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菲比左思右想, 还是决定办个银行账户。

    虽然她现在还没有正式工作，但等到需要账户的时候再办理岂不是晚了。菲比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梅林，他很支持她。

    “这是身份证明, 以及其他可能需要的资料。”

    梅林揉了揉眉心, 从今天早上开始他就有些头疼，男人拉开抽屉，拿出早就为菲比准备好的全套文件。白猫可没有任何合法身份，但有什么能难倒皇家特工后勤官的呢。

    他把文件交给菲比：“如果银行经理向你推荐任何理财或者信用活动，最好拿一份宣传单回来, 我会向你解释其中的条款, 不要轻信他们的话。”

    菲比并不在乎：“我又没有钱。”

    梅林：“你会有的, 早晚需要接触这些，姑娘。”

    菲比非懂似懂地点了点头。

    要言行举止和社交礼仪能够在短时间集训练习的话, 那生活经验以及学科知识则需要大量的时间去学习熟练。特别是数字方面，做猫可不用每天记账。

    这个也急不来，得找个合格的全职教师去教导她。

    梅林拍拍菲比的肩膀：“早去早回。”

    然而菲比却没动，她拿着文件, 反而向前迈了一步, 几乎挤进了梅林的膝盖之间。

    她伸手轻轻碰了碰梅林镜框边沿的眼角：“梅林昨晚没有休息。”

    梅林阖了阖眼。

    他的确没有，昨晚向Q索要交易链的信息, Q果然发了过来——一份花了梅林整整一夜也没解析完毕的巨大情报网。

    并且MI6那边的高层要求尽快抓住绑架案的罪魁祸首，恨不得M夫人这就把自家最厉害的特工派出去抓住西班牙人刨根问底。这就是梅林厌恶官僚的根本缘由：事已至此，绑架案不过是众多案件之一, 抓住那位在拉契夫的银行开账户的人才是关键。而官老爷们却只担心绑架案的国际影响不好。

    现在他们甚至不知道他姓甚名谁，轻易行动会草惊蛇的。

    “待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务就去休息, ”梅林回道，“我会把控时间, 你放心。”

    菲比自然不会相信他这敷衍的话语，女孩露出不怎么赞同的神情。但她也没坚持：“那我回来之前你一定得躺下休息。”

    “我答应你。”

    得到允诺的菲比脸色好看了一些，她展露笑颜，俯身弯腰，在梅林的脸颊落下一吻：“一会儿见，梅林。”

    菲比离开后梅林便将注意力放在了MI6的方面。

    他先是再次联络了Q，同行的军需官表示M夫人正在与上头周旋，要是想服他们，得提出个方案来。

    梅林很是头疼。

    不是事情棘手，他是真的头疼。或许是连续几夜没有休息的缘故，前一天菲比跑出家门，昨天又是排查线索，梅林已经明显感觉到大脑在抗议了。

    毕竟他也过了几杯黑咖啡能连续不眠不休的年纪。

    “我认为你的思路可行，”梅林开口，“从拉契夫入手。”

    “是吗。”

    “怎么？”

    通讯另外一段的Q罕见地沉默片刻，而后回应：“我以为你会坚守老派的道德观什么的。”

    那得是有的坚守才行。现在明摆着这是最佳方案，梅林不会为了虚无缥缈的道德观而放弃追查真凶的唯一途径。

    “我的想法是，拉契夫和多个恐怖组织有联系，他在帮他们洗钱，我们可以从这儿着手，寻找破绽。”

    “或者可以寻找破绽。”

    “你是指……”

    对没道德底线的人耍阴招并非不道德的事情，对吧？

    梅林捏了捏眉心：“让我想想，Q，我得去休息一下。”

    要想谋划此事，得花上好一阵功夫。高度疲劳的状态下可不能保证工作质量，梅林决定还是先解决完不太重要的事项后再好好考虑。

    但梅林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极限。

    从银行开个账户不会花费多少时间，菲比也乖乖地推脱了所有理财项目。

    她拿着银行卡，还顺路在附近的那家旧货铺子买了一盒磁带之后回家。

    旧货铺子的老板一听她要买大卫鲍伊的磁带，立刻从爱答不理的状态转为热情无比，临走前还送了一张名片给她。

    又是一张名片。

    菲比按下家门的门铃，然后好奇地翻看着那张设计简洁的卡片。

    她以为人与人之间想要保持联系，只需要交换电话就好了呢，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复杂的门门道道。

    收起名片的菲比又等了一会儿，梅林并没有来开门。

    他出去了吗？好了要休息的呀。

    菲比拿出钥匙，自行开门。走进玄廊后女孩乖乖换好拖鞋，而后直奔书房：“梅林？”

    电脑在开着，马克杯也放在一边，但书房并没有人。

    那就是在休息吧。

    菲比想了想，甩掉了脚下的鞋。

    作为由猫变成人的姑娘，只要菲比想，她可以彻底隐去自己的脚步声。当然前提时不能踩着那宽松舒服的拖鞋。菲比悄无声息地走到梅林的卧室前，推开门，他果然已经休息了。

    梅林没换衣物，就这么和衣而卧，显然只是计划个盹。

    在家的梅林不太警觉，因而菲比靠近时男人也毫无察觉，她爬上床铺，心翼翼地靠近梅林。

    梅林还是没醒。

    他摘下了眼镜，英挺的眉心微微皱着。睡得不舒服吗？菲比伸出手，试图抚平男人拧成一团的眉毛。

    指尖接触到的高温把菲比吓了一跳。

    “呀。”

    菲比地喊了一声，她触电般收回了手，怔了怔之后又用手掌试了试梅林额头的温度。

    他在发热。

    “梅林，”菲比当机立断，她推了推梅林的肩膀，“梅林，醒醒。”

    总算是把梅林叫醒了，男人呻啊吟一声，抬手扶住了额头，似乎在忍受剧烈的头痛。他艰难地睁开眼，平日清明沉着的茶色眼眸蒙上了淡淡的水雾。

    “菲比？”他哑声开口。

    “梅林，你在发热。”

    菲比按住了试图起身的梅林。

    “你吃药了吗？”

    “什么？”

    好吧，看他茫然的神情是没有。

    人类生病和猫生病不一样，菲比在皇家特工的庄园里读过一本关于处理日常意外的书籍，其中讲述了如何应对发热的病人。

    当时艾格西发现菲比在学习辨认药物的时候还玩笑呢，他菲比不用担心自己会生病什么的，有梅林照顾她。

    事实证明学习还是有用的，没等到梅林照顾菲比，菲比就要先照顾他了。

    “你嗓子痛吗？”菲比问。

    梅林清了清嗓子，不等开口就咳了几声。

    菲比：“……”

    还挺严重的。

    “梅林好好躺着。”

    着菲比翻身下床，她刚刚落地，躺在床边的梅林就注意到她赤啊裸的双脚。

    “鞋，姑娘。”他出言提醒道。

    “梅林先关注下自己吧，”菲比一边嘀咕一边跑到走廊找拖鞋，“都这么严重了。”

    她跑去浴室，从镜子上方的柜子里翻出温度计、消炎药和退烧药。

    回到卧室时梅林还是坐了起来。

    “拿温度计了吗，菲比？”他问。

    连平日里好听的声音都变得虚浮沙哑，菲比的心疼了一下。

    她乖乖上前，把温度计调试好递给梅林。然后又转身跑去厨房倒了杯水：“我觉得你需要看医生，梅林。”

    梅林摇了摇头。

    他接过温度计，然后拿起眼镜。

    菲比顿时抓住了他的手臂：“梅林还想工作？”

    梅林：“别急，姑娘。”

    他戴上眼镜，开通讯：“我只是联系一下医疗部。”

    她这才放下心来。

    有专业人员远程帮忙，菲比顿时放下心来。

    梅林拒绝了医疗人员直接上门的要求，还没到那个地步。他服下了菲比拿来的药物，然后又嘱咐她去厨房拿回冰袋。

    趁着菲比离开，梅林调出了内部通讯，得向现任亚瑟哈利请个假，再请医疗部门把他将会缺席的消息转达给后勤。

    他还得空看了一眼IT部的分析进展，之前要调查拉契夫的任务已经发布出去，就差——

    随着菲比把眼镜扯下来，梅林的思绪戛然而止。

    女孩把冰袋按到他的额头上，突如其来的低温让梅林了个寒战。

    “发烧三十八度，梅林还在工作，”菲比气鼓鼓地，“就是因为太累才会生病的！”

    严格来是因为炎症，但梅林不算和菲比争执这种没意义的事情，因为站在床边的姑娘看上去很想把他的眼镜和手机都统统丢出窗外去。

    “好好休息。”

    幸而菲比没有真的这么做，她只是把眼镜放到了床头柜上，然后扯开被单：“换下衣服休息。”

    行吧，看来他是别想趁着菲比离开时再完成工作了。

    也好，尽快调整完状态，好部署关于拉契夫的计划。梅林也不再坚持，他接过菲比费力举起来的被子：“我会休息，你先去把外套脱下来，好吗？”

    哄走菲比，梅林起身换上睡衣。

    直到此时他才真切感觉到了自己的确在高烧，翻身下床时梅林感觉浑身就像是被碾碎般疼痛，喉咙疼痛还是次要的，他感觉自己的头快炸了。

    他坐在床头，菲比又端了一个崭新的马克杯回来，这次是热茶。

    女孩把马克杯塞到梅林手上，然后甩掉拖鞋，极其灵巧地爬到了梅林的身边。

    梅林本能地往后一撤，试图与菲比保持距离：“心传染，姑娘。”

    菲比：“我才不怕呢，我身体好的很。”

    她绕到梅林背后，伸出手，柔软的手指落在男人的额角，与发热的皮肤相比，女孩的指尖近乎冰凉。菲比凑到他的耳畔：“头痛吗？”

    梅林长舒口气：“有点。”

    看他的神情，恐怕不止是“有点”。

    “我在书上学的，”菲比依偎在男人的后背上，她轻轻揉着梅林的太阳穴，“这样可以缓解头痛。”

    “谢谢。”

    梅林低声道，他还不忘记举起手中的杯子：“以及热茶。”

    不用看也知道菲比正躲在他背后偷笑。

    她的另外一只手停留在梅林的眉骨处，一点一点抚开紧皱眉心。菲比的脸颊靠在他的肩头，在发热之下有些沉重，但梅林不介意。

    他转过头，刚好撞上菲比清澈的眼眸。

    她的面孔近在咫尺，呼吸吹拂到脖颈处，比高热的皮肤更要烫人。

    “下次不要再这样了，”菲比的指尖在他的皮肤上徘徊，女孩的声线几不可闻，“梅林很重要，所以更需要保持健康。”

    梅林失笑：“因为要给你做炸鱼？”

    菲比：“不、不是！”

    她的脸红了红，显然菲比也记得自己的蠢话。

    “我才没有，那不算数的！”

    “是吗，”梅林故意揶揄道，“我可记得之前你在类似的情况下过同样的话。”

    “不是！”

    菲比羞耻地呜咽出声，她一把环住梅林的后背，把脸颊埋进他的颈窝里。

    “不是不是，”菲比拒绝接受现实，“那不算数，梅林真是过分！”

    “好好，我过分。”

    梅林也不算为难菲比，当时的她刚变成人也没多久。菲比的成长有目共睹，因而想法也几乎一天一变，现在她比当时更接近人类，这可是好事。

    “当我没，”他反手拍拍菲比的后脑，“这事揭过，如何？”

    “哼。”

    菲比这才肯抬起头，她抱着梅林的手紧了紧，越过他的肩头指了指杯子：“抓紧喝掉休息。”

    梅林可没错过她语气里的霸道，总算是找到了颐指气使地机会吧。他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然后将马克杯送到了嘴边。

    味道竟然很不错。

    他诧异地挑眉，这换来了菲比的笑容：“帕丁顿教给我的，他梅林总是喝咖啡，对胃不好。”

    尽管比起茶，其实梅林还是更喜欢咖啡——这点经常被外勤特工吐槽“不够英国”，不够就不够吧，他可是苏格兰人。

    可是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特别这可是菲比亲手煮的。

    梅林赞许地点点头：“味道的确不错，姑娘。”

    菲比：“嘿嘿。”

    她得意起来，就像是把天上的星星偷偷塞进了眼眸里。灰色的眼眸在窗外的日光衬托下熠熠生辉，可是笑着笑着菲比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她等待梅林喝完茶，把马克杯放到床头柜。

    “可以休息了。”

    菲比宣布道，然后半强迫性地推着梅林躺好，盖上被子。女孩当然不依不饶地凑到了他的身侧，她依然趴在他的肩头，那双明亮的眼睛从未离开过。

    她眼底的情绪叫梅林不太自在地侧了侧头：“怎么？”

    “没什么，”菲比摇了摇头，“只是……”

    纤细的指尖再次回到梅林的眉骨处，菲比静静地注视着梅林：“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梅林。”

    “没见过我生病的样子？”

    菲比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枕在他的脸侧，用手指描摹着男人的面部轮廓。

    “没见过梅林生病的样子。”

    指尖落在他高挺的鼻梁，然后是眼睛。梅林因她的接触而阖上眼睑，她的手擦过男人漂亮的睫毛。

    平日的梅林温柔、强悍，几乎无所不能。菲比喜欢他坐在办公桌前聚精会神的样子，表情肃穆沉着冷静的梅林是所有皇家特工的强心剂，有他在，再大的困难也能找到解决的办法。菲比常常希望他能用有力的臂膀怀抱着她，摸着她的头发，用好听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喜欢她，疼爱她。

    但生病的梅林就不一样了。

    “也没见过梅林憔悴的样子。”

    接着向下，是他棱角分明的颧骨和下颚骨。

    “这么无力，也很脆弱。”

    菲比着，用手臂撑起身体，拉近了二人的距离。想反过来把这样的梅林抱在怀里，想支撑起他的脆弱，想保护他，想亲吻他带着淡淡雾气的绿眼睛，然后沿着他鹰隼般的鼻梁一路吻下去，咬住他的下唇不放。

    两张面孔近在咫尺，几乎到了鼻尖相抵的地步。菲比看着他茶色的眼睛，继续低声开口：“这样的梅林也很好，我想多看看这样的梅林。”

    梅林：“……”

    他怎么觉得菲比这番发言和眼神有点危险。

    但很快笑容就重新回到她的脸上，菲比扑进他的胸膛上，笑吟吟地宣布：“这样我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啦！”

    他只是发热而已，又不是动弹不了，这就把猫尾巴扬起来是不是太快了，姑娘。

    梅林哭笑不得，他伸出手按住菲比。就算生病了梅林也是个近一米九的男人，制服一个闹腾腾的姑娘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稍一用力，就把菲比从床上提了起来：“你成天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被按在两外一边的菲比瞬间幻想破灭：“呜。”

    果然只是生病还是不够的，菲比决定这事以后再。

    她干脆坐了起来，看了看时间，决定还是不扰梅林了。他的时间宝贵，最好还是尽快入睡为好。

    “等到晚饭时间我叫醒你吃药，”菲比，“梅林还是抓紧休息。”

    在这点上，工作狂梅林难得与菲比达成共识。

    “请帮我去书房关上电脑，姑娘。”

    “好。”

    接下任务的菲比绽开笑颜，她看了一眼梅林，趁其不备俯下啊身去，在男人的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菲比的反应速度远超常人，而梅林毫无防备。他只是看到菲比迅速靠近，然后几不可查的压力在他的唇间轻轻拂过，属于菲比的甜蜜气息刚刚靠近又如同鬼魅般远离。

    梅林回过神，菲比已经笑嘻嘻地翻身跑出了房间。

    他抬手按向嘴唇，轻吻的触感仍然残留在皮肤上，和她发间的兰花香味一起在感官中盘旋纠缠。

    这姑娘。

    总是想占便宜可不是一名淑女应有的行为，她喜欢用肢体接触来表达情感的习惯怕是也难以纠正。要是平时，梅林一定会找个机会批评菲比，但今天算了。

    高烧的热度仍未褪去，梅林决定稍稍自私一下，留下这个吻。

    .

    刚刚到书房时菲比就发现电脑没关，躺在床上的梅林怕是真的只算短暂休息之后再次进入战斗来着。

    她坐到办公桌前，男人的椅子高度对她来有点矮，菲比调了调椅子，然后唤醒了睡眠状态的笔记本。

    关掉电脑前菲比无意间晃到了梅林的文件。

    乱动别人的电脑文件是一件非常不礼貌的事情，即便电脑是梅林的也一样。可是菲比一眼就看到了关于西班牙人的字眼。他的线索最先还是菲比发现的，而且这事关她的猫朋友，菲比还是本能地停下了动作。

    这是一份简单的计划书，梅林只开了个头，上面写着“《基督山伯爵》唐格拉尔”，然后接下来的资料，前半部分统统事关那位西班牙人。

    原来他只是个拿钱办事的，菲比有点失望，她还以为奶牛猫凯文提供的线索价值连城呢。

    但西班牙人的确是个有用的线索，梅林他们顺着他查到了一位银行家，叫拉契夫。

    那是谁啊？

    菲比大概翻了翻文档中的资料——文档就这么开着，这不算偷看。但其他的文件菲比可不敢动。这上面关于拉契夫的资料并不太多。

    到了文档最后，梅林在末尾写了两行备注：尽可能服MI6合作，可能要离开伦敦，暂且把菲比送到帕丁顿那。

    菲比：“……”

    她面无表情地关掉了电脑。

    时针指向晚七点，菲比再次开梅林的卧室房门。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男人身边，摸向他的额头。

    热度已经褪去了，菲比的接触使得梅林从睡梦中醒来。他下意识地伸手，不等手掌触及到床头，女孩已经把眼镜递给了他。

    “谢谢，”梅林戴上眼镜，“什么时候了？”

    “可以吃饭了，梅林感觉好些了吗？”

    喉咙还是撕扯般的疼痛，但头痛已经好了很多。梅林跟着菲比走出卧室，来到厨房，发现她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还有什么比生病时只需坐在椅子上，喝着热汤的等人将饭菜端上餐桌更温暖的事情吗？梅林单身多年，也很少生病，他几乎都快忘记上次有人为他在厨房忙碌是什么时候了。

    菲比跟帕丁顿学会的可不只是果酱三明治和烤饼干。娇的姑娘等待梅林喝完热汤，然后乐颠颠地跑到灶台前，她学着梅林平日下厨的模样，煞有介事地把围裙系在腰间，一头浅金色长发散在背后，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她甚至还哼起了歌，正是昨晚梅林给她听的那首，不知道这一天来菲比循环了多少遍。

    “我知道你胃口不好，炖菜可能有些腻，”菲比把奶油炖菜装进盘里，送到梅林面前，“但至少吃饱后胃里会暖烘烘的，多少试试看嘛。”

    着菲比坐下来，无比期待地把勺子递给梅林，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就差把“快点尝完立刻夸奖我”写在了脸上。

    梅林无奈地笑了笑。

    他胃口确实不太好，但为了给菲比面子，他还是尝了尝。

    入口的味道意外的不错，并没有太腻。即便加了奶油，可尝起来只是带着微微的奶味和甘甜，而且如菲比所，吃下去确实胃中一暖。

    梅林奉上由衷的赞美：“你可以考虑开个餐厅，菲比。”

    菲比送给了他一个大大笑脸。

    梅林：“我没开玩笑，加上你的烤饼干，在伦敦的街边准备一个家庭餐馆，多少也能赚回成本。这可要比M夫人的邀请函好的多。”

    事实上，直到现在，梅林也觉得这样的生活比当个特工更适合菲比。在外出生入死冒的不止是生命危险，亲眼目睹无数肮脏黑暗更是需要勇气。几次拯救世界之后仍然能笑容灿烂的艾格西怕是拥有一颗金子般的心。

    当然，梅林知道菲比也有，只是他更希望她不去接触这个世界的阴暗面。

    “不要。”

    菲比回答地干脆。

    “给梅林做饭可以，给别人不行！”

    “……”

    好吧，能获得这个专属待遇，梅林倍感荣幸。

    他放下勺子，还不等开口，菲比就换了话题：“梅林有接下来的计划了吗？”

    梅林一顿：“有。”

    如果不是突然发热，此时的他应该已经和Q商议完毕了。但这也不是坏事，躺在床上的梅林已经利用清醒的时间完成了大概规划。

    “如果顺利，姑娘，“他清了清嗓子，却抹不去生病带来的沙哑，“我可能会离开伦敦一阵子。”

    “可是梅林是后勤呀。”

    “如果有必要，我也会离开岗位，”梅林，“当然也不是真正的出外勤，只是在一些条件差的地方，还是亲临现场容易指挥大局。”

    “那，那……”

    “你暂时到帕丁顿那儿住几天，可以吗？”

    菲比没回答，但是她已经把答案写在了脸上。

    梅林叹息一声：“菲比。”

    菲比：“我知道啦。”

    女孩不情不愿地嘀咕了几句什么，梅林没听清楚，她很快就收敛了脸上的不高兴：“那好吧，但得等你完全康复之后再去。”

    “当然。”他也不想带病上阵，很影响状态。

    只是，菲比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这个话题？梅林可没预料到这点，要知道按照菲比的黏人程度，他原本算花很长时间去安抚她的。

    这种她终于懂事了的感动是怎么回事！

    .

    然而菲比其实并没有放过这件事。

    第二天上午。

    梅林的状态转好很多，但炎症仍未痊愈。吃了药后他一大早就起床工作了，而菲比，在书房和卧室之间转了几圈后，隆重地宣布：她要出门。

    梅林愕然：“你有约？”

    菲比：“嗯。”

    “昨天并没有听你起过。”

    “因为昨天梅林生病了呀，”菲比从口袋中拿出了旧货铺子老板的名片，“昨天和老板约好，他今天会进新的磁带。”

    “那好。”

    梅林端起了菲比亲手煮的热茶：“路上心，尽早回来。”

    鉴于菲比向来有什么什么，梅林并没有多想，甚至是得到准许的菲比转头就离开了书房、连例行的临别吻都没给，也只是让梅林稍稍惊讶了一下：几天之间，她倒是成了大卫鲍伊的乐迷了？

    离开公寓的菲比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梅林谎。

    之前和帕丁顿看电影时，菲比还不是很理解那些和爱人与亲人撒谎的情节。在她看来自己和梅林没什么需要隐瞒的，一是因为梅林什么都知道，二是因为梅林就是梅林，他和别人根本不一样。

    可是今天菲比不得不谎。

    她走出街区，拐到了与旧货铺子截然相反的路上。

    得尽快，不然的话，万一梅林心血来潮查看她的情况，还是会被发现的。于是菲比一路跑，直奔地铁。

    菲比的目的地是詹姆斯·邦德在伦敦的住处。

    当她按响门铃的时候，詹姆斯·邦德还以为是Q或者伊芙。他在伦敦的住处鲜为人知，知道的人也很少拥有直接上门的关系。

    所以邦德开门、看到的是气喘吁吁、一头金发因跑动而乱糟糟的菲比时，无数次在生死关头挽救一切的007特工，难得的找不出话来。

    “你好，”菲比气息不稳地问候，“邦德先生。”

    “谁告诉你我的住址？”他直接了当地问。

    “我从梅林的邮件里查的，”她，“他的私人邮箱里有你的住处。”

    “……”

    堂堂皇家特工的军需官，掌握了全世界无数秘密的男人，竟然被一名刚成为人类还没半年的姑娘套走关键情报——MI6的00特工家庭住址当然是关键情报了，詹姆斯·邦德现在真切地感觉到，要么是他的那位老熟人该退休了，要么他已经可以为梅林与这位姑娘准备新婚礼物了。

    “进来话。”邦德让开了房门。

    比起梅林低调又简单的公寓而言，邦德的住处要气派的多。他的公寓本身就位于富人区，而内里装潢也处处体现着主人的好品味。

    菲比跟着邦德步入客厅，她在这儿的待遇甚至不如造访阿奇家。邦德往沙发上一坐：“我这儿没饮料，女士，所以恕我失礼。”

    “……我可以喝酒的。”

    “但是我不会在上午十点时就沉迷酒精，”邦德挑眉，“有什么事？”

    好吧，反正菲比也不算久留。

    既然对方一副直奔正题的神情，菲比也不客气：“你们的下一个目标是不是拉契夫？”

    邦德一惊。

    他浅色眼睛中的敷衍在瞬间消失殆尽。007特工神色一凛，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

    “你别告诉我，连这个梅林都告诉了你。”

    “他没有。”

    菲比一本正经地。

    “但是我大概知道你们的计划，”她继续开口，“如果你们和皇家特工合作，邦德先生，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你偷看了梅林的文档。”

    “可以吗？”

    “梅林不知道你来这儿吧，女士。”

    “可不可以？”

    邦德的神情冷峻，他海一样蓝的眼睛里带着往日从不存在的肃穆和戒备。这样的姿态叫菲比本能地挪了挪身体。

    她感觉到了威胁。

    即便是站在搏击台上，对面的詹姆斯·邦德朝着她挥起拳头，菲比也没感觉到像现在这样的威胁。

    良久之后，男人前倾身体，他将手肘搭在了膝盖上。

    “菲比，”他冷声道，“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梅林知道了你偷看了他的文档，并且瞒着他找到了我提出这种要求，他会怎么想？”

    “他会很生气。”

    “而你还是这么做了。”

    “我想帮他！”

    菲比的声线微微扬起。

    “是我最先找到了西班牙人的线索，连M夫人都觉得我有天赋。既然我都有资格参加特训，那我也——”

    “——能够参加特训不意味着你能成为特工，女士。就算成为特工，你也得服从上级的安排。”

    着詹姆斯·邦德站起来，他已经摆出了送客的姿态。

    “而且，”邦德还补充道，“这事未必能成，你连银行卡都没有，还希望我带你走出英国？”

    “我有！”

    菲比干脆利落地掏出银行卡：“昨天刚开了账户。”

    邦德：“……”

    007特工深深地感受到了无力。

    “情况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菲比，”邦德无奈地，“乖乖听梅林安排、等他回来，这是最稳妥的选择。”

    这一副拒绝谈话的模样，菲比还能什么呢？

    她失望极了，但也不算意外。早在做出找上门的决定之前，菲比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可她还是愿意试试看。

    万一有转机呢？

    “好吧。”

    菲比也跟着站起来，但她并没有急着离开。

    “那我可以问一个与这件事无关的问题吗？”

    “请。”

    “《基督山伯爵》里有个叫唐格拉尔的人物，”菲比开口，“但是我没看过这本书，他是谁？”

    邦德流露出疑惑的色彩。

    男人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这是不是什么陷阱，或者另有隐喻。但提出问题的菲比表情认真、眼神清澈，完全是一副单纯期待故事的模样。

    “他是主角爱德蒙·唐泰斯的仇人，”邦德还是回答了菲比，“一个银行家。”

    “银行家。”

    最近和银行相关的事情是不是太多了，菲比在心底嘀咕道。

    菲比点了点头：“谢谢你，邦德先生。”

    邦德：“我送你——等等。”

    他的话没完，家中的电话就响了。

    都二十一世纪了，当代家庭生活中的固定电话几乎就是个摆设。邦德狐疑地转身拿起客厅的电话，那一刻菲比真是惊了一下。

    她以为是梅林发现了自己行踪。

    但是接起电话的邦德神色如常。

    “希望你能谨记刚刚的话，007号特工，”Q在电话另外一段凉凉地，“我是指，特工理应服从上级安排的那部分。”

    “你在我的公寓安置了监听设备，”不守规矩大王詹姆斯·邦德回敬道，“而你让我恪守规则。”

    “我也希望如此，可惜我没有时间八卦特工的私人生活。菲比身上的定位和监听系统是我在皇家特工时亲手设计的，想黑进程序轻而易举。”

    “……”

    邦德看了菲比一眼，后者困惑地歪了歪头，显然不清楚自己已经成为了人形自走监听设备。

    “什么事？”他问。

    “我有话对菲比，”Q开口，为了防止邦德觉得他故弄玄虚，青年再次补充道，“是关于她的提议。”

    007特工随即蹙眉。

    他拎着电话沉默片刻，很显然那头的Q正在和他讲述着什么。大概半分钟之后，邦德挪开了电话，转身看向菲比。

    “找你，女士。”

    菲比茫然地眨眨眼睛。

    如果Q找她，拨她的手机就可以了呀。梅林早就把她的号码发给了所有认识的人。

    但茫然归茫然，菲比还是接起了电话。

    “菲比，”Q直接开口，“邦德可以带你去，但我有个条件。”

    “你要是拿着这个要挟我加入你们，我不会答应的！”

    “什么？不。”

    Q的语气依然平静。

    “你你想帮助梅林，”青年认真道，“如果我要你为了梅林而背叛他，你会去做吗？”

    作者有话要：终于赶完日万活动了……我的天，太累人了，下次再也不参加了，要了你们姜花半条命啊嘤嘤嘤求摸头QAQ。

    啊对了，关于几位男士对菲比的称呼：

    梅林喊菲比“姑娘”，其实是ss，苏格兰方言里称呼年轻姑娘的词。话回来，梅林老师这个苏格兰人的设定真是太太太太太太太苏惹！然而你们马强老师字正腔圆的英式英语，其实我真的想象不出他苏格兰方言的样子……

    阿奇叫菲比就是girl了，文里写的是丫头。

    邦德会喊菲比dy。

    其他人都是菲比或者菲比姐不用啦。

    .

    感谢A君的地雷，就当你吸麦叔的费用了【什么，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