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一切发生得太快。
张哥回头一看, 只看得见女玩家被极速拽入土里的那一幕。
等他们反应过来，女玩家已经在土里了。
拿着菜刀的女玩家韩秋慢了众人一步, 她先前走在最前面，此时转身看了看身后, 问：“发生了什么事？她人呢？”
她发现另一个女玩家不见踪影了。
韩秋话的时候，她手里的菜刀还没放下来，那杀气腾腾的样子，让张哥都不想离她太近。
男玩家那个怂货就表现地非常直接，他畏惧地缩在张哥身边, 让张哥看着都想伸腿把他踢到一边。
男玩家瑟缩地指着前面漆黑的地上, “她被拉进去了。”
张哥也道：“人在土里。”
韩秋快走两步, 隐约看到了一个地方的泥土有翻动。
张哥拿出手机照明。
这光一照，众人便看到了和泥土混为一处的女玩家的头发。
韩秋赶紧菜刀和手并用, 扒开泥土。
张哥举着手机照明, 道：“多半没救了。”
男玩家心里过不去, 做不到张哥那样旁观。
他瑟缩地看了看韩秋, 还是走过去，和韩秋一起扒土。
随着泥土翻出, 女玩家的脸逐渐显露出来。
韩秋伸手指探了探鼻息。
张哥道：“有气吗？”
韩秋没有感情地回道：“没有。”
她手里还在扒土。
男玩家一听没气了，吓得连忙跑回了张哥身边。
他可不敢碰死人。
张哥举着手机, 又看了看外面。
得亏他们人多，有三个, 外面道路上走过去的学生们有急着赶去上课, 他们有往张哥这边张望的, 但是没有过来询问他们的。
女玩家就像是被人硬生生塞进了土里，埋得严严实实。
韩秋使劲扒开了土，挖出了女玩家的整个脑袋，及脖颈部分。
张哥移动手机的灯，照了照了女玩家的脖子。
女玩家的脖子上有极深的伤痕，土和血迹混合黏在那里，韩秋拍都拍不掉。
张哥道：“她应该是被闷进土里面，然后被女鬼用什么工具……”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落叶与杂草混在一起的泥土，道：“可能用的是尖锐的石头对她进行割喉，割喉而死。韩，埋了她吧。”
人已经死了，最好的方式也就是就地掩埋。正好这尸体本身也在土里。
和之前死的两个玩家相比，现在这个女玩家待遇好上一层，她至少有个安息之处，那两个玩家，尸体估计被运去做尸检了。
韩秋并非不知道轻重的，她匆匆用泥土把人掩埋了。
男玩家也畏手畏脚地过去帮忙撒了两把土。
张哥一边给他们照明，一边看了眼手机上的信号。
有信号了。
那个干扰他手机信号的鬼走了？
张哥不管三七二十一，既然有信号了，他就赶紧电话给顾以安。
顾以安接到张哥电话的时候，离上课只剩下几分钟。
她已经坐在了教室里，做好了上课的准备了。
但既然张哥来找她了，人命关天，顾以安看了看教室前方的空讲台，老师还没来。
老师不在，顾以安就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她两三下收拾好了背包，光明正大走出了教室。
在她的身后，教室里的学生因为目睹顾以安逃课行为忍不住开始议论纷纷，整个教室变得异常嘈杂。
顾以安对教室里发生的事情心知肚明，她挑了教学楼里平时学生不常走的那侧楼梯通道下去，免得撞上教她专业课的老师。
顾以安每回都坐在教室前排，位置固定不变，她猜测光凭这一点老师就认得她了，别提她身上发生过的那些事情，老师恐怕对她这个侥幸存活的幸运儿印象颇深。
顾以安和张哥三人最后在学校花园的亭子处成功会合。
每个大学都少不了花园，花园的亭子更是情侣们约会的最佳去处。
顾以安到达时，还看到了有情侣往亭子这边走，等到他们看到了亭子里已有了人，就和伴侣有有笑地离开了。
亭子里柱子上都安上了灯笼外貌的照明灯。
顾以安看到他们少了两个女玩家，问：“张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你们怎么少了两个人？”
她话的时候，目光扫过那位站在张哥和男玩家背后，手里握着菜刀，紧绷着脸的女玩家。
顾以安中午见过她们，也交换过名字，她隐约记得这个女玩家是当时三个女玩家中叫韩秋的那位。
幸亏此时是夜晚，亭子外人也不多，路人不仔细去看，也不会注意到韩秋的手里拿着一把菜刀。
韩秋看见顾以安过来，神色十分警惕，但手上没有动作。
张哥看了看刚来的顾以安，他再回头看看韩秋。
他之前有点担心韩秋对顾以安动手，毕竟她前面真的算按照女鬼的那样，杀了顾以安。
张哥和她进行沟通之后，发现韩秋理智尚在，她很清楚地知道他们现在的对手是女鬼，不是顾以安。
她不会对顾以安动手，而只是对鬼动手。
张哥当时听着韩秋的话，看了看韩秋手里的菜刀，他诡异地从一个女孩身上感受到了安全感。
张哥寻思，队友虽然疯了，但是疯有疯的好处。
此时，他听到顾以安的问话，回道：“别提了。那些鬼不知道发什么疯，疯狂追杀我们。在饭馆的时候就杀了一个女玩家，刚刚又杀了另一个女玩家。”
张哥撇眼身边畏畏缩缩，不见白天嬉皮笑脸模样的男玩家，对顾以安道：“他傻人有傻福，饭馆逃过一劫，后面又走在了那个女玩家的前头，又躲过一次。”
男玩家听到张哥这话，有些不乐意了。
“张哥，这怎么叫我傻人有傻福？这就是我运气好。”
他越底气越不足，在顾以安，张哥，以及女玩家韩秋的注视下，他选择了闭嘴，不干扰这些人谈话。
顾以安寻了亭子石桌边的石凳坐下。
她把背包卸下，放到了石桌上，道：“你们是从中午开始，被鬼盯上，对吗？”
张哥点头，道：“你走后，我们就被盯上了。它们故意避开了你。因为你身上有护身的东西。”
顾以安微微点头。
她知道自己身边有笔记本的保护，有它在，其他女鬼自然不敢过来自寻死路。
顾以安道：“我大概知道它们为什么会突然袭击你们了。”
张哥眼前一亮，他道：“顾，你知道线索怎么不早点通知我们？呃……你好像没有我电话是吧？”
顾以安道：“是的。”
她刚从校学生会干部那里得知消息时，可是想着赶紧通知张哥他们，可后面她发现自己没有张哥电话号码。
张哥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手机，他也不知道那个手机号是什么。
他们当时也没考虑到互相联系的事情，只有顾以安单方面提供了自己的手机号给张哥。
张哥假咳一声，道：“是我的错。”
顾以安量下张哥，她觉得张哥很不在状态。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场游戏遇到张哥时，张哥可是时不时地在骗人，心思很缜密，现在他居然会漏掉一些东西，还全心全力带着大家破解游戏，这些行为真的很不像张哥做出来的事情。
顾以安也没想深究，张哥的精神状态是他自己的事。
顾以安道：“学校请了高僧抓鬼，逃了几个。”
“几个？”
男玩家一脸不可置信。
张哥闻言，思索道：“这么来，你也无法确定逃了几个？”
顾以安点头。她这个消息还是从那个校学生会干部那里得来的。更确切的消息，恐怕已经被封口了。
男玩家听到有几个鬼在外面逃之后，就缩成了一团，完全不敢话了，他都不敢看顾以安了。
生怕顾以安其实是女鬼变来迷惑他们的。
男玩家的心思，其他人一眼就能看透，大家都没搭理他。
张哥看了看顾以安，道：“顾，一直没问你，怎么你室友都想杀你啊？怪可怜的。”
顾以安神色淡定，她道：“我也不清楚。”
她觉得可能是室友变成鬼后，她们就不再是原来的她们，而成了“它们”。
它们想杀人就杀，不会有太多的顾忌和道德观念的，就像它们这时杀玩家一眼。
张哥摆出过来人的身份，道：“你这种情况，多半是和别人少了沟通。顾，不是我你，女孩子不要太高傲，对待朋友一定要亲和。”
顾以安听着，疑惑地问：“我高傲？”
张哥的话卡住了。
顾以安要是高傲的话，那没有人亲民了。
她就只是看上去安静，不爱话罢了。
顾以安心里叹口气，开口道：“张哥，你别套近乎了。有什么话想和我，就直吧。”
张哥被顾以安戳穿，他个哈哈道：“没想到一下子就被顾你看出来了。我果然学不会和人套近乎。”
顾以安看着他演。
张哥自顾自地了几句场面话，然后脸色一正，问：“你觉得你的世界是真的吗？”
这是个和他们这一局游戏无关的问题，但和神的游戏本身密切相关的问题。
顾以安在发现这一局游戏是自己的世界的时候，她也思考过类似的问题。
她去的那些游戏世界，是真的世界吗？
顾以安无法确定那些世界是不是真实的世界。
她只能确定这个自己活了快十九年的世界，是真实的。
顾以安想起一件事，道：“张哥，我们上一次玩的那局游戏，我记得那次你看见有标识的拌饭酱后，胃口大开。你那时不就应该确定了游戏世界就是真实世界吗？”
她的言下之意，她的世界是真实的。
张哥道：“我那是看有标识，不可能是鬼怪弄出来的三无产品。我以为是构建出来的关卡世界。你明白吗？就是那是游戏的世界。不是真的世界。我们都是这样认为的，只有我们进去了，游戏才会开始。而不是现在这样，我们进来了，只是一个中途进入的参与者。我们是外来人。”
张哥也意识到自己的思绪有些混乱了，他顿了顿，出了自己心里一直思考的问题。
“我无法确定我是真的活着的，是存在的，你能确定吗？”
顾以安能看到张哥眼里的迷惑，他是真的陷入到了这个思考之中。
顾以安道：“张哥，也许神的游戏是真的世界和虚假的游戏世界两者都存在。有的游戏在真实世界，有的游戏在神构建出来的游戏世界。而你，真实存在。”
一旁拿着菜刀的女玩家韩秋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
顾以安和张哥的对话没有避开她，韩秋知道这是他们默许她旁听了。
这是神的游戏的关键内容，她得记住。
而男玩家害怕的劲头过去了，听到张哥在什么活着、存在这样的高深问题，他的脑袋往石桌面一倒，竟然开始睡觉了。
“叮咚！”
铃声在整个大学校园里震动。
这是下课铃声。
方才顾以安离开的教室里，老师听到铃声，道：“好了，先休息一下。”
他拿起自己带过来的水杯喝了口水，然后看了一眼下面的座位。
老师对着话筒道：“咦，今天那个坐前排的女生没来？挺漂亮一姑娘。这可难得啊，不会出什么事吧？”
老师的话里藏着点东西，底下的学生听得出老师的是顾以安，而且老师应该是知道顾以安室友的事情以及近期校园内发生的命案，才会比较关注顾以安。
学生回答道：“老师，她上课前突然出去了。本来都来了的。”
老师听到同学顾以安本来还来的，他立即问教室里的同学要到了顾以安的辅导员的电话号码，专门出去给辅导员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
老师介绍了一下自己是教哪门专业课的老师，然后询问辅导员她管的班级的学生顾以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怎么上课期间突然走了？
电话另一头辅导员站在一间宿舍的楼下，树木的阴影遮住她的身体，别人也无法看清她的身影。
辅导员手里抱着一个骨灰盒，声音亲和，道：“这件事我知道。她今天身体不舒服。她和我请了假，对，是这样，对……她忘了和您。抱歉。”
一分钟后，电话挂断。
辅导员细心地用手帕擦拭骨灰盒上的泥土。
“巧巧，别怕。有我在，他们抓不走你的。今天委屈你待地底了。我跟恶魔做了交易。很快你可以复活了。是姐姐的错，害你死去。等你活了，我们就可以一起好好的生活下去了。你饿了吗？等再晚一点，没有什么人。我再带你过去找他们。”
“你想要顾以安的身体？她不行，我们换一个。本来她会是你的新身躯的，但她身边有恶魔。我和它做了交易，只要我们不动她，保护她，它答应了让你活过来。那些鬼听你的，我们杀了它们，就完成了恶魔的任务。”
“巧巧，不行，我们不能伤害她。你等会姐姐，我看看她在哪里。”
辅导员自言自语了一长串。
她拿出手机，拨出了号码。
亭子处，顾以安和张哥，女玩家韩秋三人正安静地思考要如何应付女鬼。男玩家在一旁呼呼大睡。
顾以安在的时候，女鬼不敢来，可顾以安不在的话，女鬼势必将找上门来。
顾以安听到了自己手机的震动声。
她习惯了在不同环境给手机调成不同的模式。
顾以安看了眼上面的名字，接通了电话。
一下子，辅导员温柔地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以安，你在哪里？”
顾以安听到这句话，意识到自己的逃课应该是被上课老师发现了，还专门给辅导员了电话。
顾以安迅速给自己编了个借口，道：“黄老师，我在学校。我身体不舒服，出来走走。”
“我猜你身体不舒服。这样和那位老师了。”辅导员笑道。
她也没什么事，和顾以安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夜色已深，凉风习习。
大家互相看着，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事情。
女玩家韩秋一直拿把菜刀，也累了。
她终是寻了张石凳坐了下来。
韩秋有些迷茫问：“鬼会来吗？”
张哥道：“那些鬼给我们做了标记。有我们在，它们总会来。”
他看了眼顾以安，道：“现在是有顾在，我们很安全。”
他们三人刚刚讨论一下应付鬼的方法。
韩秋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她只要鬼来，她拿刀就砍。
张哥则是摊开自己有道具，但是道具不确定能不能杀死鬼。
唯一一个能对付女鬼的顾以安，她是身边有大杀器，鬼会远远避开。
三个人讨论出的方法并不一致。
顾以安问大家有没有力气对付鬼。
张哥和韩秋都没力气了。
他们没吃晚饭。
最后顾以安做东，喊了外卖送来了四份晚餐过来，特意点明是要送到花园的亭子里。
幸好外卖员各式各样奇葩地址的订单见多了，外卖单按时送到了亭子里。
睡着的男玩家闻着香味醒来了，四个人解决了晚饭，时间差不多到十点了。
夜晚的九十点阶段是学生们最闹腾的时候。
九点多钟人们学生刚下课，大道上人流涌动，欢声笑语依稀传入亭子的众人耳朵里。
学生在经过花园附近时，他们也会无意间看向这几个坐在亭子里面的人，他们目光里有好奇，但他们也只是看过之后就离开了。
夜深了，穿梭校园里的人越来越少。
外界也越来越寂静。
男玩家吃完倒头就睡，睡得特别香，他的呼噜声，响彻在亭子里，倒是驱散了一点深夜时的寒意。
张哥望了望夜色，对顾以安示意，可以了。
韩秋看到这一幕，拿着菜刀站了起来，做好了战斗准备。
顾以安开包，将被她放在包里的笔记本拿了出来。
张哥看了一眼笔记本，外表普普通通，平平无奇，就是一个普通的笔记本的。
但这是出现在顾以安手上的东西。
张哥问：“这是你的道具？”
他问话的时候没有避开韩秋。
韩秋看了张哥一眼，一言不发，她捕捉了他们言语里透露的这些信息。
顾以安道：“是我的一个同伴。”
张哥有些怜悯地看了顾以安一眼，道：“顾，把道具当朋友，你这朋友也太少了吧。”
顾以安冷静地反问，“张哥，你在你的世界，有朋友？”
张哥道：“人活在世上，谁没几个朋友？”
顾以安补充，“酒肉朋友不算。”
张哥不吭声了。
一直绷紧脸的女玩家韩秋，听着张哥和顾以安的对话，她擦了擦菜刀，嘴角却是翘起的。
她被这两人的对话逗笑了。
围绕在顾以安，张哥和韩秋三人之中的，是男玩家的呼噜声。
有这呼噜声的存在，夜晚的寂静都被驱散不少。
顾以安看向开的笔记本。
此时，笔记本上浮现一行白色荧光字迹的字。
“以安，你学坏了。”
它的话语意味不明。
顾以安不算和它兜圈子，直接问：“我怎么了？”
笔记本听出了顾以安的不耐烦。
它马上又浮现新的字。
“你逃课了。”
顾以安的确逃课了。
她乖乖上课这么多年，这次貌似是她第一次逃课。
逃课行为和她以往的好学生的行为相违背。这么一看，是她学坏了。
顾以安避开了这个话题，道：“我想早点睡觉。”
笔记本听了这句话，纸上有了新的话。
“我懂了。”
它这句话隐去，不再有任何的不寻常的动静，似乎变成了一个非常普通的本子。
张哥就在顾以安边上的石凳坐着，他听到了以及看到了笔记本和顾以安的全程对话。
他道：“我怎么就觉得你们两个氛围怪怪的。”
一个我想早点睡觉，一个我懂了。
八竿子不着的事情，偏偏沟通看上去还很顺畅。
张哥反正是不懂年轻人的交流方式，不过，他看懂了一件事。
一直保护顾以安不被女鬼伤害的，正是这个笔记本。
张哥道：“顾，你之前还你不知道自己身边的古怪。”
顾以安合上笔记本，道：“我现在知道了。”
张哥看顾以安不愿意讲，他也没追问。
笔记本变普通后，亭子里还是安安静静。
路上偶尔有几个晚归的学生经过，他们喝醉了，着一些含混不清的话。
顾以安看着笔记本的外壳，看起来神游天外。
张哥望着远处也是一副出神的模样。
韩秋见状，把菜刀藏入自己的外套里，警惕着周围所有的风吹草动。
她的眼里都是血丝，看上去憔悴不堪，很像是女鬼。
男玩家呼呼大睡，全然不知自己的队友正在以身做诱饵，诱导女鬼前来。
睡梦里的男玩家忽然感受到了周围的凉意，他的手动了起来，自己攀上了自己的脖子，猛地掐紧。
“啊啊啊！”
男玩家猛地惊醒，发出惨叫。
他叫出声的那一刻，韩秋一脚把男玩家踢飞。
她从男玩家一开始有动静开始，就注意到了他。
张哥起身过去和韩秋一人一边拉住男玩家掐脖子的手。
顾以安的目光也在专注地看着地上的动静。
这时，在场的人都没有察觉到有道黑影从亭子最上端沿着支撑亭子的柱子迅速滑下，倏忽间，它逼近顾以安身侧。
就在那黑影即将碰触顾以安的时候，顾以安回头了。
她看了看眼前模糊不清的黑影，脑海里迅速闪过自己几个舍友的名字，最终定在了某个名字上面。
“易菲菲？”
在顾以安出这个名字后，黑影想逃脱的动作一顿。
它本来被顾以安发觉后，它想抽身而逃，但偏偏它只能移动一点点的距离，被困在了空间里。
黑影放弃了挣扎，它发出阴冷的女声，不甘道：“凭什么你每次都有人保护。”
顾以安辨认出这声音，是属于易菲菲的。
鬼魂还是会保留一部分生前的特征。
顾以安猜出了人，心里也没太多喜悦。
易菲菲是她室友里最为安静的那个，比顾以安更安静。
顾以安只是遇到事情的时候镇定了一些，她很冷静，但她也是愿意和别人聊天的。
易菲菲不同，她是顾以安室友里最安静的那个，她太安静了，别人也看不出她的性格，只当她是害羞。
顾以安刚刚猜测谁会这么执着、迫不及待地想杀死自己，她最终想到的人只有易菲菲。
因为顾以安猜不透她的想法。顾以安觉得不会是其他人，那就只有她琢磨不透的易菲菲了。
若不是提出玩笔仙的那个室友周雅玲，上午的时候就因为附身在笔里面，被张哥踩死了，顾以安第一个猜的会是周雅玲。
黑影发觉自己的身份被戳穿了，它又不能离开，索性现身。
黑影里，一个人形模样逐渐浮现出来，露出它的真容，那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女孩。
张哥放下男玩家那边的事，留韩秋一人在与被附身的男玩家缠斗，张哥看向女鬼，道：“昨晚站在她们身后的是你。
昨晚玩笔仙时，有个女鬼飘在了旁边围观的女玩家们的身后。
张哥那时虽然知道不止一个鬼，但是他没有出来。
张哥看看顾以安，又看看女鬼。
他发现这时没他们玩家什么事。
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查到顾以安的室友易菲菲身上。
女鬼也完全没有理会张哥，她直勾勾地盯着顾以安。
“凭什么你永远都有人保护。”
顾以安坐在石凳上，她一手放在了笔记本的外壳上，示意笔记本不要动手。
顾以安平静道：“我能知道我做了什么事，让你对我恨意这么大？”
她都不知道为什么死去的室友想杀她。
女鬼冷笑一声，“你问我为什么？不就是你害死的我们！”
顾以安听着觉得莫名其妙，她道：“有一一，你们自己想玩笔仙，和我有什么关系？”
顾以安并非没有劝她们。她们自己不听，去了隔壁寝室玩笔仙，还害死了别的寝室的人。
女鬼怨恨道：“如果你继续劝我们，我们就不会玩，更不会连累别的寝室的人。”
张哥旁听到这些话，止不住地摇头。
“今天总算是听到了鬼话了。这种逻辑我今天还是第一次见。”
他也是长见识了。
他们身后，韩秋抓着男玩家一通揍。
男玩家惨叫声划破天际，“哎呦！我醒了。别了！”
有好奇的路人听到这动静，只当是情侣情骂俏，绕开了亭子。
顾以安听着女鬼的话，她感觉到了无奈。
要是她劝她们的，她们会听，她们也不至于到今天都变成了鬼。
顾以安道：“你怎么知道如果我继续劝，你们会听？”
张哥眼珠子一转，开腔道：“顾，别和鬼讲道理。它们对你恶意太大了。”
他刚听顾以安的话，猜到了当时发生的事，道：“这就是恶意的真实写照了。顾你什么都没有做，还劝她们别玩笔仙，她们非要是你害死她们的，还往你身上泼那么多脏水。”
顾以安敏锐捕捉到恶意二字。
张哥话的对象变成了压根没理他的女鬼，“你们这些人，明明是顾帮你们，你们不领情，等你们死了，你们再责怪是顾害死你们，你们有点良心吗？”
顾以安看着张哥一副正义人士的模样，她猜到张哥为什么突然替她话了。
“张哥，你们这一局的新手提示难道是恶意？”
张哥也不意外会被顾以安猜出这一点。他的确表现地太明显了。
“是恶意二字。”
张哥道：“我寻思，这一局和我和你一起进的那一局善良有罪相似。想要通关，还得和神解释解释我们认为的恶意。”
张哥刚刚了一大堆，都是给神听的。
他倒不是突然想当善人了，就是为了在神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智商，他解答出了恶意的这个迷题。
顾以安道：“你们以为的恶意，是她们对我的恶意？”
张哥道：“不然呢？”
他看顾以安的神色，皱了皱眉，“还有别的恶意？”
顾以安道：“你们查到黄巧的消息吗？”
黄巧是辅导员的妹妹，之前因为流言蜚语死在宿舍楼的女生。
张哥道：“网上根本没有搜到有关黄巧的事情，我入侵了你们学校的网上档案室，里面也没有记载这件事。”
顾以安听到这里，道：“也就是，只有‘人’知道这件事了。”
顾以安还是去问宿管员，宿管员经历过这件事，才告知给了顾以安。
如果去问宿管员的不是顾以安，宿管员根本不会向别人透露这件事。
那也就是辅导员妹妹黄巧自杀的事情，被人为的抹去了痕迹。
现在顾以安有个问题，这个痕迹是那些促使黄巧自杀的人，他们身后的家庭力量在干涉这件事吗？还是辅导员自己做的？
顾以安越发肯定前室友们召唤笔仙不是意外。
既然她们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暗示她们玩的。
那个暗示她们的人，就是辅导员。
辅导员希望她们召唤出笔仙，召唤出她的妹妹。
网上的痕迹或许是辅导员隐去的，学校里发生了这么多起命案，她怕被人查到她妹妹身上。
辅导员到底想做什么？
莫非是养鬼？
顾以安心思百转。
张哥想起了另一件事，“我还看了一下你们这里的玩家组织，只找到了一个被当成邪教封了的网页。看来你这个世界，玩家的人数并不多。”
顾以安没想到会听张哥提起玩家的组织。
起来，她一直没在这个世界找过神的游戏的玩家。头两次是她游戏结束后没有记忆，这一次是有笔记本在，她天天盯着笔记本，让它别惹事，也就没去找同伴了。
张哥吐槽：“那个网站的标志是愉悦神，赞美神，一看像是在给人洗脑，不被封才怪。”
他们两个交流着。
被困在那块空间里，不能太过动弹的女鬼看着顾以安冷笑道：“你除了勾引男人你还会做什么。”
女鬼不开口，顾以安差不多都把它忘了，她刚被玩家组织这个词吸引走了注意力。
顾以安回过神，没受女鬼那句话的影响，很平静地问：“菲菲。你们玩笔仙，是辅导员给你们的建议吗？”
女鬼阴恻恻地看着顾以安，“我哪里知道是谁的建议，我只知道，我要你死！”
话音未落，女鬼陡然间化为黑影，汇聚一点，妄图冲破束缚，像箭一般刺向顾以安。
张哥往后猛地一跳，远离是非之地。
顾以安原地不动，因为有笔记本在。
蓝色的火光在黑影汇聚的尖端那一点上亮了起来。
霎时间，蓝色火光燃烧了黑影的全部。
女鬼凄厉地惨叫声在火光里哀鸣。
男玩家的哀嚎声混入其中。
“张哥，你们救救我啊！”
顾以安循声看去。
她看到男玩家和拿着菜刀的韩秋两个人在花园里追逐着一个人形虚影。
更准确一点，男玩家在前面逃，虚影在后面追，韩秋拿着菜刀砍虚影，男玩家拼命想跑到韩秋身后，硬是折腾出了一场喜剧。
张哥看看顾以安，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他嫌弃了很久的道具，对着外面吼道：“韩，把它堵住！”
韩秋闻言，手里的菜刀直接飞了出去。
虚影保留着身为人时候的认知，它下意识地避让了一下。
韩秋整个人扑了过去。
虚影一下子溃散。
眼看它要再次成型。
张哥飞身赶来，扔出了手里的道具。
韩秋就见一个外形无比像是蘑菇样式的物品落在了虚影溃散的范围，犹如擦除一般，蘑菇消失了，虚影也凭空消失。
这一幕太快了，韩秋呆呆看了一秒，又跑过去捡起了自己的刀。
近处的男玩家看到她过来就气，那菜刀没砍中鬼，倒是差点砍到他了。
韩秋没看男玩家，她握着刀，问张哥，“张哥，这是什么道具的效果？”
张哥道：“就一蘑菇。人可以吃。鬼看样子是吃不得。”
若非看到顾以安，张哥还想不起来自己的道具里还有个没有啥用的蘑菇。
他们回到亭子里。
男玩家一步一步挪过来，惨兮兮地看着顾以安三人，问：“鬼没了吧？”
顾以安的目光扫过韩秋的眼睛，她没什么。
张哥道：“不清楚。有顾在，消灭得太快了。”
他道：“鬼应该都来了。但是……”
张哥瞥了眼顾以安。
有了顾以安刚刚询问黄巧的事情。张哥忽然也觉得事情可能不会这么简单。
不可能一下子鬼都来了，也许还有别的鬼。
夜晚的风忽然激烈了，它发出的声音让人分不清是风声，还是鬼叫。
但是无声的阴寒在同一时间席卷了他们。
张哥道：“顾。你是对的。”
他看向了一个方向。
那里是寒冷的源头。
有个女人正抱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朝他们走近。
路灯下，照亮了那人的脸。
张哥眼一眯，认出了那人手里拿的骨灰盒。
顾以安认出了那个人，是辅导员。
辅导员抱着骨灰盒走近他们，她的目光是注视着顾以安的，语气关切，问：“以安，你怎么还在外面？”
顾以安没回到这个问题，她看到辅导员之后，想清楚了很多事，她道：“黄老师，他们是你准备给鬼魂的食物？”
“他们”的是张哥，韩秋和男玩家三人。
辅导员笑了笑，夸道：“你猜对了。真聪明。”
顾以安可没有一点被夸奖的喜悦感。
辅导员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一刻，她意识到了所有的一切的幕后主使都是辅导员。
室友她们玩笔仙这件事背后，定是有辅导员的身影。
顾以安问：“雅玲她们杀人，是因为她们被你控制了？”
辅导员用安抚地眼神看着手里的盒子，她听到顾以安的问话，抬头道：“你以为都是我？不，她们想杀你的心是真的。我不可能让她们杀你的。”
辅导员用柔和的手部动作安抚着盒子里的东西，她道：“你知道吗？善良的、美好的、优秀的人，在愚钝的、丑陋的、普通的人眼里，永远有着原罪。他们的罪，是他们不该优秀。”
顾以安看向辅导员，她问：“所以老师你是你的那种愚钝、丑陋的普通人吗？”
辅导员看了顾以安一眼，她又看了看石桌上的笔记本，终是笑了笑，“我是在告诉你，你的那些室友，她们是这样的人。”
顾以安闻言，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韩秋的眼睛。
她看不出异常。
顾以安又转了回来。
张哥在旁边，他没有听得太懂，因为他知道的线索太少，但这不妨碍他看得出来幕后主使就是他眼前的这一位。
辅导员略带可惜道：“我答应过你的保护者，我只能保护你，不能伤害你。”
她安抚自己手里的盒子，“巧巧，今天先不吃了。”
辅导员又对顾以安道：“以安，早点回去睡觉。我就先回去了。”
辅导员转身离开了。
没人拦她。
张哥倒是神色恍然大悟。
“我知道恶意还包括什么了。顾，还包括你这个辅导员对你的恶意！”
张哥不卖关子，道：“她想她妹妹占据你的身体！”
顾以安隐约也想到了这个可能。
但是当众被张哥了出来，她心里也不是太好受。
张哥看了看顾以安，这姑娘太惨了。
“你活到现在真不容易。周围都是算计你的人。”
顾以安面对张哥的同情，她淡定地收拾起自己的背包了。
幕后主使都走了，张哥他们活过今天是没什么问题了。
现在的问题是要如何游戏通关了。
顾以安道：“是不是要消灭她的妹妹的鬼魂？才能通关？”
如果玩家不玩什么内斗操作，那就只能按照神的剧本走，破解祂的任务并完成任务了。
男玩家插了句嘴，“任务不是存活七天吗？”
张哥欣慰地看了男玩家一眼，这就是蠢的好处了。
顾以安对男玩家这个一直相信张哥的人没辙，她看向韩秋，道：“我能问她一个问题吗？”
韩秋闻言，知道顾以安的是指自己眼里的鬼，她先是捂住自己的眼睛。
过了一会，韩秋顾忌顾以安的心情，略微心道：“她好像不太想和你话。”
顾以安道：“好的，谢谢你。”
她收拾好背包，从钱包里拿出了几百块给张哥，道：“你们找个地方住一晚。”
只要有钱，很多地方可以住。
张哥挥手，道：“这个不用了。我拿你一姑娘的钱做什么。我有预感我们就快离开了，身上的钱不用白不用。”
他没自己身上的钱哪里来的，顾以安猜肯定不是什么正当路径。
男玩家嘀咕，“还要再住五天。”
没人理会他。
韩秋忽然喊住了顾以安。
韩秋磨蹭了一下，这才道：“她，她讨厌你，没有理由。”
顾以安闻言，笑了笑，“谢谢你了。”
韩秋又道：“我觉得她就是嫉妒。她嫉妒你。仅此而已。”
“也许吧。谢谢你的安慰。”顾以安没再什么。
谁也无法知道过去的真相是什么。
可能连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
顾以安回到自己租住的地方。
她清洁了一身，洗去了一天的疲惫，最后坐在书桌前，拿着电吹风吹头发。
笔记本摊开在桌面，并没有因为电吹风制造的气流纸张有任何的浮动。
上面有一行文字。
“你不开心了？”
顾以安情绪的确不高。她今天发现对她好的辅导员其实只是想要拿她的身体给她的妹妹。
她身边一时竟然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人。
她哥哥顾天景虽然可信，但是隔得太远了。
顾以安是人，她当然会难受。但难受过后，顾以安又恢复冷静了。
人永远是要往前看的。她在游戏里也交到了朋友。
笔记本知晓顾以安的遭遇，也能懂顾以安的想法。
它上面浮现一行文字，“你有我。我会保护你。”
这话是陆子泽的。
陆子泽什么人，论骗起人来，辅导员的段位可没他高。
他一来这种话，顾以安就觉得不太妙。
顾以安怀疑地看着笔记本，她放下吹风机，道：“我怎么觉得，辅导员这件事是你一手策划的？”
笔记本很伤心。
“你总是不相信我。”
顾以安干脆道：“我就没相信过你。你和我，你之前和辅导员谈了什么，为什么她不能伤害我？”
笔记本先前就没有回答顾以安它和辅导员谈了什么。
笔记本顾左言他，来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顾以安看着这个糊弄人都不走心的笔记本，她手一动，合上了它。
眼不见，心为静。
-
张哥带着一男一女两名玩家窝在租住的双人间。
虽然开房的时候，别人看他们的目光很怪，但是张哥还是一脸沉稳开了房。
黑招待所的好处是不会过问顾客私事，他们连证件都不要。
在房间里，男玩家的鼾声下，张哥认真思索。
他心想，不对啊，他们又不是一点都干，还推测出了恶意指代的意思，现在鬼都没了，神为什么还不许他们脱离游戏。
张哥看了一眼擦着菜刀威胁自己眼睛里的鬼的韩秋，这个鬼不算，它算是被玩家收服了。
张哥思索，究竟是哪里少了一环。
他一点一点回忆今天的经历。
他想到了今晚双方对峙时的一句话。
张哥立即翻出了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喂，顾。你今天问你那个辅导员，问她是不是愚钝丑陋的普通人，是什么意思？”
电话另一头，顾以安看了看桌面上装死的笔记本，回答张哥。
“我问她是不是和我室友一样的人。”
张哥问：“她对你抱有恶意，也造谣你了？”
张哥的理解，顾以安的室友等于对顾以安抱有恶意的人。
顾以安道：“不是我。是她因为流言蜚语自杀的妹妹。她的妹妹，黄巧。”
“流言不可能空穴来风。越是从对方亲近的人口中出的话，越容易让人相信。”
顾以安类比自己，她这一世的母亲觉得她是附身的鬼怪，导致顾家的人基本都不敢接近她。
顾以安道：“因此，我的猜测是，她嫉妒她妹妹，造谣，最后导致她妹妹死亡，所以她现在都在赎罪。她想复活她妹妹。”
“新手提示的恶意，不止指我的室友对我的恶意，也指她当初对她妹妹的恶意。”
顾以安完，并没有听到张哥的回话。
不过，这也不重要了，因为她看到了浮在半空中的黑字。
[游戏结束。]
她猜对了。
顾以安继续看空中的黑字。
[游戏通关情况：因为你的仁慈，两名玩家成功通关。]
[奖励：(你手头上似乎没有能奖励给玩家的道具。)]
[寄语：(请指定玩家，传达你想对他/她/它的话。当然，你可以选择拉黑，或屏蔽。)]
顾以安看了看黑字，有种自己也能是神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