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菲比真的很累。

    尽管进入工作状态的Q也不是不让人休息, 可到底是高强度长时间的对抗，连专业的詹姆斯·邦德都感到了疲累，更遑论一名年轻姑娘。菲比浑身酸痛, 腿肚子胀的要命, 可她还是在确定梅林听不见之后，开窗子跑了出来。

    已经是深夜了。

    菲比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儿。她倒是记得哈利的家，也知道Q的公寓在哪儿。但菲比不想去找他们，准确地来，女孩不想去见任何梅林的朋友, 因为他们一定会把她再送回梅林身边。

    站在街道上菲比禁不住发呆：那她该去哪儿？

    如果她还是白猫的话, 大可以随便找个隐蔽的地点就地一卧, 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待到天亮心情好就回去，心情不好就继续走走, 没人会在意一只猫的去向，梅林就算想找她都很困难。

    猫咪就是这种习性，如果在外面待久了，或者有更好的人家收留, 从此忘记梅林, 再也不回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现在菲比不是猫了。

    做人不能随便躺下，也不能没有住处。用书上讲的话来, 那就是“不体面”。

    夜风吹在脸上有点凉，菲比了个寒战。她抬头看向街角，发现自己循着声音和光芒, 竟然一路走到了某家酒吧附近。

    已经到了夜场散去的时间，不少人三三两两的从酒吧离开。大部分人走出来时都喝得东倒西歪, 菲比好奇地注视着他们，他们也同样在看着她——扎着高马尾的金发少女, 和各种醉汉以及妖艳女性的画风截然不同，菲比站在这儿，实在是太显眼了。

    “夜、夜跑吗，姑娘？”

    菲比茫然转头，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位手臂还裹着绷带呢，就挂在胸前。受伤的男人喝得不少，连话都不利索了：“这么晚可、可不□□全。”

    “啊，”她看清了男人的脸，“你是仓库里的那个人。”

    随着他们走近，绷带男也看清了她的脸。

    “是、是是是你！”

    男人蓦然瞪大眼，顿时酒醒了八分，他惊恐地大叫一声：“操，我不想再进医院了！”

    他的同伴急忙扶住了踉踉跄跄的伤患：“怎么回事？”

    绷带男挣扎着挥舞双手：“快，快电话给阿奇！”

    菲比：“哎？”

    ……

    直到被两个从酒吧走出来的男人拎到了某所公寓前，菲比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只是听到了阿奇的名字就跟了过来。一路飙车，那个绷带男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他离菲比远远的，满脸警惕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敲响房门。

    片刻过后门开了。

    阿奇走了出来，他只穿着一件条纹衬衫，下面还是睡裤呢，显然是被人从睡梦中叫醒后胡乱换上的。阿奇很是不爽地量了两个男人一眼：“你他妈有什么事不能等到他妈的明——”

    后面的话没完，因为阿奇已经看到了菲比。

    菲比：“晚上好。”

    阿奇：“……”

    绷带男：“我我们在酒吧门口发现了她，阿奇，你可是和政府的人好了不再相互试探的，我我觉得她图谋不轨！”

    图谋不轨什么，酒吧可是公共场合，她一个姑娘还能对你们几个大男人心生邪念不成。

    阿奇扶额，几个道上最凶狠的混混被身高不到一米六零的女孩出心理阴影，出去他都嫌丢人。

    “好了，”阿奇没好气道，他看向菲比，“你们可以走了。”

    “但是阿奇……”

    “快滚！”

    “那我呢？”菲比问。

    “……你进来。”阿奇让开房门。

    好吧，至少她有去处了。

    阿奇的公寓不太像个黑帮二把手会住的地方——好吧，其实菲比一直觉得黑帮二把手应该住在老大的庄园里，又老又古典五六十个保镖会夜间巡逻的那种，毕竟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

    而阿奇的住处，除了配枪直接就摆在客厅茶几上外，和普通人的公寓也没什么区别。

    “坐。”

    男人指了指沙发，然后转身想去摸酒瓶，触及到威士忌瓶身时阿奇猛然想起来：“你成年了吗，姑娘？”

    “我十九岁了。”菲比回答，反正梅林是这么填的资料。

    十九岁倒是成年了，然而阿奇还是收回了手，转而从冰箱里拿出一瓶苏水丢给菲比。

    他给自己拿出一罐啤酒：“被赶出来了？”

    菲比摇了摇头。

    阿奇：“离家出走？”

    菲比停顿五秒之后，还是摇了摇头。

    阿奇一哂：“所以是离家出走。”

    菲比没话。

    “听着，”阿奇开啤酒罐，“喝完饮料、喘口气，告诉我住址，我把你送回去。”

    菲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她没有反驳也没有试图争论什么，坐在沙发上的姑娘乖巧安静，灰色的眼睛仍然清澈见底。菲比越是这样，越是让阿奇明白这丫头不好对付。

    离家出走的孩子多数是为了引起他人的注意，若是如此，这么大闹一场她已经成功了。但现在丫头一声不吭，顺从的像只绵羊似的，所以她想要的肯定不是谁的关注。

    凭借阿奇多年对付强尼子的经验，他敢赌假如把菲比送回家，阿奇前脚上车，她后脚就会转身溜走。

    阿奇颇为头疼地舒了口气。

    “怎么回事？”他问。

    “我就是想出来散散心，”菲比诚实回答，“然后你的人就一定要我见见你。”

    “……”

    算了，至少她碰见的是他的手下。

    尽管阿奇觉得能把专业手送进医院的姑娘是不怕流氓的，可菲比到底是个言谈得体的年轻姑娘，深更半夜在外游荡，实在是太不过去了。

    其实阿奇很想问问具体是什么情况，但他也没错过菲比脸上的倦意。他想了想，放下了啤酒罐：“你在这儿将就一晚，丫头，有什么事明天再。”

    “哎？”

    菲比有些错愕，她似乎没料到阿奇会收留她。

    “但是我没带换洗的衣物和洗漱用品呀。”

    是啊，他还是头一次听离家出走还要带牙刷的，看出来这姑娘是个乖孩子了。

    阿奇挑了挑眉毛：“客房在左手边，你随意。”

    这还是菲比在变成人后，第一次睡在梅林不在的地方。

    如果菲比没有累到脚腕不听使唤，她肯定会感慨一番然后偷偷想念梅林。但今天菲比真的用尽了所有体力，阿奇把被单丢给她，跑了整整一天的姑娘几乎是沾到枕头就沉沉睡去。

    ……梅林不在。

    菲比真的太累了。意识沉沉浮浮，詹姆斯·邦德的那句“你太年轻”从他脱口的那刻就一直萦绕在菲比耳边，甚至带进了睡梦之中。

    要是碰不到阿奇的手下，她一定会露宿街头的。

    因为走出梅林的世界，作为人类的菲比无处可去。

    这个念头凝结成型，菲比抖了抖，然后清醒过来。

    天已经亮了。

    菲比抱着被单蜷成一团，她深吸一口气，布料上尽是陌生的气息。

    被单不算新，应该是阿奇自己备用的。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皂粉和樟脑球的味道，后者刺鼻的气息叫菲比皱了皱鼻子。

    昨夜的情景浮上心头，定格在梅林推开她离去的背影上。

    即便菲比是如此的厌恶樟脑球的气味，她还是把脸颊埋进了被单之下，女孩再次闭上眼睛，希望陌生的气息能够掩盖思念的情绪。

    她又睡了一会儿，直到朦胧之中听到有人敲了敲门。

    “菲比？醒醒。”

    “……梅林？”

    菲比从被单中扒出一个脑袋尖，然而不是梅林。阿奇站在门口，他已经换上了那件招牌式的黑西装，里面的条纹衬衫还是昨天那件，没系领带，领口的纽扣随意敞开着。

    见她清醒过来，阿奇侧了侧头：“起床。”

    好吧。

    潦草地跳窗离开，又匆匆入睡，菲比还穿着那身瑜伽服。阿奇的目光在女孩的衣物停留片刻，然后抬手：“衣服在床边。”

    菲比瞪大眼睛：“哎？”

    阿奇：“将就穿，出来吃点东西。”

    着他离开了。菲比拿起床边的袋子，里面装着的是一件长袖T恤和牛仔吊带裙，连吊牌还没摘呢。

    阿奇叫手下随便买套换洗的衣物，可他没想到这么随便。

    前几次见到菲比，这姑娘的穿着扮都相当贵气，哪怕是那身轻便的瑜伽服也够他的手下买一整套行头了。

    但不得不，漂亮的姑娘穿什么都漂亮。换下衣物的菲比走出房间，白T恤、牛仔裙，金色的长发散落在肩头，她还没穿鞋，纤细的脚踝裸啊露在外，青春的一塌糊涂。

    行了，这样看上去更像是离家出走的姑娘。

    阿奇放下三明治：“你有什么算？”

    菲比：“现在几点了？”

    阿奇指了指墙上的挂钟。

    看到时针停在十二时，菲比惊呼一声，她捂住嘴巴：“糟了！我和领养流浪猫的人家约好今天回访的。”

    前阵子端着猫草却被阿奇的人半路请走，菲比的回访任务也暂停了几天。她本来约好今天继续的！

    阿奇：“我送你过去。”

    菲比：“可是……可是我的猫草……”

    怎么又是那玩意！

    她半夜离家，不管是花还是草肯定不在身边。阿奇很是无奈：“那种花——”

    “是草。”

    “管它是什么，你从哪儿买的，丫头？”

    “花店，”菲比认真开口，“猫草是草，它明明就没有长花，为什么阿奇一定要喊它花？”

    “……”

    .

    然后廉租房附近的花店迎来了菲比这位回头客。

    不仅仅是她，还有三个平均身高在一米八零以上，穿着黑西装、满脸不爽的彪形大汉。

    买完猫草的菲比站在街头，身后三名手一人抱着一盆猫草。阿奇开车门：“这够了吗？”

    菲比：“嗯。为什么花店老板没收我钱？”

    阿奇：“……”

    菲比：“他应该收钱的呀，梅林不能贪便宜。”

    黑帮二把手眉头紧皱，看向距离他最近的手：“你们没给钱？”

    手：“…………”

    被点名的手抱着猫草默不作声地转身回去交钱。

    “地方在哪儿，丫头？”阿奇问。

    菲比不假思索地报出了住户的地址。

    阿奇听到房间号后讶异的神情一闪而过，菲比敏锐地抓住了他的表情变化：“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阿奇，“只是这家住户你认识。”

    “哎？”

    “他在仓库外炸了我们的车。”

    事情就是这么巧。

    菲比看过领养人填写的信息，表单是女主人填的，她只是在居住情况一栏中写了Couple。

    万万没想到，她的那位伴侣竟然就是险些被阿奇吊起来送进下水道喂鳌虾的帮派分子。

    菲比敲响房门时，开门的女主人看到阿奇亲自来访差点吓晕过去。

    她哆哆嗦嗦地让开房门：“阿、阿奇，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的人已经来搜寻一圈了，我真的——”

    阿奇：“猫呢？”

    女主人：“……什么？”

    不等她反应，菲比就径直朝着卧室走过去。

    她的听力远超人类，进门的那一刹那菲比就听到了型猫蹬地跑路的声音。

    女孩拽着裙角，蹲到床边：“凯文？”

    床底响起细细的一声“喵。”

    阿奇：“你的耳朵竟然这么灵。”

    菲比急忙扭头，扬声喊道：“别过来，你们吓到凯文了！”

    阿奇立刻停下。

    女主人惊呆了，她从没见过有人用这么嚣张的语气和阿奇话。

    然而菲比才不在意别人想什么，她朝着床下伸出双手：“是我，凯文。”

    她耐心等了片刻，床底的猫总算是动了，它心翼翼地从床底探出头，正是那只在庄园外第一个接近菲比的奶牛猫。

    菲比把它抱起来，奶牛猫呜咽一声，很是委屈地钻进菲比的怀里喵呜喵呜个不停。

    “啊，是这样吗，”菲比叹了口气，她挠了挠猫咪的下巴，“你别怕，他们的目的不是你。”

    “喵。”

    菲比站起来，她抱着猫走向阿奇：“你的手下来了好几趟，他们太凶了。”

    阿奇：“……”

    他很想问菲比是怎么知道的，但是转念一想，刚刚开门时住户就已经提到了这点。阿奇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奶牛猫：“我们也是不得已，丫头，谁叫它的男主人炸了我们的车，你想过有人坐在里面会是什么后果吗？”

    当然。菲比叹了口气，她既希望梅林和Q能尽快抓到罪魁祸首，也不想阿奇的人吓到猫咪，然而二者不可兼得，只能让凯文暂时委屈一下。

    “那好吧，”菲比摸了摸奶牛猫的脑袋，“下次他们再来，你就躲进床底下别出声，不会伤害你的。”

    “喵呜。”

    开门的女主人彻底搞不懂阿奇的来意了，她看了看仍然是一脸你随时可能会惹毛的阿奇，又转头看向抱着猫咪的年轻姑娘：“呃，阿奇，你不是来，来问话的？”

    阿奇：“菲比。”

    菲比：“啊。”

    她这才想起来应该和主人声招呼的。菲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腾出右手：“对不起，我听到凯文的声音就忘记了，我是菲比，之前和你约过来回访的。”

    女主人：“……”

    菲比：“阿奇，猫草呢？”

    阿奇转身看向站在门口的三名手下，几位手会意地把端着的猫草放到桌上。

    女主人：“…………”

    一般情况下，领养回访需要做的是观察居住环境、猫咪状态，然后再同领养人聊聊天。但由菲比做这件事，最后一个环节可以省去了，问领养人不如问猫咪自己。

    于是就出现了阿奇和住户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而菲比蹲在角落和猫咪窃窃私语的画面。

    菲比花了很长时间才让奶牛猫凯文彻底相信几位闯入地盘的陌生人没有恶意，奶牛猫的猫耳朵总算回到了正常的位置，它放松下来，在菲比的脚边不住蹭来蹭去，呼噜呼噜不停。

    阿奇盯着菲比看了半晌，而后转头看向女住户：“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指的当然是炸车的事情。

    女主人急忙摇头。有菲比在，阿奇的话语气缓和了不少，他甚至把嘴边的脏话都统统收了起来。

    尽管不知道这个姑娘和阿奇是什么关系，可这样的审问环境可比下水道边好太多。

    因而就算对情况一无所知，女住户也愿意配合阿奇。

    “我什么都不知道，阿奇，”她诚恳地，“汤姆被你们带走我才、我才知道他干了这种蠢事。天，他竟然这么做！”

    阿奇冷笑几声。

    “你最好和这件事没关系，”他，“不然我能保证猫的安全，可保证不了你的。”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对面的女人有点慌张了。

    她拽紧衣角，努力回想着线索：“汤姆只是突然，他有了赚钱的新法子，有人赏识他，他很快就能混出头了。出事前的一天汤姆接到了一通电话，是去什么地方，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

    女主人的声音一扬，躲在角落里的奶牛猫畏惧地“喵”了一声。

    “别怕。”

    菲比从地上抱起猫咪，用脸颊蹭蹭奶牛猫的头顶：“没关系的，还有我在。”

    奶牛猫凯文：“喵嗷。”

    菲比：“……”

    她的身形猛然一顿，女孩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阿奇，他正在问话，根本没往这边瞧。

    确定没人注意自己后，菲比压低声音，凑到奶牛猫耳边轻声开口：“你什么？”

    猫：“喵。”

    菲比的灰眸陡然一变。

    近乎于野蛮的攻击性在清澈的眼眸中一闪而过，菲比抱着猫咪的手紧了紧：“阿奇。”

    阿奇一顿。

    他放过了快要哭出声的女人，转过头来。

    房间角落里的女孩怀里抱着猫，跪坐在地上，金发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这本来是一副漂亮到足以拍下来摆在橱窗的画面，而菲比的眼神却锐利得像只准备捕食的豹子。

    “在维京酒吧，”她把奶牛猫护在手中，一字一顿地，“电话的人有着西班牙口音。”

    .

    三个时后。

    回访猫咪归来，已经到了夜幕降临的时间，刚好酒吧也准备开门了。

    阿奇脸色很难看，没想到绕了一圈，竟然绕回了自己的地盘——维京酒吧是强尼的产业，汤姆和那个西班牙人就是在这儿商量着炸了他们的车。

    “阿奇。”他们一踏进门，经理就迎了上来。

    “出事之前汤姆是不是来过？”阿奇直接了当地开口。

    “呃。”

    经理怔了怔。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得查查监控录像，”管理一家酒吧，经理总有自己的手段，“不如你和……这位姐先坐坐，喝点什么？”

    阿奇很清楚经理犹豫什么：穿着牛仔裙的菲比看上去还没到能进酒吧的年龄，但人是他带进来的，经理也不敢出声质疑。

    “有非酒精饮料吗？”阿奇问。

    “我给这位姐上杯可乐。”经理。

    眼下正值晚饭时间，大厅里客人并不多。菲比坐下来，接过经理亲自递过来的可乐，阿奇便开口：“现在你可以了。”

    菲比：“什么？”

    阿奇：“你是怎么知道汤姆和西班牙人约在这里的。”

    菲比眨了眨眼睛。

    她总不能是汤姆领养的奶牛猫告诉自己的，菲比想了想：“我之前与汤姆的女朋友见过一面，她领养的是我的朋友。”

    这倒不是假话。虽然领养信息不是菲比发布的，但她基本上见过所有领养人。

    “所以？”

    “无意间听到的，”她随口回答，“当时没想这么多，直到你问起电话的事情。”

    奶牛猫凯文就是这么告诉菲比的，她含糊地将信息转达给了阿奇，至于怎么理解，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而阿奇看上去并不太相信菲比的话。

    但前后想来，她的叙述没透露多少细节，因而也听不出破绽。男人只是拿起经理送过来的威士忌：“这事结束后我送你回家。”

    菲比：“……”

    阿奇：“怎么，整整一天还不足以你散心？”

    整整一天也没有见到梅林。

    由猫变成人后，菲比还从未与他分别这么久过。

    梅林现在在做什么？他会焦急地寻找自己吗？还是其实他已经找到了，此时此刻正通过各种高科技手段看着她。

    这么想着的菲比仰头，下意识地寻觅着酒吧的监控设备。

    “丫头，你在找什么？”阿奇问。

    “没什么。”

    菲比收回了目光。

    “阿奇，”她开口，“你会和你……信任的人产生矛盾吗？”

    男人勾起笑容。

    他握着威士忌酒杯，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所以是和亲密的人吵架了。”

    “不，我被拒绝了。”

    “告白？”

    好像也不是，菲比仔细想了想，然后认真纠正道：“上啊床。”

    阿奇：“……………………”

    为什么又是这个表情，菲比顿时有些困惑，她没用交啊配这个词啊。

    而阿奇着实被震了一下，他举着威士忌酒杯，甚至忘记了自己想干什么。黑帮的二把手干脆放下了杯子，几度欲言又止。

    菲比补充：“其实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阿奇：“……你确定你喜欢的人喜欢女人？”

    菲比：“我见过他约会的对象。”

    还是白猫的时候菲比见过梅林约会，不把图谋不轨的女巫米莉·森特算在内，差不多有两次吧，都是女性，所以菲比觉得应该没问题。

    只是梅林从不带任何性别的客人回公寓过夜。

    “你见过他的约会对象，”阿奇神情复杂，“而且你现在和他住在一起。”

    “嗯。”

    “我先确认一下，”阿奇伸手，“你和你喜欢的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或者领养关系，或者其他法律规定的关系，对吧？”

    “没有。”

    “那他可真是个混账。”

    “梅林才不是混账！”

    阿奇笑出声，他伸出手，男人的手掌落在菲比的下颚边沿，他的拇指一动，捏住了菲比的下巴。

    “你该看看你这张脸，丫头，”阿奇，“够漂亮，单纯的像从画里走出的人物，他和你朝夕相处，却不肯承担你的感情，如果他不是混账，那这个人的心思也太深了，离他远点，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梅林也是这么的。

    她有些茫然地看向阿奇，他长得的确有点像梅林，可梅林比他要温和的多，他很少穿西装，更多的时候会选择带着阳光味道的开襟毛衣。

    同样的，梅林的被单上也没有刺鼻的樟脑球气味。

    梅林更不会随意地和她进行身体接触，像阿奇这样捏着她的下巴话，在梅林的认知里已经是极其无礼的行为了。

    菲比还是更习惯那个彬彬有礼、神情冷静的男人。

    可他亲口，希望菲比能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世界。

    阿奇同样也在看着陷入思索的菲比，他收回手掌：“我得去看看监控，菲比，你一个人在这儿坐着没问题？”

    菲比回神：“没问题。”

    想也是，这可是强尼的地盘，闹不出乱子的。而就算有，阿奇觉得与其担心菲比，不如担心招惹她的人。

    所以男人准备离开：“如果你想换杯饮料，就直接找经理。”

    菲比拿起了自己的可乐。

    此时酒吧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三三两两的人进进出出，菲比望着人群，听着音乐，思路仍然停留在昨夜离开的时刻。

    刚变成人的菲比不觉得自己的人生……猫生有什么变化，人类也是要吃饭睡觉的，因而她对突然变化的事情接受良好。

    可伴随着学习的事情越多，菲比就觉得越麻烦，她讨厌束缚，讨厌规矩，讨厌一个又一个的不可以。但做一名人类能换来梅林截然不同的态度，她左思右想，还是放弃了变回去的机会。

    直到昨天晚上，站在街道上她无处可去，菲比才真切的意识到，只有梅林是不够的。

    实话，回想起梅林离开时的背影，菲比还是很伤心。但她隐隐理解了他的犹豫是有原因的——尽管菲比还是想不出是什么原因，可梅林做任何事情都有充足的理由。

    他觉得不合适，那可能真的是不合适。

    好麻烦啊。

    菲比咬着吸管，忧愁地叹了口气。

    “有心事？”

    “！！”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菲比一跳，她抬起头，看到一名高大的男人自来熟地坐了下来。

    是个陌生人，看上去和阿奇差不多大，四目相对时他扬起笑容，地中海人的相貌似的他看上去格外热情。

    “蒂亚戈，”他，“我没想到还能在这儿看见未成年人。”

    “你好，蒂亚戈，我是菲比。”

    菲比礼貌地点头。

    “但我已经成年了。”

    叫蒂亚戈的男人挑眉看向菲比手中的可乐，他的面容棱角分明，侧颜看起来就像坐落在博物馆的艺术雕塑。

    “那么菲比，”幸而男人没继续纠结于这个问题，她能进来自然有进来的办法，“你是一个人来的？”

    “——她和我在一起。”

    又是一道突然出现的声音。

    但菲比认识这个声线，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詹姆斯·邦德。

    地中海长相的男人顿了顿，他看了眼菲比，又看向詹姆斯·邦德，道了一声抱歉就起身离去了。

    邦德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还是无可挑剔的定制西装，还是漂亮的金发碧眼。007特工拿着一杯马提尼：“现在你还怀疑自己不够漂亮吗？”

    “哎？”

    “在酒吧都有男人搭讪了，女士。”

    菲比继续咬着自己的吸管：“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邦德：“我是个特工。”

    好吧，这句话几乎能解释世间所有的问题。但话是邦德的，菲比却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她没话，但菲比的心思格外好猜：“很抱歉是我，但我找你有事。”

    菲比：“什么事？”

    007从上衣口袋拿出了一部崭新的手机。

    “你没有邮箱，”他解释，“只能用这种法子。”

    邦德将手机递给菲比，她拿过来一看，屏幕中显示的是一份长长的信件。

    “Q把你的情况汇报给了M夫人，”邦德平静地，“而M夫人认为你想当有潜力。如果你愿意，她希望你加入MI6的培训计划，为期六个月，一旦通过训练，你就会成为一名大英政府的公务员。”

    “和你一样的特工？”

    “或许不是00特工，但谁知道呢，你才十九岁。”

    “我得想想。”

    “当然，”邦德一点也不惊讶，“如果你做出决定，就用这部手机拨电话簿里的号码，Q会安排后续的一切——当然了，就算你不同意，他也愿意继续帮助你测试，当然那就得用业余时间。”

    “谢谢。”

    菲比收起了手机，还得感谢阿奇手下买的衣服，牛仔裙上竟然有个口袋。

    直到菲比把手机放进口袋里，邦德才转过头。他上上下下量了一番菲比的新衣服，似乎想就此点评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展开话题。

    “想听句实话吗，菲比。”他。

    菲比讶异地抬眼：“请。”

    邦德：“站在你的角度，我不建议你接受M夫人的邀请，做一名保密人员很辛苦。”

    “梅林肯定也这么想。”

    “不论你的意愿是什么，梅林的考量很少出错，他的建议绝对比M夫人更有价值。”

    “那站在你的角度呢？”

    “你问的可是一名00特工，女士。”

    言下之意就是，可没有人逼迫詹姆斯·邦德成为007。

    菲比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邦德：“那名西班牙人没出现在监控里，或许你还可以深入问问附近的其他动物。”

    菲比：“……”

    邦德：“我有任务。”

    当然了，007特工也不会专程跑到酒吧，只是为了帮M夫人传个话——整个MI6多少员工，哪儿用得着00系特工跑腿？

    “好吧，”菲比，“是Q找到的我？”

    一直漫不经心的邦德露出笑容。他看向菲比，浅蓝色眼眸里带着几分揶揄的色彩：“你认为呢？”

    菲比的心一动。

    她目送邦德离开座位，径直走向吧台。

    越过人群，詹姆斯·邦德停在了一个男人身边。

    好吧，看来不是Q找到的她。

    触及到梅林那标志性的外形特征时，菲比的心一下子落在地上。她看到邦德低声与梅林了些什么，然后转身融入了人群。而坐在吧台边的梅林转过了头。

    出入酒吧的梅林倒是没穿那身猎装和毛衣，灰色夹克里搭了件高领毛衣，鼻梁上仍然架着眼镜。这使得菲比不能第一时间捕捉到男人的眼神，但菲比知道他在看她。

    梅林的手边也放着一个威士忌杯。

    他拿起威士忌杯，从座位上站起来，朝着菲比的方向迈开长腿。

    菲比下意识地咬紧嘴边的吸管。

    她试图躲开目光，但菲比发现自己办不到，她就这么盯着梅林走到自己面前。高大的男人礼貌地开口询问：“我可以坐下吗？”

    “嗯。”

    得到首肯之后梅林才落座，他把酒杯放到桌子上。

    越过酒精的味道，越过香烟的味道，还有层层人声、音乐声，熟悉的气息仍然扑面而来，包裹住了菲比的所有感官。

    在黑暗之中菲比阖上了眼睛。

    她想，即使是避开光芒，梅林大概也能察觉得到。

    “你拿到的线索并非毫无用处，”梅林沉着地开口，“至少现在我有了通话记录。”

    “梅林什么时候找到了我？”

    “阿奇的手下到商场购买号牛仔裙的时候。”

    “可你没来找我。”

    “我有一整个皇家特工的后勤工作，姑娘，”梅林顿了顿，“而且你很安全。”

    “……”

    菲比没话。

    身边的男人叹了口气，他拿起酒杯送到嘴边：“我知道这的确很混账。”

    岂止是混账那么简单。

    要不是在公共场合，菲比真想扑到梅林身上，向上次一样狠狠地咬他一口。但很显然现在不太合适，而且菲比非常清楚，这才是梅林的作风。

    甚至是他人现在坐在自己的身边，很可能还在眼镜中处理着突发事件。

    “你不仅知道我在哪儿，”菲比看也不看梅林，低着头道，“你也知道邦德找我的原因。”

    “M夫人愿意给你一份工作。”

    “你不会。”

    “我不会，皇家特工的数量是固定的，除非有外勤特工死亡，否则我们不会考虑招募新特工。”

    菲比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放过了被狠狠蹂啊躏的吸管，塑料制品早已不成形状了。菲比委屈不已：“其他，其他的朋友，哈利、艾格西、洛克希，Q和邦德，还有阿奇，他们从来不会有这么多要求。反而梅林，明明是最亲近的人，为什么的话总是让人不开心。”

    “因为你的存在对我没有任何意义，姑娘。”

    菲比愣住了。

    话落在地上，砸成碎片，宛如利刃般刺入菲比心底。但很快梅林就意识到菲比误会了自己的话，他叹息一声，抬起手。

    宽大的手掌徘徊在菲比的脸侧，他的手几乎能包裹住菲比的大半脸颊。可他迟迟没有行动，梅林犹疑片刻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菲比，看着我。”

    梅林用自己的手指托起菲比的下巴，他肯定是目睹了阿奇亲密的动作。

    即便是命令口吻，他仍然没有强迫菲比，只是用劝导的方式指引她看向自己。

    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镜片之后的那双眼睛还是如此的澄澈清明，这下菲比看清了他的目光，梅林的确在看着她，他茶色的双眼在避光处更像是黑的，那之中倒映着菲比的影子。

    “你对我而言也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我不需要你的天赋和技能，不需要你奉献，不需要你付出，更不需要通过你去换取其他好处。M夫人看到你，她看到的是一位有潜力的特工候选；阿奇看到你，他看到的是一个能和MI6搭线的纽带，但对我而言，你就是你，菲比，我只希望你能成为你自己。”

    那一刻菲比迟来一天的眼泪，终于顺着眼角滚落下来。

    “可是希望梅林需要我，”菲比靠着梅林的掌心抽抽搭搭地，“我也想要梅林，想要你的全部。”

    “这我给不了你。”

    他替菲比擦去了眼泪。

    “但我仍然维持我的承诺，只要你愿意，我永远不会抛弃你，”梅林摊开手掌，“跟我回去如何，姑娘？”

    菲比推开了他的手。

    就在梅林以为这是拒绝的时候，含着泪的女孩到底是扑进了他的怀里。菲比二话不抱住男人的臂膀，咬住了梅林的耳朵。

    梅林：“……”

    好在她没用力，菲比只是象征性的威胁一下，然后把脸颊埋进梅林的颈窝。

    “我好累，”她闷闷地开口，“你背我回去。”

    梅林失笑出声。

    他的手落在菲比的背后，轻轻地环住了撒娇的姑娘。

    “那这可是好长一段路，菲比。”

    作者有话要：第三天日万！天，我真是突破自我了，也就只有嫖想嫖的人才有闯作动力（。

    开车这件事别着急！车我还没造好呢，但本姜花已经有构思了，用我往日车技保证新车肯定贼刺激[手动滑稽]。

    .

    感谢山温、归去来、旗木皮卡丘的地雷，爱你们，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