陈树越越郁闷:“什么气质?劳|改|犯的气质吗?”
初暖:“……”若是劳|改|犯气质的话……确实挺衬的。
初暖:“那你给钱了吗?”
“这就是最让人郁闷的地方!”陈树咬牙切齿:“我、给、钱、了!”
初暖:“……不是不满意不收钱吗?你没有告诉理发师你不满意?”
“我了。可他要帮我修一修,修到我满意为止。”陈树摸一把脖子上那颗那圆溜溜的脑袋,:“都已经剪成这样了,再修下去那不得变光头!”
初暖:“……”
初暖投给陈树同学一个同情的眼神,无比违心地:“其实这个发型也挺好的。你刚才还靠它吓退了敌人呢。”
陈树:“……我靠的是我的纹身。”
……到纹身。初暖仰头看沈宴:“你身上该不会也有纹身吧?”
沈宴没接话,给了她一个‘我身上有没有你还不清楚吗’的眼神。
初暖当时就读懂了沈宴的意思,一秒钟面红耳赤,视线在空中乱瞟,随口嘟哝道:“陈树都有,你怎么……不纹一个……”
沈宴:“他纹来护身的。我不用。”
护身……
意思是用来吓唬人的?
“……”
初暖望向陈树:同学,原来你是只纸老虎啊!
陈树:“……”
刚树立起来的威猛形象轰然倒塌,陈树同学表示很生气,愤怒地瞪一眼出卖自个儿的好兄弟,尴尬地清咳一声,:“我发育晚,初中时长得比同龄人瘦弱。现在已经不需要用它防身了。”
初暖:“……”可是你刚才干架前还撸袖子了啊!
……算了,看在他刚刚是为她出战的份上,她就不嘲笑他了,给他留点面子。
初暖微微一笑:“对对对,你现在人高马大威风八面,已经不需要它了。”
陈树对此十分受用,笑眯眯给初暖递眼神:同学,你很有眼光!
而沈宴则……侧目深深地看了初暖一眼。
初暖秒懂自家男朋友那哀怨的眼神,立马谄媚道:“你也人高马大威风八面!”
沈宴挑着眉看陈树一眼:“和他一样?”
“……”这醋劲儿可真大。初暖眉眼一弯扬起一抹无比甜美同时又带着刻意讨好的笑,:“当然不一样!在我的心中,你是最厉害的!他连你的万分之一都不及。”
沈大醋王满意了,摸摸自家乖甜媳妇儿的脑袋,勾唇道:“陪我去一趟银行。”
“哦。好。”初暖勾起男朋友的大手,乖乖跟他去了银行。
而‘连沈宴的万分之一都不及’的陈树同学则:……怎么,我变成透明人了吗?还是自动解锁了隐身功能?
……
沈宴去银行是为了取钱给陈树救急,因为陈树的银行卡被冻结了,暂时用不了。
沈宴在自动提款机前取钱的空挡,初暖则和陈树等在外面闲聊。
“你的银行卡为什么会被冻结?”初暖问。
陈树一脸郁闷:“错误密码输入次数过多,卡被吞了。”
初暖:“……你只有一张银行卡吗?”
陈树:“三张,全被吞了。”
“……”初暖:“同学,你是失忆了吗?”是的话咱俩好好交换交换心得。
陈树额角突突跳了两下,:“我本来以为是提款机出现了bug。”
“……”你还挺自信的。初暖:“然而呢?”
陈树:“然而事实是我前几天改过密码。忘了。”
初暖:“……”你这还不如我这个失忆人士。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沈宴就出来了,把一叠崭新的人民币塞给陈树,然后就牵着初暖走了。
再次被当做透明人的陈树:“……”看在钱的份上我就不跟你绝交了。
……
这个时间点去图书馆肯定没位置,是以初暖和沈宴去了建筑系教学楼,三楼几乎都是空教室,俩人随便进了一间。
初暖心里惦记着两件事,一件事是做任务,另一件事则是刚才在宿舍楼外碰到钟凌飞的事儿,因此有些心不在焉,直到随沈宴在教室里坐下,才意识到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倒也好。
方便话。
初暖一边动作缓慢地从书包里取课本,一边用余光瞟身旁的人。
钟凌飞的话……他真的都听到了吗?
可是若是听到了,为什么还能这么淡定?
难道他真的不在乎她跟别人去过酒店?
还是……他根本没有听到?
初暖心里活动很丰富,想着想着就发起了呆。
沈宴见状,侧身面朝她,一支胳膊随意搭在课桌上,指腹轻轻在桌上敲了两下:“有话想?”
“啊?没……”初暖恍然回神,慌乱之际碰触到沈宴如炬的目光,顿时有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心虚地点了下头,弱弱地:“确实有几句话想……”既然早晚都要做任务,那就干脆不挣扎了吧。至于在宿舍门口的事儿……等他开口问了再。
沈宴眉宇微扬,眸光深深看着初暖,示意她继续。
初暖把手里的课本平放到桌上,双手搭在上面,正襟危坐,冷静须臾,随即下颚微侧望向身旁的男朋友,笑问:“你觉得……我今天好看吗?”
“好看。”沈宴眸光微动,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隔了几秒又:“不止今天好看。”
言下之意……每天都好看。哪哪儿都好看。
初暖心中一甜,略显羞涩地抿了下唇,:“那……若是我自爆了什么……糗事,你能不能别取笑我?”
沈宴挑着眉稍轻轻地笑:“你今天是算走坦白路线?”
初暖:“……”
什么叫‘今天’走坦白路线啊……
得好像她一天一个路线似地。
渣渣系统:“难道不是吗?”
初暖:“……”不是!我又不玩精分,哪儿那么多路线?!
渣渣系统:“……”实不相瞒,在你老公心中你跟精分没多大差别,只不过他是个文化人,一般称你这种症状为‘人格分裂’。
渣渣系统对初暖一阵腹诽后,随后又换上友好语气关怀道:“你算坦白哪件事?”
初暖:“还没想好。”
这倒不是因为她没有事情可以坦白,而是因为可以坦白的事儿实在事太多了,一件件根本数不过来。
初暖回忆了一会儿和沈宴相识以来的种种糗事,最后挑了一件相对来最不尴尬地事儿:“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天晚上,我‘路过’你们系教学楼外的大树下,正好和你‘偶遇’了?你那会儿刚下课。”
沈宴点头:“记得。”
记得就好……初暖深吸一口气,尬笑着:“其实我当时是特意在那里等你。”呼——坦白其实也没那么难以开口嘛。
初暖完之后就等着系统那犹如天籁般的任务完成播报音。
然而……
她等啊等,等了快一分钟,什么声音都没等到,脑中一片死寂。
而沈宴则笑而不语。
那神情俨然就是在——我知道。
初暖:“……”
难怪系统没播报任务完成。因为任务要求她坦白的事情是沈宴不知道的,而这件事他却知道。
……原来他那么早就发现她其实是在演了。
尴尬。
超级无敌巨尴尬。
初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几秒钟,随即又绽放开来,语气尬尬地坦白第二件事:“那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我在芙蓉湖畔摔进了你怀里?”
沈宴笑而不语。
系统安静如鸡。
初暖:“……”
……他竟然又知道。
尴尬。
超级无敌巨尴尬。
沉默三秒钟,初暖:“我有一次在自习室摸你的胸……呃……就是……我当时是太紧张想抓点东西……其实不是,我是故意摸的。”
沈宴笑而不语。
渣渣系统安静如鸡。
初暖:“……”
尴尬。
超级无敌巨尴尬。
初暖:“阿拉伯语演讲比赛那次,我让你和我做相同的动作。其实……我是想和你比心……”
完话初暖脸就红了。比心那会儿都没这么红过。
然而……
沈宴依然笑而不语。
渣渣系统依然安静如鸡。
初暖:“……”
尴尬。
超级无敌巨尴尬。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初暖不服输地继续坦白:“有一次你在健身房,我过去和你话,其实不是偶遇,我就是想和你话……”
“我邀请你去游泳,其实是为了看你的人鱼线,摸你的腹肌……”
“去参加化装舞会,跳舞时我是故意牵你的手的……”
“我让你教我画画时其实不是腿软,单纯想坐你的大腿……”
……
……
几分钟下来,初暖把自己干的尬撩沈宴的蠢事儿挨个坦白了个遍。
然而——
沈宴全程笑而不语。
渣渣系统全程安静如鸡。
初暖:“………………”
初暖:“!!!!!!”
他竟然知道!
他竟然全知道!
这怎么可能啊?
简直不科学啊!
……真的没有开上帝视角吗?
她知道她的演技很差,偶有露出马脚也是情有可原的,可是——全部暴露,一件不剩,这也太击人了!
初暖一想起自己当初尬撩沈宴时还自以为演得滴水不漏,甚至得意洋洋,就恨不得找快豆腐来撞死。
……真的不想活了。
渣渣系统:“真的放弃了?”
初暖:“……”假的。
老初同志和金女士明天就要来视察工作了,她可不能现在翘辫子。
哎——
初暖长叹一声,囧囧有神地问沈宴:“既然你全都知道,当时为什么不拆穿我?”
沈宴看她数秒,笑答:“美人投怀送抱,岂有拒绝的道理?”
语气里带着点儿轻佻,却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
初暖老脸通红,不满地嘟囔道:“那你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演啊!”
“并不是每次都眼睁睁看你演。”沈宴语气一顿:“有时候也会移开眼。”尤其是意乱情迷的时候。
初暖:“……”
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原本以为是一项很简单的任务,没想到竟然……碰到了个开了上帝视角的男朋友。
……她怎么这么命苦啊!
初暖怨念地一撇嘴,不想理旁边的人了。
沈宴将自家媳妇儿那带着幽怨的撒娇眼神照单全收,好心情地扬着眉,笑问:“完了?”
初暖:“……中场休息。”
沈宴:“那我来?”
“嗯?”初暖看他:“你什么?”
沈宴:“自然是向你坦白一切。”
咦?
这么好的吗?
意外收获啊!
初暖当即眼前一亮,正想让他,下一秒转念一想——
不行不行。
现在全交代了,万一哪天系统再发布一个让他坦白的任务,那岂不是没法完成了?
思及此,初暖连忙:“你先别。等以后我做好了心理准备,你再。”
沈宴:“……做什么心理准备?”
初暖尬笑:“我……我怕太惊讶嘛!我不像你这么聪明,什么事都知道。”
“你也很聪明。”沈宴笑了下:“那就等你想听了我再。”
“嗯嗯。”初暖重重点头。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
沈宴:“你刚才还没有完?”
初暖:“嗯……”还有最后一件事。
初暖原本不想坦白酒店的事,毕竟她自己都还没有理清头绪,但眼下屡战屡败,为了命,她不得不了。
沉默片刻,初暖心慌慌地开口:“上上次化装舞会……我……我那天夜不归宿了。”
初暖没敢直接和陌生人去了酒店,怕用词太直白刺激到沈宴,于是用夜不归宿代替了。
坦白完之后,她就没再敢看沈宴的眼睛,一直低头盯着桌上的课本,心里紧张极了。
教室内安静得出奇。
由于太紧张,初暖过了半分钟才意识到,她坦白完之后,渣渣系统没有播报任务完成。
怎么会这样……
初暖惊讶不已,问渣渣系统:“系统bug吗?还是延时?”
渣渣系统:“都不是。”
都不是……
这……这……
难道……难道连这件事情沈宴也早就知道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他怎么可能……
忽然,一个想法腾地一下从脑中冒出来,初暖浑身的细胞都在这一刻沸腾起来了,她又惊又喜地抬眸望向沈宴:“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