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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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月21日, B市迎来了今年的初雪。

    C市也下雪, 不过多数时候只有雨夹雪, 在路上根本积不起来,只能在花坛的树叶上方看到薄薄的一层白色。

    唯一下的一场谈得上大雪的那年, 陆容予才5岁,早就忘记是什么场景了。

    以至于这还是陆容予第一次见识这样来势汹汹的雪。

    是真正能称为雪的雪。

    “撒盐空中差可拟”、“未若柳絮因风起”,这些原先只能靠想象的画面今天居然真真实实地出现在了她眼前。

    课上到一半,姑娘就被窗外熟悉又陌生的风景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双手托腮,一双乌溜溜的眼睫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澄澈的瞳孔里倒映出一片雪白。

    嘴里还时不时做出一个“哇”的口型。

    虽然课堂上有不少人被初雪吸引了注意,但像陆容予这么痴迷的还确实是稀有。

    连刘彤都看笑了。

    陆容予却浑然不觉, 完全进入了出神入化的入定状态,十分忘我。

    刘彤捂住嘴笑了笑,用下巴指了指陆容予那个方向, 对正在听课的同学们做出一个“看那边”的口型。

    一颗颗脑袋顿时转向教室的左上角。

    零零落落的笑声和议论声响起, 随即全班都爆发出一阵笑声。

    陆容予这才回了神, 呆呆地转过头去, 想问一下罗越刚才自己错过了什么。

    刘彤含笑的声音正好在此时响起:“果然啊,下雪的时候最好玩的不是雪,是南方人。”

    班里又一阵哄笑。

    程淮启好笑地看着陆容予, 也低低地笑出了声。

    陆容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大家刚才是在笑自己,顿时红了脸,羞得一句话都不出来。

    这么一闹, 大家都不再去看雪,转而专心听起了英语课。

    终于到了午餐时间。

    陆容予像是一只突然获得了自由的囚鸟,有史以来第一次混在人群里第一时间冲出了教室。

    雪下了将近两节课的时间,此时走廊的台面上都已经积起了厚厚一层雪。

    姑娘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往雪里戳了戳,那一层洁白完美的雪上顿时陷下去一个的坑。

    冰冰凉凉、软软绵绵的。

    陆容予不禁弯了弯唇,又伸出袖子里的手,五指张开,搭在一片光滑的雪面上,轻轻按了下去。

    雪面上的坑旁又留下了一个手印。

    陆容予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转过头去看着程淮启,眼神亮晶晶的,咧着嘴道:“这片雪现在是我的了!”

    程淮启不知道她哪来的莫名其妙的骄傲感和占有欲,无奈地迈着长腿走到教室外,大手拎着她柔软厚实的围巾,走到她身边。

    低头,弯腰,动作轻柔地帮她把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一圈,然后拉着围巾的一角,转身往楼梯口走去。

    “干嘛!!”

    程淮启身高腿长,大步向前一迈,陆容予一个没注意被拉得向前跌列了一步。

    “吃饭。”

    程淮启头也不回地道。

    “知道啦!”陆容予不满地撇撇嘴,大喊道,“那你放开我!”

    程淮启并没有放开手,只是停住脚步,等着姑娘跟上来。

    陆容予走到和他并排,偏着头道:“你快放开呀!”

    程淮启剑眉一挑,开口道:“不放。”

    陆容予:“?”

    男生薄唇微启,漫不经心地吐出两个字:“暖和。”

    陆容予:“……”

    鹅毛般的大雪还孜孜不倦地飘着。

    教学楼外已经是一片银装素裹。

    昔日生机勃勃的校园都仿佛在此刻被按了静音键,似乎连人们都刻意减轻了话的音量,不愿扰这片静谧的茫白。

    陆容予看着半空中纷飞的雪花,忽然有一种置身于八音盒内的错觉。

    穿着裙子的白熊和穿着西装的棕熊牵着手,站在白霜铺地的音乐盒里,头顶雪花飞舞。

    像极了此刻牵着她的围巾的程淮启。

    她和他穿着一样的校服,同处在这一片冰天雪地里。

    陆容予偏头看了一眼身边长身玉立、神色淡淡的人。

    整颗心都像是忽然被盈满了般。

    在一片天寒地冻中滚滚地冒着热气。

    姑娘低下头,悄悄弯了弯唇。

    教学楼外积雪的地上已经被教工人员铺上了一块块干草垫子,防止意外滑倒。

    同学们都循规蹈矩地踩在垫子上,心谨慎地走着。

    程淮启终于放开手上的围巾,扬了扬下巴,示意陆容予走到自己身前的垫子上。

    姑娘仰起头看着他,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程淮启:“?”

    陆容予把手缩在袖子里,胳膊往旁边一指,下巴一抬,脆生生地道:“我要走外面!”

    程淮启本想拒绝,但想到她刚才那副如痴如醉的赏雪的样子,到了嘴边的“不行”又生生咽了回去,淡淡瞥了她一眼,道:“你别摔了。”

    陆容予看了看程淮启,又看了看自己那只还伸在半空中的手,又回去看了一眼程淮启,努了努嘴,眼神试探。

    程淮启压住唇角的笑意,一脸大义凛然地伸出大手,隔着厚厚的羽绒服握住陆容予的手腕。

    姑娘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欢欢喜喜地抬起一条腿迈了出去。

    雪已经有两三厘米厚,一脚踩下去,发出轻微“沙沙”的声响。

    右半边身子往下陷了一些。

    陆容予又迈出左腿踏进雪里。

    左半边身子又往下陷了一些。

    陆容予觉得又神奇又兴奋,双目放光,咧着嘴回头看了一眼程淮启。

    程淮启被她这幅样子搞得有些哭笑不得。

    “照你这个速度,今天中午还能吃到饭吗?”

    陆容予思考了一会儿,道:“那我们今天吃食堂吧,好不好?”

    “行。”

    陆容予玩了一会儿终于消停了,两人一起到食堂吃饭。

    吃好出来的时候,有不人已经回来了,沿路都是雪仗和堆雪人的同学,玩得不亦乐乎。

    “几点了呀?”陆容予恋恋不舍地问道。

    “快午休了。”程淮启道。

    姑娘磨磨蹭蹭地走着,没一会儿就憋不住了,心翼翼地抬头问道:“我们今天晚点再回去午休好不好呀?”

    见程淮启神色淡淡地看着自己,陆容予又补充道:“反正午休不是不查人嘛……”

    程淮启看着鼻头和耳尖都被冻红了却又兴奋地手舞足蹈的陆容予,无奈地点了点头。

    操场上有不少人在雪仗,虽然基本都是高一的同学,但陆容予还是想过去凑个热闹。

    “别去。”程淮启拉住了蠢蠢欲动的姑娘。

    陆容予疑惑地看着程淮启:“为什么呀?”

    “你以为他们雪仗是捏个雪球儿扔着玩儿?”

    “不然呢?”陆容予愣愣地望着他。

    程淮启看了无知的姑娘一眼,道:“埋人。”

    陆容予一张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一字一顿地问道:“埋——人?”

    程淮启点点头。

    “是把人埋进雪里的那种埋吗?”

    程淮启点头。

    “连脸也埋了吗?”

    程淮启点头。

    陆容予在原地惊地不出话,替那些被埋的人颤了颤。

    “那得多冷呀……”

    其实陆容予这个身高,就算加入了混战也没有人会对她下手的,程淮启不过是怕她冻感冒了。

    此时见吓唬她的目的达到了,程淮启满意地勾了勾唇。

    “那要不我们还是在旁边堆个雪人吧。”陆容予眨了眨眼,道。

    “嗯。”

    姑娘费力地走到花坛边,伸出好不容易捂热了的手,抓起了一团雪。

    冰火两重天。

    陆容予两手轮换着把雪球在掌心间抛来抛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抓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抛了好一会儿,陆容予才终于适应了这个冰冰凉的温度,专心地滚起了雪球。

    其实也算不上滚,因为她没有类似的经历,只是先揪了一个团子当做地基,再拿周围的雪一点一点摞上去。

    程淮启双手撑着膝盖,半蹲着趴在边上看着专心致志的姑娘,眉眼之间都染上了少见的温柔之色。

    没一会儿型雪人的架构就堆好了。

    下面一个土坡型、上面一个不太规整的圆形。

    丑不拉几的。

    “这什么?”程淮启皱着眉问道。

    “雪人呀!”陆容予双手搭在雪人的脑袋上,转过头,道,“不像吗?”

    程淮启挑了挑眉,没话。

    姑娘歪了歪头,思考了一下,从花坛里捡了两根不长不短的树枝,往雪人身体两侧一插,又掰了两段,心翼翼地竖着插进雪堆里做眼睛。

    “现在像了吗?”

    程淮启失笑,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怎么还不回去?”一道尖亮的声音忽然在两人背后响起。

    陆容予瞬间慌了,立刻起身,像被当场抓获地偷一样,心虚地低着头站在卢燕面前。

    身后的操场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只人片影,只剩下被踩的坑坑洼洼、还有些脏兮兮的战场。

    一片冷白,白得刺眼,也寂静地让人心慌。

    卢燕抱着胸,看着面前一高一矮的两人。

    “怎么不回去午休?”

    死亡提问。

    陆容予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个地方本身就违规了。

    更别她和一个男生单独出现在这个地方欢天喜地地堆着雪人。

    程淮启轻咳了声,瞟了眼陆容予,道:“南方人,没见识过,体谅一下儿。”

    卢燕闻言一怔,随即笑开了,对着陆容予道:“现在玩儿够了没?”

    陆容予赶忙点头。

    “快回去午休。”卢燕指了指教学楼的方向,笑道。

    “对不起卢老师!”陆容予态度十分良好地鞠了个躬,赶紧转身走向2号楼。

    程淮启也抬了抬长腿跟了上去。

    一直到走进教学楼,陆容予的一颗心脏还在飞快地跳着。

    “卢燕居然没有罚我们诶……”陆容予歪头看着程淮启,难以置信地声道。

    “午休不查人。”

    “那她为什么会在操场上呀?”

    程淮启想了想,道:“草坪养护,不能在上面玩儿,应该是去赶人的。”

    “……噢。”

    “卢燕好像也没有那么凶呀,好像还蛮通情达理的诶。”

    “……”

    作者有话要:  果茶自己到北方上大学,第一次遇到大雪的时候傻fufu的了个伞,后来才知道北方人下雪不伞的quq

    果然我们的那个是流氓雪,其实就是雨嘛,根本积不起来

    还因为玩他们北方人眼里“屁大点雪”玩得很兴奋被嘲笑了好久

    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