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师开车开到一半, 猛地开不下去了, 她停在路边，给杜若薇电话，“薇姐，能不能过来接我一下……”

    杜若薇听她声音不对, “你怎么了，现在在哪儿？”

    “紫苑北路。”

    “好我马上过去。”

    电话挂断, 手机咚一声掉在地下，施师没捡, 蜷起的手指微微发颤。

    *

    “姐, 快看网上不得了了！”

    “新美总裁季成在《偏偏宠爱》片场跪地不起，疑似你家艺人被路人看到从现场匆匆离开, 现在网上都在讨论这个……”

    “确定了就是施师, 侧脸照被拍到了……”

    ……

    杜若薇刚要走, 一个个电话过来，告诉她一个吓人的消息, 她拧眉在网上搜了会儿, 然后给施师电话, 电话刚拨出去，想想又挂断, 直接喊了一个男同事，“秦，送我出去一趟。”

    “好嘞，薇姐。”

    杜若薇找到施师的时候, 就见她在方向盘上趴着，听见动静，她抬起头来，眼中脆弱一闪而过。

    “薇姐。”

    她撑起身子坐起来，看上去有气无力，整张脸面色苍白，十分不好看。

    杜若薇上了车，马上关门，俯身过来，手指贴上她额头，“有点低烧。”

    施师握住她的手，“我没事。”

    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杜若薇开了口，“季成在《偏偏宠爱》片场跪地不起的事在网上传开了。”

    施师，“那拜托你给他助理个电话，看能不能劝他起来，送他去医院，那儿有个人工湖，他为了帮我……他掉进湖里过，再不起来会出事。”

    “掉到湖里？！”

    杜若薇没想到这么严重，在施师点头后，立马给季成助理电话，对方倒是接的很快，她三言两语完，挂掉电话，“他助理已经出发了，也联系了医院，我也得赶过去看看，秦送我过来的，现在我让他送你回家，你……”

    施师断她，“我跟你一起去。”

    她起来让开驾驶位，钻到了后座。

    杜若薇心情复杂，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不能再什么，只能先确保季成没事，万一他出点事，就算原本只是单纯的感情纠葛，施师也会被推到风口浪尖。

    她很快发动汽车，开往片场。

    施师在后座，透过车窗玻璃，远远见她当时离开的地方，聚满人群，警车停靠一边，警灯闪烁着，警察维持秩序，救护车在外围等着，新闻媒体出动了一大票人，一面扛着长焦短炮不停地拍摄，一面有人直播解。

    而季成的身影，早被乌泱泱的人群淹没了。

    施师始终没看到他，抓着前座的手不由捏紧。

    “你躲着点，别让人拍到。”

    杜若薇吩咐后，赶紧下了车，她一出现，就有媒体闻风而动，几只话筒当即怼了过来，“薇姐，有网友在网上发布，季总跪地不起跟你家艺人施师有关，这是不是真的？”

    “施师现在在哪里？她为什么不出现？”

    “他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前段时候季总隔空表白施师，有人透露他差点把办公室开在片场，《江湖》路演的时候也跟过去了，季总穷追不舍，施师一点都不感动吗？”

    杜若薇很有分寸地拿手挡开，并不回应，平时这些媒体跟她关系交好，也不好强迫，只能眼睁睁看她挤进人群。

    杜若薇好不容易挤在季成身边，只看一眼，就差点心脏病突发。

    他穿着西装衬衣，连大衣也没套，短发半湿，西裤全湿，上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凌，跪在那里垂着头，像一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她看不清他神情，却看到他握着的手冻得通红。

    他的助理在身边，垂头站着，手臂上搭着一件厚长羽绒服。

    杜若薇一把夺过来，裹在季成身上。

    季成抬起僵硬的脖子，看到是她，嘴角扯出一丝笑，嗓音嘶哑而哆嗦，“她叫你来的吗？她、是不是肯原谅我了？”

    杜若薇对上他眼里的期待，不知道该什么好。

    她想了想开口道，“季总，不管你跟施师有什么问题，你们都可以好好沟通，你跪在这儿算怎么回事，现在这个气温，你会被冻坏的，我们先去医院好不好，到时候我带施师过去看你，你们坐下来好好聊聊……”

    季成眼眸暗淡下去，重新寂于平静。

    “你不用浪费时间，你走吧。”

    “……”

    杜若薇心脏突突地跳，难不成施师不开口，他要跪死在这里？

    她苦口婆心又劝了好久，季成不为所动。

    就在这时，人群的外围突然传来骚动，有人大喊，“施师走的时候开的那辆车，她肯定在那辆车上！”

    “在哪里哪里？？”

    “那辆宾利！”

    几句话引得其余人都疯了，扛着相机往过跑，路人掺和其中，喧闹声一阵大过一阵。

    杜若薇一阵心惊，刚要站起来，手腕被人握住，她扭头对上季成的视线，季成问，“她来了？”

    杜若薇这时候除了自家艺人，哪管得上别人死活，就算对方是季成也一样，她用力抽出手就向外面跑。

    “施师，能接受下采访下，你如何看待……”

    “季总跟你现在什么关系，你们还没复合吗？”

    “别挤别挤！！”

    “能下来接受采访吗？”

    “你能躲一辈子吗？”

    ……

    施师在娱记一拥而上时，混沌的脑海里才想起至关重要的一件事，她当时开着这辆宾利离开，当时有个路人对着她拍过照。

    黑漆漆的车厢内，外头一张张面孔挤贴在车窗玻璃上移动着，闪光灯不间断地闪烁，有人冲她喊叫，拧车门把手，拍玻璃，撞击车身，导致汽车跟着晃动。

    他们不像采访。

    像群魔乱舞，疯狂又可怕。

    施师尽管知道他们暂时伤害不到自己，但下意识捂着脸，后背紧紧贴着靠椅，额头渗出密汗，再冷静，闪烁的目光也透出了惊悸。

    她找手机，将手机像武器一样紧紧捏在手里。

    这时杜若薇挤了进来，为了阻挡众人，一向温和的她，几乎喊破嗓子，“请大家理智一点！”

    然而并阻挡不了媒体的热情。

    施师看到有人的长焦镜头撞到了她额头，她头一歪，趴在了车窗玻璃上，两人视线对上，杜若薇拍玻璃大喊，“别下车！！直接开车走！！！”

    施师反应过来，立马钻到驾驶位，她手抖得厉害，紧紧握住方向盘，亮起车灯。

    警察也出动了，为了尽快平息事件，把试图挡道的人通通赶走，施师趁机踩离合挂挡，发动汽车，然而刺眼的车灯中，前方出现一个浑身狼狈不堪，又踉踉跄跄的身影。

    季成！

    两人的视线，透过挡风玻璃，在半空中对上了。

    一刹那，施师汽车熄火，季成僵立在那里。

    娱记又冲上来，对着两人猛拍，混乱中有人爬上施师车头，啪啪啪一顿乱拍，闪光灯亮起来，晃得施师几乎睁不开眼，等再睁眼，就见那人被季成抓着裤腰，一把扔出去，但他自己体力不支，也跟着摔倒。

    “啊——”人群中爆发出惊叫。

    施师垫起脚尖，隐约看到他满脸血污，她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再顾不上其他，用力呵退众人，从车门中挤出来。

    “施师下车了！！”

    有人喊。

    人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施师大喊，“求求你们了，让开一条道！”

    有人目光在她脸上顿住，流露出一丝良知，居然听了这话，真的帮她挤出一条道，加上民警接应，施师最终顺利到了季成身边，季成已经坐了起来，身边有人守着，脸上的血擦掉大半，露出冻红的皮肤，他鼻梁和嘴角有擦伤，但不流血了，只是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沉重，眼睛睁不大开，看着整个人有些恍惚。

    “施师……”

    他仿佛看到她，努力伸出手，喊她的名字。

    施师把手递过去，放在他手心里，就像触到冰块一样冷。

    季成却没握住她的手，而是伸到她脸跟前，轻轻地碰了碰那冻得发红的鼻尖，指腹触过她脸颊，问，“你怎么哭的满脸都是泪水？”

    施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哭了，闻言擦了擦眼角，拉着他的一条手臂搭在自己肩头，把人扶起来。

    季成问，“你原谅我了吗？”

    施师看了他一眼，恨到不行，“原谅了。”

    季成笑了，头埋在她颈窝处。

    无数闪光灯再次晃了起来。

    施师忍着刺眼的光照，夺过一只麦，连声了好几句对不起，“因为我跟季成的私人原因，给大家、给警察同志带来很大不便，也谢谢各位媒体朋友的关注，现在他需要去医院就诊，可以给我们让开条路吗？”

    她实在客气的过分，镇定的过分。

    那双乌浓的双眼似乎被雨水冲刷过一样，清润透亮，扫过人群，有人避开视线，有人关掉了镜头闪光灯，有人默默地向后退去。

    杜若薇和季成的助理带着护士、担架挤了进来，几人合力将季成送上救护车，救护车慢慢远去，一场震惊全民的八卦事件就这样结束，聚集的人群最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