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成不缺钱, 多少都能发得出来, 可却忘了件事，单个红包金额有上限，又被她那样盯着，一时心猿意马, 连那行提示的字都顾不上看，发了两回, 两回不成功。

    他鼻尖的汗再次渗出来，连额头也没能幸免, 面燥耳热, 长这么大，从没这么慌过。

    到底, 在她面前底气不足。

    这种情绪会感染, 越慌就越乱, 越乱就越慌，到最后连手都颤抖起来。

    施师救了他, “红包顶多发两百, 你别搞错。”

    季成稳了稳心神, 发出去了，眼尾窥见她在手机响了一声后, 滑开了屏幕，心脏就跟着狂跳起来。

    施师点开红包，131，4跳了出来, 然后若无其事的摁灭，抬起头看向他，“嗯，坐吧，随便坐，刚才你还没想喝点什么？”

    季成不免失落。

    他连她如果有点反应，就趁势怎么告白，再请她相信他一回都想好了，结果她不按常理出牌。

    他偷偷换了口气，佯装轻松，“有开水就行。”

    施师去倒水。

    季成在洗手台边洗了下手，把脸弄清爽，擦干净水池表面溅上的水滴，才坐到沙发，顺手帮她收起两本杂志，本来恪守礼貌，眼睛不该四处乱瞟，却见着她绚丽多彩的毯子，忍不住多摸两下，见着墙上挂着的一串风铃，也忍不住多碰了两下，有关她的一切东西爱屋及乌，都那么新奇，可亲可爱。

    施师端着水杯过来了，季成忙住了手，坐端正接过。

    “谢谢。”

    “客气。”

    施师在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定，一只手肘支在扶手，手掌托着腮，看着他问，“怎么想起过来啊，今天晚上可是大年夜。”

    季成听出自他进门后，她就故意拿话作弄他。

    但他不能再像那天强吻她一样轻挑，于是想了想才，“之前杜若薇提前了个拜年电话，我听你一个人过年，就过来看看。”

    施师点头，就在季成拿不准她心思的时候，她忽然问，“能做的了饭吗？”

    季成下意识应声，“能，”

    不忘悄悄邀功，“那个旅行节目，给你做过早餐。”

    就西餐几块切碎的烤面包，塞几片生菜，放两颗圣女果，番茄酱挤一个大爱心？

    这算会做饭么？

    会做饭不能煎炸炒煮炖，起码能拿得出几道硬菜，包个饺子什么也不在话下。

    施师眉头轻皱了下。

    季成也不管能不能领会到，立马，“不会的也能学，我学什么都快。”

    施师看向他，“真的？”

    “真的。”

    比真金还真。

    季成自认为自己是学霸中的学霸。

    施师双手一合，“那行，留下吃年夜饭吧，不过得自己动手。”

    她着站起来，之前桌子上摆着那盘早就软踏踏、吃着也没滋没味的饺子，直接拿起来到厨房里倒掉。

    季成跟在她身后，眼里眯开笑，浑身透着兴奋因子，十分大言不惭地，“你想吃什么，我来做，你等着就行了！”

    施师瞥了他一眼，嘴边勾起一抹讥诮，“等你炸掉厨房？你什么样……”

    难道我不清楚？

    她忽然意识到这话不妥，得好像她总记得他什么样似的，她及时住口，调转话头指使他，“你先找菜单，照着冰箱里的食材找，别找复杂的菜式，就家常的，红烧肉，油焖大虾这一类。”

    季成愣了下，“红烧肉，油焖大虾是家常菜？”

    问的施师也愣了下。

    季成又问，“还有，你我什么样，后面那句话是什么？”

    施师侧过脸，才发现他挨得近，单手托在料理台，正歪着头看她，脸上神色还十分之无辜又不耻下问。

    他是有点阳光就灿烂的主儿。

    施师才想起。

    她翻了一个漂亮的白眼，干脆侧过身反问，“你眼里什么样的菜式才算家常菜？”

    “番茄炒蛋。”

    “……”

    居然有点道理。

    但施师不给他得意的机会，反驳道，“那叫入门级炒菜。”

    季成微微思忖，点头赞同，站起来拍了两下手，一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神情，认真道，“你的对，我以后要多学多用，争取做一个生活达人。”

    “不过，你之前到底想什么，我什么样子，难道你不清楚吗，是想这个么？”

    他又慢慢俯下身，两条胳膊交叉托在料理台上，原本穿得一丝不苟的黑色手工定制衬衣，这时为了方便干活，卷起了一截袖子，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臂，再次离她近了一些，视线比她稍矮，唇角带着浅笑，微仰着下巴，下巴到喉结的那条线条就十分性感，透出诱惑。

    他声音也十分缓慢，类似之前接爷爷电话时的那种语气，有点软腔，无意中透出点撒娇的味道。

    对比他那张英俊的脸，和清冷禁欲的气质，反差巨大。

    莫名十分勾人。

    施师居然不知道他可以这样，稍微想想就知道他在故意勾引。

    她挑眉问，“你是不是以为我原谅了以前的你，还把你放进家门，你就可以趁虚而入了？”

    她把菜板拖过来，菜刀剁上去，凶巴巴道，“还不赶紧干活，心现在就请你出去。”

    “！”

    季成吓到一样立马站直了，比了个休止手势，“别生气，我马上。”

    他干活还算麻利，没一会儿就整理出食材和菜单，洗菜也很干净，只是洁癖+强迫症，每洗完一回，就要把菜池子周围溅出来的水滴擦得一干二净，食材清洗完毕，分类放好。

    施师正要叫他和饺子面，一眨眼的功夫，就见人跑了，没一会儿回来了，拎着拖把。

    施师，“？”

    季成，“地板脏，我拖一下。”

    施师差点没气个倒仰，“你拖了地，踩来踩去不是脏的更快？”

    道理谁都明白，但强迫症它不讲道理。

    季成微发呆。

    施师一看就明白了，拿一条拧干净的抹布扔在地上，教他，“像这样踩着拖一下水渍就行，别大面积的弄。”

    “懂了！”

    “那换你试试。”

    施师退开，季成拿脚踩了上去，没两秒他就问，“干活用的一次性手套有么？”

    施师，“？”

    季成看着擦成花猫一样的地板，非常犹豫。

    施师懂了，他擦不干净，想上手擦了，要是不让他擦干净，今天可能就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了。

    人跟人差距怎么那么大呢？

    那天摔进湖里，弄得一身狼狈，也没见他较劲。

    施师扶着额头找出一次性手套，“擦完就和饺子面，馅你看着剁，菜不用多，有两个就够，你慢慢忙吧。”

    她走出厨房。

    做事不同步真让人难受。

    还不如让他一个人在那儿慢慢折腾。

    季成看着她背影，眼里眯开笑，“你好好歇着，一个时内我就弄好。”

    “……”

    一个时？

    怕是得半夜才能吃上他一口热饭。

    施师象征性地鼓励，“好，我给你加油。”

    她来到客厅，窝进沙发看广告，现在六点半，还有一个半时春晚，过了一会儿季成出来一趟，切了一盘果盘，刀功不怎么样，但色彩搭配好看，码得也整整齐齐。

    施师有一搭没一搭地吃一口，慢慢地昏昏欲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醒来，原本搭在腰上的毯子盖到了肩头，旁边抱着的果盘也放到了茶几上，一看时间，晚七点半，而厨房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听了好一会儿，发现不是没动静，而是动静很，便赤脚踩着地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从门后面探出头。

    她看到季成一个后背。

    他弓着腰在案板上做什么，半天不直起腰，仿佛很专注的样子。

    施师不免好奇，再次蹑手蹑脚走进去，这才看见季成在捏饺子，他在捏饺子！不是包饺子！也不知道怎么擀的皮，一块块中间厚边缘薄，大也差不多，看着像模像样。

    他摊开一张饺子皮，挖一勺肉馅搁在中间——肉馅剁得也不赖，还知道要少放，就是不知道味道调得怎么样。皮儿和馅放好了，他拿手指尖蘸了一点水，把两边包起来捏紧——手指是真的好看，修长且骨节分明，动作也细致，虽然有点笨。

    施师想着还行，知道把皮儿捏紧就算不错了，结果出乎意料，这还没捏完呢，人家又给饺子捏了一圈花边边，然后像看艺术品一样上下量着，直到没什么大的瑕疵，这才放在一边。

    施师视线顺着看过去，好家伙，旁边已经码好了一排排，足足有十几个。

    她真是看他了。

    她失笑，“包得挺好啊。”

    季成猝不及防吓一跳，下意识直起腰，结果弯腰太久，直到一半僵住了，又疼又尴尬。

    施师忍不住笑出声，站在他背后，握起拳头锤了两下，一边嘲笑，“岁数大了，干点活腰都不中用了。”

    季成一想起她曾当面他有钱的老男人，重点在那个老字，一下子急了，不顾疼痛，转身抓住她手腕，辩解道，“刚才只是弯腰太久，腰酸背痛，中用，腰背肌锻炼我一直没停过……”

    施师“噗”一声笑出来，察觉到皮肤相碰那种又轻，又清晰的触感，视线瞥过去，才发现手腕被他握在手里。

    她抬头，见季成着着也看了过去，然后脸上就泛起一些红。

    “我就是调侃你两句，”

    施师装作不经意地抽回手腕，又走回案板前，刚才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却没注意到空气中飘着的香气，她开灶火上坐着的砂锅盖，顿时香气扑鼻，“排骨汤？你什么时候做好的？虾也做好了？！”

    她嗅到油焖过的香味，几乎不敢相信地看向季成。

    季成唇角的笑再也藏不住，头微微偏着一些，用那种很宠溺的语气道，“都做好了。”

    施师看着就算做过饭，东西都各归各位，台面也几乎一尘不染的厨房，疑惑地问，“哪儿呢？”

    季成笑容加深，让开身子，身后的料理台上摆着两只盖着的深盘——他还知道用一只盘子反过来盖住另一只。

    施师要检验一下色香味。

    季成便一一把盘子揭开——红烧肉肥肉相间，颜色红亮，看着十分可口，油焖大虾色泽红润，非常靓丽。

    就算味道不行，冲这个卖相，施师也肯给他加分，她正要不吝啬地夸两句，季成已经夹着一块肉递在她嘴边，他笑容融融，“先尝一口再夸。”

    听那笃定的语气，不知道有多骄傲。

    施师不信邪，轻咬一口，神情变幻后发出一声长长的感叹，“你别骗我，你是不是趁我睡觉，偷偷叫大厨送来的？”

    季成也不恼，而是一脸骄矜，“有必要么，做个家常菜而已，这有多难？”

    他拿出手机给她看，“生姜、桂皮、冰糖、香叶、八角、红枣、草菇老抽、盐醋香葱蒜，我按着菜单做，只要调料克数和火候错不了，味道就□□不离十。”

    怎么控制克数和火候？

    他开上面的柜子，施师看到以前一时兴起，买的烘焙电子秤和计时器，恍然品出他这个“按着菜单做”，是怎么个算法儿了。

    不愧理工科出身。

    学霸中的学霸。

    给他一个支点，他能撬起地球。

    施师竖起大拇指，“我给你九点九分，多零点一怕你骄傲过头。”

    季成接受了，不过那个表情，如果他是猫形态，恐怕已经翘起了尾巴。

    季成擀的饺子皮还有十几个，这次施师叫他继续放大招调蘸料，然后自己快速把剩余的饺子皮和馅包好，这时候水也沸腾了，归功于季成严格的时间管理——他算着时间坐上了煮锅。

    施师不佩服不行，智商高确实可以表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只要他用了心。

    八点整，两人准时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看春晚，茶几上摆着年夜饭，施师开了瓶红酒，但只给两人倒了半杯。

    两人干杯，祝福对方，“新年快乐。”

    电视机里群星联唱拜年歌，给你拜个年，拜一个年我们心相连，拜一个年从此无仇怨……

    窗外浓墨重彩的夜幕下，千家万户亮着灯光，喜庆又欢乐，鹅毛大雪悄悄降临，一不心就铺满了整个世界。

    施师也一不心喝的微醺，她看看窗外，“好大的雪，看来你今晚上走不成了。”

    她扭回头，季成正对上她的眼，她黑白分明的一双眼，黑润润，又好像湿漉漉，眼尾挑起点媚，眼神却是钝的，巴掌大的脸上，嘴唇饱满红润，脸颊染着两片绯·红。

    季成看得喉咙发干，心脏狂跳。

    施师冲他笑，手指尖对着他，“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今晚可以留下，但你睡沙发。”

    她站起来，“自己铺床吧。”

    她不知道自己走之前居高临下睨的那一眼，有多勾人。

    季成差点没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