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咕——”安静的空气中,回荡着牧云的腹鸣声。
沈白保持着上药的姿势:“……”
这是真饿啊。
她从牧云脚边的麻布罩子上扯下一块干净的布头,伸手:“最后一下,包扎完你就可以吃了。”
牧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乖乖探出手。
沈白麻利地用布头将他的双手卷起来,最后还了个蝴蝶结。
“吃吧。”她拿起自己那个汉堡,示意牧云继续。
牧云用双手夹住剩下那半个汉堡,慢慢缩回麻布后。
“为什么想到去割草?”沈白看了他一眼,随口问道。
牧云顿了顿,磨蹭半天才声道:“不、不想让夫人被割伤……”
他不敢自己看到夫人涂泥巴的样子了,要是被夫人知道他一直躲在柴房内偷看,肯定会很生气的吧。
沈白咬了一口汉堡,心情复杂:“那也不必一口气割完啊,弄出一条道来就好了,何必把自己搞受伤。”
牧云低着头,看上去很有些愧疚,拿汉堡的手都垂下去了:“我、我不知道夫人会从哪边回来,所以就都割了……”
夫人会不会觉得,他太傻了?
把自己搞受伤……就不用做事了,夫人会这么想吗?
牧云抿了抿唇,喉咙紧得厉害。
他想解释自己手受伤了也能做事,因为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但张开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越急,越发不出。
就好像,他被世界单独隔开了。
沈白是在吃完汉堡后才发现牧云状态不对的。
她抓住牧云的胳膊,在感受到手下的轻微抽搐时,心中一惊。
这个家伙,不会有癫痫吧?
她急急忙忙拖着牧云往屋子里走,边走边扯那片碍事的麻布罩子。
情况都这么紧急了,在意识到麻布罩子要掉时,牧云还是伸出手,死死地扣住了罩子边缘。
沈白察觉到牧云的坚持,只好无奈放弃,将他连麻布罩子一起放平。
放平后,沈白纠结了。
隔着这么一层罩子,她连牧云现在是什么情况都看不见,怎么下手?
要不是癫痫,是别的急症呢?
她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探进罩子里,想看看牧云是不是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出乎意料的,牧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也能转动,没有任何异常。
沈白想了想,顺着牧云的脖子往下摸了摸,在摸到他那滚烫的胸口时,彻底放下心来。
她正准备收回手,一直没话的牧云开口了:“夫人,我好累。”
沈白:“?”
累就睡呀。
牧云沉默了片刻,鼓起勇气继续道:“今天可能不行。”
沈白:“???”
不行什么?什么不行?你给我清楚?!
见沈白没有反应,牧云一骨碌爬起来,跑回柴房,关门,一气呵成。
回房后,牧云靠在门上,一把扯掉头上的罩子,像溺水的人重新靠岸一样,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兄弟们闲着无聊的时候经常那方面的事,他在旁边听多了也就懂了。
兄弟们,女人最讨厌那种控制不住自己的,她们喜欢掌握主动权,开始就开始,停止就停止。
但他恐怕……一开始就停不下来。
沈白太诱人了。
他舔了舔舌头,表情甜蜜又痛苦。
*
第二天,沈白照常睡到日上三竿。
起床洗漱完毕,她将昨晚剩下的肉夹馍热了热,叼了一个到嘴里,剩下的全送去了柴房。
牧云听到动静,深呼吸一口,准备以新的面目面对沈白。
他开门。
门外空空荡荡,只剩三个还在冒热气的肉夹馍。
院门传来“吱呀”一声,紧接着是沈白的声音:“我去赌场一趟,你想出去就出去,注意安全就行。”
完,脚步声渐远。
牧云愣在原地,好一会都没回过神来。
赌场。
是了,夫人有去赌场的习惯,毕竟……当初他就是被夫人从赌场买回来的。
牧云垂下头,盯着盘子里的肉夹馍看了看,突然没了胃口。
跟他相反,沈白现在的心情挺不错。
她想到了一个让赌场开不起来的办法。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去白鱼的那座荒山上做些准备。
那座荒山离沈白住的地方不远,走路约半个时就到了。
荒山之所以叫荒山,不是因为上面没有树木,也不是因为上面没有水源,而是因为荒山种不活能吃的植物。
没有能吃的植物,就不会有食草的动物。
没有食草的动物,就不会有食肉的动物。
没有食肉的动物,这座山对于人类而言,就丧失了使用价值。
这也是白鱼那么痛快就让步的原因。
沈白对此心知肚明,却不觉得自己吃亏了。
这座山是方圆十里最大的山,站在山脚下往上看,脖子都能抬酸。
这么大的一座山,一个月的租金只要二十斤面粉和一百斤肉,怎么看都划算到爆!
沈白收回视线,揉了揉抬酸了的脖子,高高兴兴地爬上山,掏出随身的斧头……伐木。
她选了一棵最的树,花了十分钟的时间将树干砍断、枝叶劈掉。
处理好的树干光秃秃的,像一根电线杆。
沈白用手比划了一下,捡起地上的石头,在树干上等距离地画出几道痕。
接着,她掏出一把臂长的锯子,按照石痕的位置,将树干分成二十块均匀的墩子。
这些墩子也就大拇指长那么厚,看上去很适合当砧板。
不过沈白不算用它们当砧板,所以她很快就将所有的墩子锯成了正方体。
她用石头在正方体上画出象棋的棋格,然后用剩下的边角料做出了二十副棋子。
做好后,她用随身携带的麻布袋将其中一副象棋装好,剩下的十九副,连同斧头和锯子一起,全部被她埋进了土里。
忙活完这些,她慢悠悠往赌场走去。
所谓的赌场,其实只有一个草棚子。
赌博的人盘腿坐下草棚子下,悠哉乐哉。
观望的人站在草棚子外,心痒难耐。
沈白到的时候,草棚子差点被架的人掀翻。
一边骂:“下不出蛋的怂玩意儿!当我们瞎啊?看不到你偷偷藏了颗豆子?”
另一边回:“生孩子没奶水的臭批!你才藏了豆子,你全家都藏了豆子!”
地上,散了一堆花花绿绿的豆子。
沈白顿足:“……”
场面过于淳朴。
虽然她知道这里的人是用豆子的个数来赌博的,但亲眼看到,和从原主记忆里看到,实在是两回事。
她叹了口气,扯下麻布袋垫在屁股下,席地而坐。
她在摆棋面的时候,围观架的那帮人里终于有一个注意到她。
“哟!沈一穷二白来啦!哈哈!”那人抱着双臂,朝她趣道。
听到动静,围观的人纷纷转过头,将视线集中到沈白身上。
赌场的常客看到沈白,嘴角一撇,目露不屑。
赌场的新客没老客那么傲,虽然她们也听过沈白的传闻,但她们对沈白这样的“传奇人物”,更多的是好奇。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其中一个梳着麻花辫的新客大着胆子走到沈白面前,问她:“你在干什么?听你把家里能输的东西都输了,正琢磨卖你母亲给你的田地?”
沈白摆好棋面,淡淡地道:“田地都荒了,有什么好卖的,我最近得了座山,谁能赢我,我就把山送给谁。”
她这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草棚子里的人不架了,围观架的人跑过来围观她了。
她们眼冒绿光,神态亢奋,像是恨不得现在就把沈白吃了。
“你从哪里得的山?山的位置在哪?空口可无凭,你得拿出契纸来!”
“山是你母亲新给你的?你母亲可真富有啊,听她很宠你弟弟,以后要把家产全留给你弟弟!你是不是回去闹了,你母亲才把山给你的?我就嘛,这世上哪有把家产留给儿子不留给女儿的道理!”
“你们别逼逼了!不赌就让开!我来跟沈白赌!”
沈白被她们吵得头痛,指着自告奋勇的那人道:“就你了,坐下,我告诉你规则。”
那人身高马大,腰上一圈富贵肉,坐下来的时候差点将棋盘掀翻。
她瞄了一眼棋子,皱眉道:“这么点,怎么猜?”
沈白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指着象棋的棋面慢慢解释道:“这是将,是所有棋子中最重要的一枚,你可以理解为白姓氏族的族长。”
听到“族长”这两个字,在场众人齐齐了个抖,默契地闭上了嘴。
见她们接受良好,沈白指着“士”道:“这是士,是将的贴身士兵,他们只能在这个范围内行动,否则将被处死。”
想到总是出现在族长身边的那几个高大强壮的男人,众人理解地点点头。
沈白接着为她们介绍了“象”、“马”、“車”、“炮”、“卒”的作用,等她们充分理解了才正式演示象棋的玩法。
一堂“课”下来,坐在沈白对面的女人沉默了。
她主动起身,拍拍屁股道:“突然想起家里的衣服还没晾,溜了溜了。”
之前在草棚子里架的那两队人对看了一眼,握手言和:“之前是我做得不对,继续!继续!”
没啥事干的围观群众倒是还盯着沈白的棋盘,但沈白分明从她们的眼睛里,看出了大大的迷茫。
沈白:“……”
戒赌一事,任重而道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