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娘, 你别生气,我马上就去。”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应是,三两下将湿哒哒满是水的衣服扔下, 甩了甩手就要跑。
“把衣服给我先晾上啊!你欠抽啊!”
竹生娘又退回来将衣服给拧了。
老太太被她又笨又懒的样子气死了, 手举起来刚想,肩膀便咔一声疼得厉害。想来是刚才地震时摔在地上磕到了。
气咻咻地伸脚在蹲在地上拧衣服的竹生娘背上踹了一脚, 嘴里嘟囔着:“哎呦哎呦, 年纪大了, 身子骨不行了。孙媳妇又是那副野性子, 得好好教, 好好教才是……”
竹生娘的眼里滑过一丝嘲讽,只是她低垂着脑袋,谁也看不见更看不清她眼里的杀意。
“啊, 婶婶好!”季淙茗刚从外面回来, 就看见竹生娘哼哧哼哧地在河边拖着半米高的木桶用力向上提,因为太沉,她的手一直在抖个不停。
他的视线落在她提着的水桶上,上去一步接了过来:“是要浇水吗?”竹生家的菜园子隔得有点远,还没有水龙头, 要一桶一桶地提水过去才行。
用软的橡胶水管倒也行,但麻烦受累得只是竹生娘, 干嘛花这个冤枉钱?!
“谢谢啊……”竹生娘累得喘着气, 捶着酸痛的背部努力想要把腰直起来, 但她的背太驼了, 看不出什么区别。
季淙茗替她将水提到菜园子里,竹生娘用着她含混声的声音问:“你们来旅游,怎么不到处逛逛?”
“早上刚逛过,下午休息会儿,晚上养足精神,才能计划着把这里都玩一遍!”季淙茗半真半假地道。
“哦哦,那你们抓紧时间玩吧。早些玩完,早些下山去。”
季淙茗帮她把水桶放下,随口问:“婶婶,你知道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我早上逛了一圈,好像都只是山呀山的。”
“这里本就没什么好玩的,都是他们骗人的。”竹生娘弯着腰,皱皱巴巴的脸低着,干瘦的手握在木瓢的把手上,像两节枯枝搭在一起。
季淙茗察觉到竹生娘低落的情绪,便提着水桶跟在她的身边,方便她不用来回跑:“婶婶,你知道山神吗?”
竹生娘用着警惕的目光瞪着他:“你问这个干嘛?”
“早上,大家都在山神,真的有山神吗?”季淙茗只是好奇地问,眼里带着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好奇心。
“别信这些,那和村里人掺和在一起。”竹生娘看着他,低低地警告道。
季淙茗正要再试探,老婆婆的中气十足的叫骂声就从那边传了过来:“浇个菜就要这么长时间,日子还过不过啦?!你又在那里和男人厮混个什么劲儿!贱不死你了是不是?!”
竹生娘的身体习惯性地抖了一下,马上回道:“这就好了!”完,也不再和季淙茗闲聊,手臂抖一下,水洒一下。
“我来吧,我动作快。”季淙茗直接提起水桶就开始浇水。
竹生娘安静地站在那,看他都折腾完了才:“你这样弄,菜会淹死的。”
季淙茗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是这样啊……不好意思啊……”他没干过农活,也不知道是不能这样做的。就想着快一点了。
“一次两次没关系的。”竹生娘又低低的了一句,然后弯腰伸手去拿没了水但依然不轻的大塑料桶。这个水桶是用大个的油漆桶来充当的,本身重量就不是多轻,竹生娘年纪虽然比她婆婆得多,但身体却比婆婆老得多。
她一弯腰一低头,盖在脖子上的布料就跟着往下折了一下,但是当她将头抬起来的时候,领口的布料就只是微微动了动,没有自动弹上来,露出了一截狰狞的皮肤。
季淙茗愣了愣。
竹生娘的外表看着很是恐怖,但还处于正常人的水准,只是背比别人更驼了点,皱纹比别人更多了点,因为表情凄苦,所以比别人看着更狰狞了点。
但脖子上刚才露出来的那一截奇怪的疤痕,却超出了正常人能达到的水准。不仅是有奇怪的疤痕,肉色如同肉虫一般凹凸不平的突起缠在她的脖子上,皮肤松垮不,血管也像是被什么人抽出来绕在皮肤上的,青青紫紫的凹凸不平,像是掉了一圈肉似的。
竹生娘水桶回去了,她的心思一直在婆婆的骂声里,害怕自己又惹她不高兴,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衣领微微往下折了一点,不过她的动作如往常一样,起身时下意识地将脖子上的衣领按了按。
那边,老婆婆中气十足的声音依然在响着,骂完了竹生娘骂儿子,骂完了儿子骂孙子。就是指桑骂槐地骂给季淙茗听。
竹生娘不敢耽误,连忙跑过去了。
老婆婆嗓门很大,但季淙茗却半点没受影响似的,走到旁边从山上流下的溪里洗了个手,想着竹生娘的话陷入了沉思。
白天是人,晚上是鬼。
白天的人,和晚上的鬼是有共同的记忆的吗?
季淙茗不太清楚,他见过的鬼太少了,方婷婷一家是案例,但数量太少,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方婷婷是厉鬼,也是副本大boss,季淙茗进入过她的梦,但梦境太零碎,没有逻辑。找不到什么可以参考的价值。
方婷婷的家人就更别了。
他们只是被方婷婷操控着满足她内心空虚的棋子。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扮演着她死前执念最深的日子。
这里呢?这里也是某个厉鬼重复度过的执念吗?
“斐垣,我觉得鬼好可悲。”
斐垣玩着消消乐,对着越来越自来熟越来越不客气的季淙茗:“人也可悲。”
这个年纪的孩子,多愁善感得让斐垣有些无力。
“是哦,人和鬼,好像没有资格谁去可怜谁的。”季淙茗想了想又问,“副本boss的线索,你有眉目了吗?”
斐垣只是:“这个副本很奇怪。”
或者,不愧是A.级副本吗?
方婷婷的副本里,不知道是他们没进行探索还是地图本就,他们的行动轨迹被限定在了一个范围,对空间和时间的感觉有时候都是模糊的。
但这个副本不同。
空间可以测量,时间也能对应。
最重要的是,斐垣找不到有格外浓郁的煞气。
“走吧。”斐垣起身,扯了扯衬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
“斐垣,你不冷吗?”季淙茗担忧的眼神在斐垣的身上掠过,“这里的气温蛮低的。”但斐垣只有身单薄的长袖衬衫和黑色长裤。
为了保持战斗的灵活,季淙茗都是里面一件贴身的长袖,外面还套一件比较厚的卫衣,有了卫衣,他还要再加上一件牛仔外套。季淙茗不胖,个子又高,听着是三件,但穿起来依然是瘦瘦的,感觉不到臃肿的样子。有风度又有温度。
但斐垣只那么一件,既不往风度上堆,也不往温度上走,反正季淙茗看着就恨不得把自己的卫衣、外套全部脱下来往他身上套。
——可惜他不敢。
“你话很多?”斐垣淡淡地看着他,“跟上。”着便迈步走出去了。
季淙茗赶紧跟上:“马上,马上!”
“又要出去吗?”林邵恒看季淙茗一下进来一下出去,便以为事态发展严峻了起来,拧着眉有点担心。
陆汾糖和徐思羽却一把扯住了他:“别扰他们!”
两人依旧是往没什么人去没有路的山上走。
季淙茗跟在斐垣身后,低着脑袋,抬眼看他一眼,抬眼再看他一眼,然后又是一眼。
斐垣并非没有发现,只是他什么也没。
初冬的山里安静得有些诡异,大概是靠南方的气候,虽然是冬天,但树枝上却不是满目的空旷,半绿半黄的叶子还有很多。
听不见鸟叫,也没有其他生命的气息,但风吹过树叶的动静也没有,就很让人奇怪了。
斐垣突然开口:“这个村子村民里没有人,都是鬼。”
扭曲交缠的煞气世界里,一个又一个的厉鬼因为某个规则被束缚在了人类的外壳里。
但那外壳,也是假的。
假的就是假的,成不了真。鬼就是鬼,成不了人。
但人却是可以成鬼的。
提起这个,季淙茗的表情也有些凝重:“发现了,而且我有个怀疑,那个所谓的山神,不会是真的‘神’吧?”
神啊鬼啊的,以前对他来都是很遥远的东西,结果让人没想到的是,接触了鬼后,神的存在马上也要来了。
他们连鬼都还没摸清楚,真的能对付鬼吗?
季淙茗有些紧张地握紧剑柄。
厉害不厉害的另,光是一个“神”给人的遐想就很不一样了。仙侠文化浓厚,修仙流行的现代孩子,哪个不接触点这方面的知识?
我都还不会御剑飞行呢,现在就对上神,会不会被吊起来啊?
季淙茗脸上忧心忡忡的表情太明显了,斐垣一看就差不多能想到他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季淙茗。”斐垣停下脚步,正好的,他们走到了山顶。斐垣转过身,看着季淙茗:“要不你试试吧。”
“试……什么?”季淙茗有点懵。
“御剑飞行。”这里正好是一个类似悬崖的峭壁,跳下去就能直接触底,不会被树枝或是山坡妨碍。
“哈?!”斐垣面色如常,看不出有开玩笑的意思,但季淙茗却差点跳起来。
斐垣本来只算逗他一下,但话出口后,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不错。
“你带着剑对吧?那就御剑试试去。”
“斐垣,不可能的啊!我都还没筑基怎么可能会御剑啊!”饶是一直坚信“斐垣的都是对的”的季淙茗也被斐垣这有些异想天开的“梦话”吓到了。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你不行呢?”斐垣黑沉沉地目光对上他的眼睛,“你不是相信我的吗?”
“……”季淙茗只觉得一股力量涌上心头,脸上的温度也猛地往上窜了一窜,“嗯!”
总之,他信斐垣就好了。
大不了、大不了也就是摔断腿什么的!
“……”斐垣觉得,自己还是高估了季淙茗的脑子。
季淙茗一脸坚毅,大跨步地就往前走。
斐垣一把扯住了他卫衣的帽子。
季淙茗脾气软,但穿衣风格却很朋克,牛仔衣金属链都是普通搭配。也就是想着要给斐垣留下好印象,刻意收起了那些充满了只有艺术家才能欣赏的配件。但衣服还是宽松的居多,那卫衣和牛仔外套宽宽大大地能塞进两个他,穿在身上的时候,因为他的大高个不明显,但斐垣这么一扯,差点把卫衣直接从他的身上整个脱下来。
季淙茗的身体向后仰着,半个肚子都露在了外面,季淙茗一脸茫然,像是还没弄清楚状况,斐垣却和那衣服烫手似的猛一下甩开了。
季淙茗失去了着力点,又处于茫然状态,身体晃了一下差点摔倒,混乱间下意识地就抓住了身边的东西。
季淙茗的身体平衡性很好,也就那么一下,便站稳了。
“斐、斐垣……”但是他发现自己手里抓的是什么的时候,季淙茗窘迫得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己摔进地心的岩浆了!
斐垣幽幽地看着他,黑色的眼睛里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呜……”季淙茗恨不得原地爆炸,但内心又涌出了一股连他自己都难以克制的兴奋和激动。
斐垣伸手拍了拍他和脾气一样软乎的脸蛋,语气是他都没发现的温柔:“害怕吗?”
季淙茗下意识地紧抓着那片衣角,探着头往下面看去。季淙茗不恐高,但一想到自己要从这至少两千米的高度跳下,饶是傻大胆的季淙茗也忍不住有些瑟缩。
“斐垣,好高QAQ……”
“死不了的。”斐垣掀着眼皮淡淡的看着他,语气里却有些嘲讽,“你刚才不还直接就往下冲吗?!”
季淙茗看着他,扯住他衣角的手慢慢地就松开了。黑色的星星光点在他的手里汇聚,不消片刻便化作了无风的模样。
“那、那我下去了。”季淙茗抱着剑,眼睛一闭就准备往下跳。
季淙茗不恐高,但是当他站在这足有上千米的山顶往下看去时,心脏也忍不住猛抽了两下。
人从这么高的地方上跳下去,百分之两百是一定会死的。
但斐垣,想让他试试。
——那就一定没问题了。
斐垣不会骗他的!
斐垣从不骗他,斐垣也从不会骗他!
“你是傻子吗?”季淙茗听话得吓人,但斐垣的脸色却难看得出奇,苍白的手指扣着季淙茗的手腕,用力得几乎立刻要在上面留下痕迹,“叫你跳,没让你这样跳!你急着送死死在这里不如给鬼吃掉!”
斐垣的脸色苍白,虽然他一贯苍白,但季淙茗觉得他这会儿好像更苍白了一些。但又觉得这是自己的错觉。
“反正你不会让我真的死掉的!”季淙茗的笑容里带着一股得意洋洋的肯定。
“等你死了就不怎么想了!”斐垣冷哼,然后把绳子扔给了他。
斐垣心里肯定系统不可能会让季淙茗出事,但必要的防护还是要做的。
季淙茗傻得可怜,他可不想这个玩具在被他毁掉前,把自己蠢死了。
哪怕是废物,也要榨干最后一点的价值才是。
季淙茗惊讶地看了一眼斐垣,脸上本就灿烂的笑容更加止不住了。
八十万的绳子,不是他买不起,而是因为斐垣在意他,为他花积分,所以哪怕是八积分,季淙茗都会很高兴很高兴,高兴地想要上天。
“你笑起来一点都不好看。”斐垣嫌弃地。
“……哦。”季淙茗委屈巴巴地耷拉了嘴角,但眼睛里洋溢着单纯的快乐却什么也消失不了。
“那、那我现在下去了?”季淙茗回头再次对着斐垣确定道。
可怜巴巴又满是倔强的表情看着很让人想要欺负,斐垣也顺着自己的心,伸手掐住了他脸上的肉。
斐垣的力气很大,山顶上的风也很大,季淙茗忍不住溢出了点眼泪,眼角一抹冰凉掠过,季淙茗一愣,还来不及反应,背后传来力道,下一秒失重的感觉便席卷而来。
呼啸的风声从他的耳边刮过,天地旋转了九十度,斐垣的身影也越来越。
季淙茗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斐垣……
失重和下坠的恐慌扯着他,季淙茗没有朝下看,而是仅仅盯着那个似乎已经看不到了的身影。
我想……去他的身边,替他实现愿望,看着斐垣能再次露出和从前那样温柔又开心的笑容。
斐垣还会笑,但斐垣却不开心了。
一股温暖的暖意包围了他的身体,越来越快越来越危险的下落速度让他的大脑变得迟钝了起来。
悬崖边上偶尔才有的树枝擦过他的身体,衣服被刮出了破洞,却没穿破他的皮肤,身体并不痛。
世界再次开始旋转,季淙茗慢慢地落到了地上,浮在距离地面十多里面的地方。
季淙茗看着地面,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告诉他——
“无风。”他喊着那把两千多万一柄剑。
季淙茗松开手,裹着黑色剑鞘的剑乖巧地横在了他的脚下。斐垣的身体一松,便有种踩着实物的脚踏实地感落在了脚跟。
我想……到斐垣身边去。
一种,只要自己想,就可以做到的心情涌上了心头。
视野再次变换起来,不再是下落,不再是极速地睁不开眼睛看不清四周,而是实实在在的高速但周围的一起都清晰得不行。
“斐垣!我做到了!”斐垣惊愕的表情还未收回去,便被突然扑来的季淙茗撞得往后退了两步。
季淙茗的眼睛亮得吓人,尖尖的虎牙露在外面可爱又耀眼。
斐垣不喜欢别人的触碰,更讨厌别人的拥抱,但大概是太过惊讶,什么情绪也来不及涌上来,他只是……
轻轻地拍了拍季淙茗的后背。
“斐垣!你看到了吗?!我真的做到了!”季淙茗开心得抱着斐垣又蹦又跳,跟抓娃娃得到了娃娃的孩没什么两样。
“嗯,我看到了。”心跳慢慢地再次跳动了起来,斐垣按住了季淙茗的脑袋,强行停止了他的活泼,脸色阴沉的吓人。
“我看到你松开绳子了。”斐垣面无表情地。
季淙茗激动不已的心脏突然停了一秒,下意识地就:“对不起,斐垣。”
但马上,发热的脑子格外灵敏地反应过来,他的笑容像是一夜暴富捡到了从天上掉下来的亿万财产似的:“斐斐垣你、你……”你是在担心我吗?!
来不急激动,脑袋上传来的力道就让季淙茗清醒了过来。斐垣铁一样的爪子抓着他的脑袋,五根手指冰冷得可怕,但奇异地一点也不疼。
“斐垣,我忘记了……对不起嘛……让你担心了……”季淙茗嗫嚅着,可怜巴巴但难掩开心地看着斐垣。
斐垣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松开了手:“没有担心。”
“嗯,斐垣你才没有担心我!”季淙茗如善从流地道。
斐垣冷笑:“季淙茗你现在很得意?”
“没有没有!”季淙茗连忙否认,“我就是、就是因为真的能御剑飞行了开心的!”
斐垣却:“不是御剑飞行。”
他肯定地:“那你是与生俱来的,御剑飞行只是一种表现形式,哪怕你不用剑,自己也可以制空。”
季淙茗挠挠头想了一下:“好像是这样的哦,刚才也不是一下就御剑了,好像是……”季淙茗比了个动作,“好像是先飘起来,然后在用剑飞的。”
斐垣就:“那你再试一次,先让剑飞起来,你再上去。”
季淙茗想着当时的感觉,当时他在想什么来着……
听他的指挥,剑要……听他的话……
“飘起来了!飘起来了!斐垣,它真的飘起来了!”季淙茗拉着斐垣的袖子激动得不行。
“刚才不已经飘过了吗?为什么还这么兴奋?”斐垣觉得自己在带幼儿园的孩。
“就,高兴一下嘛!”季淙茗的热情倒是不散,无风剑浮在离地十多厘米高的位置,稍微一踩就上去了,刚才虽然有过一次了,但这一次,季淙茗却有些怕,抓着斐垣的袖子,身体有些晃地踩了上去。
先是右脚,然后是左脚,等他在剑鞘上站稳了,才亮晶晶地看着斐垣:“斐垣,我、我带你飞一圈好不好?!”
充满期待的眼神很难让一般人拒绝,更何况是中充满了幻想和神奇色彩的事情。
但斐垣显然不是一般人,他拒绝了,而且很干脆。
“我不要。”
季淙茗脸上的失落几乎要溢了出来,但很快,斐垣的下一句话就让他振作了起来。
“我陪你,走吧。”
着,斐垣的周身冒出了一圈淡淡的红光,身体浮了起来。
“好厉害!”季淙茗惊讶地瞪大了双眼,脑中灵光一闪,季淙茗想到了之前斐垣看似什么也没做,却让木门爆破、整个房子震动起来的事情,“这个难道就是传中的‘念能力’吗?!”
季淙茗满是崇拜地看着斐垣。
“这有什么厉害的,你的不是更炫酷吗?”煞气也好,怨气也罢,白了就是一些能量团。那些漫画里的‘念能力’也不过是一些能量运用后表现出来的某一种形式罢了。
斐垣对这些力量的运用还比较粗糙,但进步却十分地迅速。
季淙茗的滞空能力给了他灵感,大概是季淙茗对他毫不保留且对他开放过意识海的原因,季淙茗滞空的时候,他体内如同煞气一般像是但又完全不同的气团轨迹很清楚地映在了他的眼睛里。
斐垣的学习能力很强,意识海里的那些煞气和怨气更是被他折腾得乖巧无比,虽然是第一次试验,但总得来,很成功。
鬼的身体没有重量,且厉鬼和煞气的容差度非常高,就像人天生会呼吸一样,鬼天生就会进行煞气的基本操作。
但斐垣不行。
一切,都要靠他自己摸索。
但总得来,效果还不错。
斐垣对着季淙茗伸出手,平静的脸上带着丝丝笑意:“走吧。”让他看看,这个副本地图,到底有多大。
苍白有力的手掌就在面前,但季淙茗却没有立刻就握上去,他呆呆愣愣地看了斐垣好一会儿,像是在心底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才一把抓了他的手。
“放松一点。”斐垣难得温柔地安抚着他。掌心相触,冰冷和炽热的温度开始慢慢向对方那边渗透过去。
【放松一点,没关系的,下不好也没关系,我也是刚学的呀~】
【茗宝,我们能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吗?】
有什么东西要从眼睛里漫出来了。季淙茗不想破坏斐垣的好心情,死死地将眼眶的酸意和湿意压了回去。
“斐垣,我好像,又更喜欢你了!”季淙茗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怎么办?”
再这样下去,我会越来越贪心的。
“你不是已经有了觉悟了吗?”斐垣看着他,黑沉沉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现在要来后悔了?”
被斐垣的眼睛盯上,季淙茗有了一种现在敢出“后悔”两个字,斐垣就能把他一点不留情撕碎的错觉。
“才不!”季淙茗执拗又坚定地,“唯独这件事情,我绝对不后悔!”
“……”斐垣扭过头不再看季淙茗,“后悔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季淙茗只是死死地握住了他的手,笑容耀眼:“才不!”
飞翔的感觉很奇妙,随着高度越来越高,世界越来越渺,意识也越来越宽广了起来。
脑袋被放得很空,心情变得很干净,不是愤怒也不是激动,很是“干净”。很平静,按安静。
尤其是看着身边的人,如果可以的话,季淙茗希望时间可以长长久久地暂停在这个瞬间。
不去想副本、任务、通关、死亡、现实……什么都不想,只要和斐垣一直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系统的提示音,没有响起来吗?”斐垣的声音将季淙茗拉回现实,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猛然有一点不适应。
“好像……没有?”为了确定到底有没有提示音,季淙茗还翻了一下系统日志。
没有任何的扣分记录。
大概是,连系统也管不了了吧。
斐垣想。
他大概是系统里面筛查出来但又无法处理的病毒。
那么季淙茗呢?季淙茗是病毒吗?
看起来和他差不多,但实际上……
手心里斐垣抽走手的失落笼罩了季淙茗,季淙茗有些不舍地碾着自己的手指,看向斐垣的眼里不自觉地就带上了失落:“要回去了吗?”
斐垣只是:“天快黑了。”
季淙茗一愣,看着昏暗的天空懵了一下。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的吗?!本来是算下午要好好收集情报的,结果……什么也没干成。
哦、不不对、他、他还和斐垣……
“等、等我一下。”季淙茗慌忙追了上去。
“滞空能力的事情不要和人,暴露也暂时只能暴露御剑飞行的能力,知道吗?”
季淙茗当然知道不能什么底儿都交出去的事,只是斐垣这种关心一样的叮嘱让他很温暖,忍不住地想要笑。
“嗯嗯!”
猎杀场内各种奇奇怪怪的道具多得不行,季淙茗也听过有能知道玩家编号后查询对方历史副本评价和积分的道具。
他的评价等级高,照理技能奖励至少也有四个才是,但他的系统面板一直奇奇怪怪的。
不过季淙茗是挺知足的孩子,业火的等级未知但是很强,烧积分归烧积分,但他的积分根本不怕烧,也就无所谓这个奇奇怪怪的系统。
季淙茗和斐垣回去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但没人问他们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或者是没人敢问。
仇博依几人兴致勃勃地在竹屋里里外外都布置了陷阱,恨不得晚上就能大展身手抓几个实验品来实验一下。
徐思羽和林邵恒十分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成功了是好,但万一失败了呢?!
得死多少人,会怎么死?!
“那你们想怎么办?!”仇博依冷着脸,瓷碗在桌子上磕出了一声脆响。
徐思羽和林助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季淙茗。
“我吗?”季淙茗对自己突然被cue感到了茫然,他有些无措地放下了碗筷,想了想,“我不会不管的,但你确定,我每一次都能力挽狂澜吗?或者,你们都等着我,或是斐垣来救你们吗?”
“我能救你们一次、两次、三次,但你们确定自己只会遇到一次两次三次危险吗?”
季淙茗低声:“你们死了,我会为你们难过的。”
但也仅限于此。
徐思羽和林邵恒的脸突然变得煞白。
“收拾了吧。”斐垣恹恹地,“不吃滚。”
陆汾糖和步升赶紧开始收拾碗筷,仇博依动作迅速地夹了几筷子菜放进自己的碗了,飞快混着米饭一起扒进嘴里。
徐思羽和林邵恒则是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碗筷被收走。
步升和陆汾糖的动作飞速,不过短短几分钟就像东西全部收拾完了。
饭没吃饱,精神还受了击的两人坐在桌子前好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斐垣很强,季淙茗也很强,但那俩大佬的强大和他们没有一分钱关系。
想要抛弃,随时可以把他们丢掉。
想明白了这点,林邵恒立刻就勤快了起来,又是忙前忙后地在跟在陆汾糖想要帮她处理一切。
“……”陆汾糖无奈地看着林邵恒,“我什么也决定不了啊,放心吧,季淙茗人很好的,起码这会儿不会把你丢掉的。”
正是因为季淙茗人好,林邵恒才害怕,无法克制的害怕。
季淙茗太好了,他的身上有一种怜悯。
对一切的怜悯。不管是人、童话城的城民,还是对待厉鬼,他都会心生怜悯。
但他对人怜悯,最后也没回到修理店救他们,他对童话城的城民怜悯,最后也还是帮着斐垣毁掉了整个童话城,他对鬼怜悯,但他还是散去了方婷婷爷爷奶奶的灵魂。
他的怜悯一视同仁,哪怕是对死去的三队队长,他都是怜悯的。
但他的怜悯……让林邵恒觉得有些可怕。
对着季淙茗的时候,林邵恒甚至会有一种——比对斐垣更深的恐慌。
林邵恒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形容那种空荡荡没有实处的惶恐,但他觉得,季淙茗是个很可怕的人。
天然黑……
的大概就是这种吧?但季淙茗他自己却毫无所觉。
其他人好像也都不怎么觉得的样子。
尤其陆汾糖,她已经是季淙茗的百分百死忠脑残粉了。林邵恒敢包票,他要是敢稍微又那么点意思,陆汾糖就能把他的脑袋锤爆!
“所以,你算怎么做呢?”陆汾糖问他。
“……”林邵恒茫然地看着自己手,“我也不知道。”
陆汾糖觉得这些所谓的“大人”,有时候真的很脆弱。
一边看不起他们这种岁数的,一边嘲笑他们的幼稚,一边却做着比他们更幼稚的事情。
“给我锻炼啊锻炼!”陆汾糖翻了个白眼,“反正我要定个目标,在这个副本里,我一定要拿到三十万以上的积分!”
步升也雄心壮志地宣誓道:“我至少二十万!”
仇博依推了推眼镜:“你们能不能不要像个中二病一样在这里玩主角游戏?”
“这是鼓舞士气!先定个目标!”陆汾糖翻了个白眼。
三人又嘻嘻哈哈地开始照着商量了一天画出来的图纸布置屋子。
林邵恒和徐思羽恍惚了一下,连忙上去帮忙,态度虽然还有些扭捏,但比之前消极的“这有什么用,那又能怎么样”好多了。
一直听着他们俩这种话,他们心里不是没有不满,但又怕破坏队团结,只能憋着。
人和人同样的话,效果是不一样的。
斐垣和季淙茗有实力,哪怕得在过分,听的人也只能是惶恐,但他们了,除了不满还能有什么?
陆汾糖几乎是发了狠地想要变强。
步升没陆汾糖那么大的执念了,他的天性乐观,有点随遇而安,压力和环境的调节能力十分强悍。所以他只要照着自己的步调继续下去就可以了。
仇博依就更不用了,他有种疯狂科学家的感觉,对于别人来恐怖的猎杀场,不定还未成为他的乐趣所在。
发现新世界什么的……还真是让人兴奋!
竹屋就这么点大的空间,里面虽然被分成两个房间,但一边大一边,斐垣自然要睡大的那边。
也不用纠结季淙茗往哪睡,直接被斐垣叫进他那一边了。
“看着这个地方,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斐垣指着竹屋角落的那个洞。
那个是林邵恒发现的绳子,把绳子弄得后,一个直径差不多三厘米的洞留在了那里。
“什么感觉都没有,”季淙茗还不太清楚自己时灵时不灵的“入梦”天赋是怎么来的,但自从发现自己有这个天赋后,他对生灵的情绪变得很敏.感。不仅是在他面前活生生的人或是什么,残留过的情绪也能被他捕捉到。
有时候比斐垣眼里充满了煞气和怨气的世界来得更灵。
“斐垣你也觉得很奇怪对吧?”
斐垣点点头。
这个屋子乍看之下和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不同,煞气浓度也维持在一个比较普通的水平,但这个洞,却唐突得厉害。
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气和煞气。
人的眼睛看不见,由负面能量扭成的扭曲世界,但斐垣却看得很清楚。
会飘动的煞气和怨气,根本不往这里飘,像是有什么屏障似的隔开了所有往这里来的负面能量。
季淙茗猜:“下面会有什么道具吗?”道具的来源并非只有系统商城,有能力或是又运气,在副本里也是能找得到的。
“先试试。”斐垣伸手盖住了季淙茗的眼睛,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从童话城那里扫荡来的尸油,作为童话城的“主”商品,童话城的尸油品质很高,浓郁的凶煞之气几乎将斐垣的视野扭曲了一下。
斐垣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世界和寻常人再无二样。
人类的身体就是这么麻烦。
鬼的眼里,两种视觉并不会相互影响,但人不行。交叠在一起的视觉会让人有一种分不清的疑惑。
斐垣有些冰凉的手盖在他的脸上,季淙茗闭着眼睛,睫毛颤抖个不停,既紧张还有些激动的心情将浓重煞气冲击带来的恶心晕眩也给掩盖了过去。
斐垣真的是……
好温柔。
才怪!
斐垣要是真的了季淙茗心里的念叨,除了冷笑外他想不出自己还会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