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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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棪在那边摆张怨妇脸, 被花燃讥讽,这边翊安放完狠话便抛掷脑后。

    完全不放在心上, 夫君偶尔耍耍脾气,可以体谅的嘛。

    翊安的容颜便是不施粉黛, 也从清丽中透着股美艳。今日细细描了妆容, 愈发的尊贵迭丽,让人不敢直视。

    她唇形生来微微上扬, 只需稍稍将眼神放得柔和些,便像在对人笑。

    那笑容不算明朗, 温温柔柔地与人隔着距离, 让人纵有亲近之心,却也不敢逾矩。

    她抬脚进了院子,安平侯夫人便赶来行礼, 将她请入上座, 身边一堆妇人围着。

    这个奉承她衣裙首饰好看, 那个大赞她妆容精巧。

    换着花样地吹,恨不得把“公主”二字直接改成“仙子”, 让翊安明白她们满心热枕。

    翊安脸不红心不跳的听着,适时回应两句。

    换了旁人, 早臊得慌。

    而她听这些话, 如同吃家常便饭。

    五分真,五分假。

    无非是想讨她一个高兴,她高兴给她们看就是,也不亏损什么。

    既然来了, 没必要端架子。

    正逢人家家里大喜的日子,与民同乐自是应该。

    清河郡主亦向她行了礼,却不往前凑,冷眼旁观。

    不怪这些夫人们殷切。

    翊安长公主赴喜宴的次数少之又少,全凭心情。

    就是王府世子成亲,她也有不去的时候。

    谁也不敢多什么。

    安平侯府虽是皇亲贵胄,到底是旁支,一朝不如一朝。

    多的是人没料到,长公主今日会来。

    那些出身并非高门的夫人,平日哪有与长公主话的机会,自然恨不得凑到她眼前去,混个面善。

    清河原本还要应付人,见人全围去翊安那里,乐得清闲。

    翊安虽喜热闹,然而这种场合,话来去都是那几句,没甚么新意。

    喝了半盏茶后,便想法子开溜,好在没人胆敢不依不饶地追着她废话。

    今日天热,炮竹声又吵得人燥,唯清河郡主一脸冷淡,周身恨不得降场霜雪。

    翊安毫不犹豫地走过去,露出一个明艳娇俏的笑:“几日未见郡主,郡主又年轻了几岁。”

    虽清河郡主是个标志的冷美人,光看一张脸,也算是赏心悦目。

    但翊安这话藏着坏心,心想私下与一群年轻子折腾,这心里能不年轻吗。

    清河不动声色地看她。

    抛去身份不谈,面前这张脸当真是老天偏疼。

    方才与旁人只是客客气气的,现下她对自己粲然一笑,眉眼如春风,看得人无端心软。

    清河郡主其实颇为纳闷,翊安怎么突然夸起自己来。

    只好回:“殿下谬赞,您才是风华正茂,仙姿卓越。”

    清河的音色偏冷,就像嚼着薄荷叶话,翊安听到耳朵里,全当成了不情不愿的回礼。

    她故作不经意地道:“思荣今年方过十七,郡主以为,这亲事可是结早了?”

    上回听她那意思,她对成亲一事,并不赞同。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需清河多言。”

    翊安笑:“是,倒是本宫多嘴。”

    “嗯。”

    “?”

    这天没法聊了!

    她不应该“我不是那个意思”,然后两个人再继续掰扯嘛。

    一个“嗯”字结束对话,属实精妙。

    翊安忽而好冷。

    魏思荣骑在高头大马上,风风光光地从陈家接新娘子回来。

    据齐棪观察,并事后对翊安所,魏思荣爱极了这种被众人祝贺,热闹围着的感觉。

    他头戴插花喜帽,身穿大红喜服,满府跑来跑去,遇见谁都给人弯腰行礼。

    酒敬了一杯又一杯,比哪家的新郎官都高兴。

    齐棪与翊安嫌无趣,默契地称府里有事,早早离席。

    齐棪来时骑的马,回时定主意,将马鞭扔给侍卫,转身上了翊安的马车。

    四驾的马车宽敞奢华,便是再挤上几个人也不成问题。

    然而挽骊还是自觉起身,去车厢外坐。

    齐棪与翊安肩挨着肩,背挺得像墙一样直,双手搭在两条腿上。

    翊安心道这是哪一出,方才还不想理她,现在又赶着来她身边坐。

    若想示好,又干嘛这副死样。

    刚想开口讥讽,想起自己过的话,只好闭上嘴。

    马车稳缓驶过闹市,齐棪端坐得气定神闲,撩开身侧的车帘子,欣赏街景。

    手却从自己腿上移开,缓缓伸向翊安,抓住她纤弱细腻的手。

    翊安正看着另一旁的街景,既然齐棪要装哑巴,她且看他装到几时。

    好不容易瞧见个样貌周正的男子,还没来得及细品,手猛不丁地被一只滚烫粗粝的手握住。

    这就装不下去了?

    翊安头都没偏,看也不看他,自顾自将手往外挣脱。

    比力气,她自是输的。

    她越挣扎,齐棪握的越紧。

    翊安另辟蹊径,仗着最近指甲养的长,毫不留情地掐在他手心上。

    齐棪纹丝未动的紧握,就像没有痛觉。

    翊安掐了会,叹口气,将视线从窗外转回来,睁着一双会话的漂亮眸子瞪他。

    话内容,齐棪读出来了:给老娘滚。

    齐棪冷静且矜贵,脸上无忧无喜,不仅不为所动,还往她面前倾了倾身子。

    他每靠近一寸,翊安就往后挪一寸,最终挤在角落里。

    没被抓住的那只手,抬手便要往他身上捶。

    一并被齐棪束缚起来。

    他两只手将她纤细的手腕握在一处,翊安吃痛,紧接着脸上一红。

    想起那回,他自己指甲把他抓痛了,就拿衣带将她的两只手绑在榻上。

    齐棪看着正经,某些时候,却实在瞎闹。

    齐棪原以为她要生气,没想到她突然羞答答地脸红起来。

    先是不可思议,随即也想起来,微微翘起唇角。

    在翊安平复下羞赧前,一把将人按在车壁上,径直吻上她的唇。

    把她嘴上的胭脂吃了个干净,才用牙齿轻咬着她的唇瓣。

    他心里有气,恨不得咬得她不了话才好,这张嘴,总喜欢气人。

    一句“你属狗的”几乎脱口而出,硬生生被翊安忍下去,踹他一脚,无果。

    素来不曾坐以待毙,她激烈地咬了回去。

    两人双手困在一处,全靠嘴架,一时间口水声啧啧,喘声几乎抑制不住。

    “……”

    听得翊安不好意思起来。

    不再反抗,由他欺负,料定齐棪舍不得真咬她。

    果然,齐棪将她尝了个够,从她唇上离开。

    不曾防备地情况下……拖出一道银丝。

    翊安亲眼目睹这一幕,耳根瞬间火烧一般地红起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不成体统。

    齐棪却高兴了,见她唇上水汪汪地,粉嫩可怜,不忍再跟她闹。

    松开她的手,将她手腕揉了揉,把人揽进怀里。

    原是想先话服软,等软香在怀,又不禁动起了坏心思。

    先是往她耳里吹了口气,再将耳廓舔了一遍,最后轻咬她的耳垂,咬完又吻。

    这套动作,他做得得心应手,几乎每回都是这样开的头,翊安喜欢这样。

    她颤了又颤,情不自禁地求饶道:“放过我。”

    随即意识到,她竟先话了!

    身子一僵,又恼又怒,倏地推开齐棪。

    垂下嘴角,满脸不高兴。

    齐棪朗声笑出来,不舍得再逗她,体贴地替她化解。

    “汪……汪汪汪——。”

    翊安从烦闷到被雷劈中:“?”

    他在她脸边啄了一口,哄道:“好了吧,臣才是狗,殿下莫要生气。”

    车夫:“挽骊姑娘,你有没有听到狗叫?”

    挽骊波澜不惊,闭耳聋话:“没有,你听错了。”

    翊安后来总结,齐棪是个不折不扣的奸商。

    把她哄好,一副事情都过去了的样子。

    在她调侃他“学得真像”时,他也不气,老实人似的沉默。

    等到晚上,只剩他们两个人时,他立即暴露本性。

    “啊……好疼。”翊安眼泪都出来了,他居然咬她那里。

    齐棪置若罔闻,她越是哪里怕痒怕疼,他越要故意下口,逼得她哭着求他不要。

    “连狗叫都学了,不真做回狗,本王忒亏。”

    *

    在齐棪满城寻不到江州来和封浅浅的踪迹时,宫里传来消息,灵妃的孩子没了。

    翊安只是稍稍低落,齐棪却异常愤慨,恨不得立刻找出凶手。

    翊安忍不住怀疑,那孩子是他的。晃走脑子里不正经的念头,“你急什么?”

    “可是失足坠水?”

    齐棪问,他记得前世灵妃是被人推下的水。

    到最后,也没查出来是谁推的她。

    “不是,”翊安摇头:“听是下台阶时崴了一脚,跌坐在地上,孩子没保住。”

    齐棪冷淡道:“蹊跷。”

    “在查。”翊安自然知道不对劲。

    不想让灵妃生下孩子的,后宫里不过那几人。

    但若查起来,牵连又广了。

    而玉奴一定会彻底此事,因为他害怕,今日是灵妃,明日便会轮到皇后。

    若不震慑内外,后宫怎安稳。

    齐棪害怕魏琇像前世那般广开杀戮,“殿下或许可以去劝劝陛下。”

    “你糊涂了?”翊安坚定道:“旁的事我或可一劝,此事沾都不能沾。劝得不好,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翊安是个聪明人,心虽善良,可从来不蠢。

    除后宫众嫔妃,前朝亦有人不愿皇帝过早诞下子嗣。

    齐棪便是旁人眼里的一个。

    “境宁当为天子”这句话,无论何时,都是个隐患。

    世人皆信无风不起浪。

    有些事情一旦传与旁人耳朵里,有心之人便会随时拿出来做文章。

    敬而远之最好。

    齐棪沉默片刻,看着她:“华华……”

    她这般为他着想,他实在不知道什么才好。

    只觉得他此生,就算仍旧活不长,也不遗憾了。

    有妻如此,足矣。

    “滚开。”翊安嫌弃:“别煽情。”

    “得嘞。”齐棪捂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