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意淡淡道：“……什么丧气话, 还没到那个时候。”

    “若是真没办法了，你愿意死就死吧，反正成功率不到两成, 离死也不远了。”

    “还好心脏伤的最轻, 现在还能吊着一口气，你就偷着笑吧。”

    其实轻只是相对而言, 因为其他的内脏全都被挤碎了, 肋骨也断掉大半，软哒哒的一摊，腹腔里全是血水。

    要是以前有人跟她伤成这样还能活，凉意肯定是要翻白眼的。

    但她现在都忍不住佩服自己, 竟然还能把人救回来。

    其实救回来还是太早了，不一定呢。

    omega的体质，毕竟还是太弱了。

    虽然人的肉体不能跟钢铁相较量，但如果换个alpha，大概还不至于这么惨烈，她的把握也会大一些。

    “……别动他，明天送医疗舱养着。”

    然后那些器官会不会自己长好，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凉意一边着一边摘下手套扔在一边，有些疲倦的道：“……我得回去取点东西, 艾慕你看着卡缪，别让他发疯坏事。”

    艾慕忙点头：“……好的，你去吧，我在这里。”

    凉意走了。

    卡缪仍然站在原处, 并不话，也不动，就很执着的从玻璃窗里看。

    隔着一扇门，叶清静静的躺在床上。

    Omega的脸色惨白，身上插着很多乱七八糟的管子，胸腔几乎不见起伏，只有一旁仪器上微弱的波动证实他还活着。

    艾慕其实也很难过，但毕竟还能保持理智，就拉拉卡缪的衣袖：“阿布，我先带你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Alpha身上有些皮外伤，手上和脸上，都有些口子。

    不严重，但在流血，而且翻起的皮肉看着就很疼，尤其是右手手背上的一道，几乎都能看到骨头了。

    她很听凉意的话，就劝道：“……阿布，现在叶清的情况稳定了，你守在这里也没有用。”

    “……先把伤口包一下，然后再回来好不好？你放心，我在这里替你守着他。”

    但是卡缪并不动。

    艾慕叹了一口气，自己离开了。

    过了不到五分钟，她领着一位医生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推着车的护士，车上放了些医用的消毒酒精和纱布。

    卡缪不肯走，艾慕就带着医生来了。

    alpha其实很配合，他只是站在那里不动，但并没有发疯或者抗拒别人的触碰。

    于是艾慕便帮着扯他的衣服，配合医生，给他手上、腰上、头上的伤口，都消毒包扎，简单的处理了一下。

    是在安慰卡缪，其实艾慕自己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凉意这人，是从来不会什么好话去马虎眼的。

    是一就是一，是二就是二。

    她叶清没脱离危险，那状况就是很艰难，叶清可能随时支撑不住，没必要去骗自己也骗别人。

    凉意是那种勇敢到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直面惨淡人生的性格。

    可是这冲击对于卡缪来，还是太大了。

    失去伴侣的alpha是很难平复伤痛，殉情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艾慕觉得很难过，因为不管是叶清还是卡缪，都是她不想失去的朋友。

    只希望老天能够庇佑这个omega，让他能撑过这个坎儿。

    ……

    卡缪就像雕像一样的守在门外，纹丝不动。

    艾慕坐在边上的沙发椅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她觉得有声音，睁开眼睛看的时候，发现是尤金，正将他的外套披在自己身上。

    “尤金！”她喊着：“……你过来了！”

    年轻的保护者明显是匆匆赶来，身上带了点夜风的清凉，制服甚至都没来得及换，他吻一下omega的额头，轻声道：“……我来了。”

    艾慕立刻觉得不困了，扭头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卡缪仍然在站着。

    于是求助的攀上alpha的手臂，声的道：“……你帮我劝劝阿布，他一直在那里，是会出问题的……”

    尤金：“好。”

    他走过去，干脆利落的一掌劈在他的后颈上，卡缪瞬间软了下去。

    艾慕：“……”

    这样劝的吗。

    尤金解释道：“……他这样不行，忍得太狠，会出问题。”

    其实alpha这种生物也很脆弱，虽然他们的肉体强横到变态的地步，但其实很容易被情绪所左右。

    简简单单的阈值失控，就能摧毁一个alpha，让他从一名战士变成一个杀.戮机器。

    忍得狠了，是真的会出事。

    尤金随手将卡缪塞给一名医生：“……给他注射三天不能醒来的剂量。”

    到时候叶清是死是活，都已经成为定数。

    直面结果也好过在这里干受煎熬，否则里面那个还没好，外面的先交代进去了。

    ……

    晕倒的卡缪被带走了。

    但是艾慕仍然不放心，她觉得叶清躺在里面孤零零的可怜——他甚至没有家人。

    那作为朋友，也不能放着他一个。

    就算是替卡缪，她也要守着。

    尤金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的对着通讯器了什么，没一会儿，凯尔就带着一些人过来了。

    他们简单的布置了一通，急救室外面便搭起了一个临时的隔间，里面放了床和软椅子。

    “我知道他是你的朋友。”尤金轻声的道：“……但是答应我，别太累。”

    艾慕忙不迭的点头：“……好。”

    尤金不能一直陪着在这里，alpha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他是整个新三区的指挥官，不能因为一个omega被绊住脚。

    这一点，艾慕是很理解的。

    “……你们都去忙吧，你也跟辛伽大人一声不用过来……我在这里就好了，明早凉意来，有她在，大家都不用担心了。”

    凉意在艾慕心里的地位还是很高，而且无可替代的，这一点尤金深感无奈却又无可奈何。

    也罢，跟个omega有什么好计较的呢，而且那个女魔头还是他的嫂子。

    ……

    尤金陪着艾慕到了天亮，然后就不得不匆匆的离开了。

    凯尔被留了下来，帮着处理一些事情。

    叶清的病房附近已经完全被隔离出来，除了艾慕、凯尔和偶尔进来观测数据的医生，别人都是禁止入内的。

    早上的时候，凯尔给她送了米红枣粥和甜饼子，应该是医院里供应的早餐。

    艾慕道了谢，虽然没什么胃口，但是也吃了一点，然后觉得十分疲倦，就爬在床里睡了一觉。

    期间睡的也并不安稳，每隔一会儿就爬起来，去看叶清身旁的仪器是不是还有波动，还做了几个噩梦，冷汗淋漓。

    直到凉意回来医院里。

    “……如果今天上午他能撑过去，下午就送他进医疗舱。”她道：“希望叶清能熬过去。”

    “卡缪呢？竟然没守着？”

    艾慕老老实实的交代：“……尤金把他晕了，然后注射了能昏迷三天分量的药剂，现在正睡着呢。”

    凉意点头赞成：“这么做对。”

    看着卡缪那个架势，倒是真动了万一叶清出事，他就跟着殉情的样子。

    可是现在也还没到绝望的时候。

    思绪太深并不是什么好事，这是所有alpha的弱点。

    ……

    医疗舱的环境最适合人体的自我修复。

    如果在自然环境中，人体伤口愈合的速度为一，那么在医疗舱就能达到五到八，甚至十，器官创伤受损和伤口愈合恰好对症。

    可是叶清这种已经完全超出了自身愈合能力的伤势，谁也没法判定有没有用。

    omega的体质和自我修复能力，本来也十分脆弱，如果不能修复，那就只能是全线崩溃，他不可能活着从舱室里出来了。

    “……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凉意叹了口气：“我所有的本事就这么多了。”

    艾慕神情落寞：“阿布现在一定很挂念叶清。”

    如果叶清出不来，那现在见的就是最后一面。

    不让卡缪在场，即使是为他着想，也太残酷了些。

    凉意也沉默了。

    良久，艾慕又道：“……是什么人，要跟叶清过不去？”

    凉意冷笑：“查着呢，一帮喝多了的alpha，看着偶然，抽丝剥茧的，总能查到点什么。”

    大概率的是冲着卡缪去的。

    这家伙的仇家很多，非常多，可是谁也拿他没办法。

    但无辜的叶清却被连带着遭了殃。

    下午一点四十五分，重病监护室的门被开，叶清的病床被推进了最高等级的医疗舱。

    Omega静静的闭着眼睛，嘴唇都是苍白的，简直没有一点血色，露出来的锁骨分明，胳膊和腿里面都被了固定钢板。

    艾慕看着看着就开始掉眼泪。

    叶清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啊。

    凉意倒是还好，神情淡淡的吩咐：“……开门，进舱。”

    众医生各司其职的开始着手准备。

    “等、等一下！”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吃力的声音：“等我一下……”

    艾慕惊讶回头：“阿布？！”

    谁也不知道这个本应该睡上三天三夜的alpha是怎么醒来的，过度的剂量让他的腿脚不灵便，走两步便摔一跤，扶着墙壁都扶不住。

    “让我看看他……”alpha咬牙吐字：“……让我再看看他。”

    众人都有点呆住，就看着他这么一步一跌的艰难的走到病床前，跪在了地上。

    他伸出手，略微颤抖的捧着叶清的脸，吻了一下omega苍白的嘴唇。

    “……我在外面等你。”

    他哽咽的道：“你记得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