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陆汾糖几人站在火圈里,一脸呆滞地看着一切。在身前围成一圈的火焰跳动着,黑红的火光映在他们的脸上,却不给带来任何的希望,跳动的火焰越来越,没有燃料的加入,让他们开始慢慢走向了熄灭。
会死的吧?
要死了。
蜘蛛壳硬且厚,它们虽然畏火,但很英勇,几只团成球一起涌上来,哪怕是被烧到,也不致命。火是它们的克星,但只有死去的蜘蛛才能被猛烈地烧起来。
没办法,就只能用石头树枝或者拳头和脚去把它们碾碎,然后扔到火圈里。
不断地补充“燃料”不断地延长自己死亡的时间。
但越是挣扎,黑压压的蜘蛛群就残酷地告诉他们——他们的死,好像已经被注定,哪怕,现在还有可以喘息的机会。
“怎、怎么办?!我们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龚述嘉的手抖个不停,身体绵软全靠着恐惧撑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闭嘴!”斐垣被他们的哭喊吵得头疼,一拐杖在龚述嘉的腿上,语气森冷,“再吵就把你丢出去喂蜘蛛!”
虽然看着真的要死的样子,但他还真的不想死,一听斐垣的吓唬,龚述嘉立刻就把嘴闭上了。
斐垣的话少且狠,但他并不觉得斐垣是在吓唬他。
他是真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龚述嘉不想死。
季淙茗抄起地上的木棍,学着斐垣的样子将木棍上面十分之九的部分都沾上了蜘蛛的汁液,只剩自己用来握的地方。
斐垣安静地看着涌来的蜘蛛群,面容沉静,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手里的动作却一直没有停下。
黑暗是他的保护色。
季淙茗也很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只是他看的并不是蜘蛛。
“斐垣。”季淙茗将自己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塞给了他,低声,“你会活下的。”
也不给斐垣反应的时候,季淙茗提着棍子就冲了出去。
他的表情就像是临终嘱托那样的肃穆克制。
斐垣愣了愣,看着手里一大堆的东西,甚至没能反应过来。
给我这些干嘛?跟我这些干嘛?
他认识我吗?
斐垣不喜欢别人的触碰。
非常不喜欢,甚至是极度的排斥。
哪怕单纯地因为人潮拥挤而有的接触,他也厌恶地想要吐。
季淙茗塞给他这些,他并不感动。
莫名其妙。
他的行为莫名其妙,的话也莫名其妙。
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希望我活下去?
奇怪的人。
奇怪的行为。
季淙茗抄起棍子冲出去的时候,真的是一路火花带电光。
铺天盖地不知道有多少的蜘蛛从石像那源源不断地涌来,脚下、空中、梁柱,哪里都有,三百六十度的无死角。
斐垣讨厌别人的靠近,也没人敢靠近他,那种随时有可能把人丢出去让蜘蛛啃的气势太让人害怕了,比那堆不知凡几的蜘蛛更让人恐惧。
所以他们很老实地离了斐垣有一段距离几人背靠背地给自己留出一点可以生存的空间。
但没有人对能活下去抱有希望。
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抬眼望去,这里已经没有缝隙了。
没有可以让他们活下去的可以挣扎的缝隙了。
天火雷符可以杀蜘蛛,罡气符可以保护自己,但又能撑多久呢?
看斐垣拐杖上火不断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当他们自己实施起来的时候就知道有多难了,不是雷把自己电麻了,就是火熄了要再来一张。
一张符50积分,他们哪里来这么多的积分啊!
季淙茗没他们想得那么多。
他只知道,斐垣必须要活下去。
可能是性格里的傻大胆。
面对这么多的蜘蛛,季淙茗没有多害怕。
换做是今天之前,有人告诉他,他会只拿着一根棍子面对几千只上万只甚至更多的蜘蛛,都不用是巨大化的,的那种都能把他想得起一身鸡皮疙瘩。
季淙茗觉得,自己对上这种情况,一定会很害怕。但奇异的,此刻的他并不感到害怕,甚至觉得自己没必要害怕。
活下去,或者被杀死。
很简单的道理。
我想要斐垣活下去。
所以,要把你们都杀死。
被白蚁蛀空了的棍子拿起来没有想象得那么重。
【淙茗,心要静,眼要快,手要稳,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看清楚了,然后出剑。】
看清楚,然后出剑。
没关系的。
淙茗,心要静下来!
季淙茗深吸了一口气,昏暗的破庙里让视野变得很有限,还要心着蜘蛛的幻觉攻击。
没关系。
看清楚,看清楚自己能看到的就可以。
季淙茗回头看了一眼斐垣,见他神色淡淡,心跳突然就放慢了。
世界好像安静了下来,世界好像被放慢了。
摇晃的暴动、咔咔咔的声响,一切都慢了下来。
不要想着一口气能杀多少,而是可以杀多少。
冒着火光的棍子自左上挥下,视野中十三只的蜘蛛有七只被棍子落,一只叠一被落在地上,混着地上原本就有的蜘蛛齐齐被炸开,汁液飞溅,在半空就着火焰就被烧成了灰。
其他人都看呆了,斐垣也愣了一下。
他本以为季淙茗是冲出去送死的,事实上,他给人的感觉也是这样的。塞一把东西,一句遗言,然后就要壮烈牺牲了。
但没想到,他冲出去不是真跑去牺牲,而是真的有几分实力的。
季淙茗觉得自己是有些瞎猫碰到死耗子的运气成分在里面。但是第一挥成功,第二次挥出去,就更顺手了。
那个少年没有过这样的悲壮英勇的想象?季淙茗这种一路火花带惨叫的路子太帅了,忽略掉那是个棍子而不是把剑,简直就是所有人幻想中的自己啊!
有了季淙茗的示范,活下去的信心一下就从身体里涌了出来。
“好,我也来!”
龚述嘉热血上头,几乎是吧棍子在脚边那堆蜘蛛液里滚了一圈,本来也想学着他这样试试,但才从向前两步,半只脚差点就被啃光了。
“嗷嗷嗷嗷——我的脚我的脚!”
龚述嘉痛哭流涕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他的鞋就是大拖鞋,才跑出去十几秒,十根脚趾上就露了俩骨头,脚踝都被啃烂了,差点没站稳摔在地上,于是马上又捂着嘴哭唧唧地跑回来。
这种密集的程度,龚述嘉毫不怀疑自己只要一摔倒就能在一分钟内被坑成白骨,救都没法救的那种。
蜘蛛的眼睛不能看,一看就会被拖入幻境中,被蜘蛛吃成骷髅了都不知道有没有感觉,外界的疼痛虽然能让人醒过来,但这种情况下几人之间既没有信任也没有余力,指望着被救还不如指望着蜘蛛大发善心放过一回。
龚述嘉的伤让人心底发寒,升起的希望又冷了下去。
曾达成抖着手,试探地勾住了陆汾糖的衣角,犹豫地在她的衣角上捏了捏。
闺女,别怪我。
要怪,就怪这个世道不好。
斐垣轻飘飘的视线扫过这里,曾达成浑身一颤,连忙缩回手低下头去。
斐垣却没在意这些人,黑暗中他的视野得不到延展,但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也能靠着耳朵想象着那是怎样的一堵蜘蛛围城。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蜘蛛腿的碰撞声、口器的咔咔声,还有蜘蛛挤挤挨挨的撞击声响在一起。令人烦躁得忍不住皱起眉。
大抛开各种各样繁乱的声音不,单独声色的敲击声拿出来,算不上是耳朵的享受但有些过于整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