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游屿刚分班,整个班都是即将离开学校去外地集训的艺术生,大家也不算在短时间内得到友谊,班内虽坐满了人,但仍旧令人感到空旷。艺术生的数量整体没有文化课的学生多,自然教室就算是坐满,也只是单人单桌,并没有两人一排的情况出现。
带班的老师是游屿高一时的语文老师,游屿跑去办公室主动自己想坐最后那排靠窗的角落,老师略一思索也便同意了。
她叮嘱游屿注意文化课成绩。
附中每年的艺术生很多,可像游屿这种从明确走艺术的却不多,几年来也就出了几个,分别被国内各大艺术学院提前录取。
游屿的画画功底其实足以在艺考中得到好成绩,但舒少媛对他的期望远不止于此,所以游屿只能在绘画上花更多时间。
历史课上,前排学钢琴的女生在声背谱子,右手边的男生在纸上画几何体,游屿用黑色中性笔戳着书本上的历史人物听老师口若悬河。
他今天一点想动笔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连画笔都懒得从书包内拿出来。
放学时,傅刑扯着书包来班里等他,从兜里掏出一罐旺仔牛奶,游屿还没来得及什么,傅刑便用奶罐贴着他的脸颊,:“刚买的。”
这是游屿今日的第二次没来得及,但每次都令他颇为舒适。
无论是过肩摔的撒气,还是带着奶味的温暖。
他接过旺仔牛奶问,“怎么是热的。”
“好哥哥我提前十分钟逃课冒死去卖部买回来的,差点被主任抓。”傅刑眼见着游屿抠不起来易拉环,恨铁不成钢道:“怎么这么废。”
游屿吐吐舌头,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我很废。
易拉环发出清脆的声音,紧接着更加浓郁的奶香味从的饮用口中散发,傅刑又不知从哪里摸出吸管,游屿被妥帖地照顾,眼眸弯成月牙,“谢谢。”
班里的同学已经走得差不多,游屿开始拿着扫帚扫教室,其实傅刑跑来这么早并没什么用,他们仍旧是整个校园最后离开的那个。不过旺仔牛奶真的很甜,再加上适口的温度,游屿心想不如明天也来一罐。
不,来两罐也可以,他有钱!
傅刑懒得拿扫帚,坐在讲台上指点江上。
这有垃圾,那里干净别去扫了,左边那块怎么那么能吃,满地都是零食袋!
垃圾全部倒入垃圾桶,游屿将垃圾桶挪至楼道,早上来扫的同学会抬着垃圾桶下楼,穿过饭堂,绕过半个操场,花几十分钟走至垃圾统一倾倒处。
回家路上,傅刑问游屿,“你家最近只有你一个人吗?”
“大概以后也是。”游屿笑笑。
“不如来我家住。”傅刑想了想,“你一个人在家不安全。”
不安全?游屿摇头,这么多年他也似乎经常一个人在家,不上什么安全不安全,顶多是睡前注意关水电,这些他都很注意。
游屿忽然记起上学期傅刑过要来个表弟,他问道:“你表弟什么时候来?”
“你担心我表弟来你没处住?”傅刑以为游屿迟疑的是这个,他无所谓道:“这好办,我床是双层的,你睡上边,表弟睡下边,我地铺。”
游屿噗嗤笑了下,“行了你,我自己住挺好,有空带着晚饭夜宵上来看看我,我就很知足了。”
傅刑一步跨至游屿正前方,严肃道:“一个人真的没关系吗?”
“没有。”
“游屿,我不开玩笑。”
“我也不开。”游屿回答,“傅刑,我很好。”
傅刑担心的他知道,无非是他和舒少媛之间的关系。但对于游屿而言,这份母子情虽珍贵,但却失去了其本该倾注的双向感情。
舒少媛都不再在在乎这份亲情,义无反顾地像是飞蛾扑火般沦陷入爱情,让游屿觉得世界末日舒少媛都不会再回头看他一眼。
游屿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傅刑。
“所有人都认为我已经走上艺术这条路,如果我中途下车会怎么办?”
傅刑皱眉,“什么意思。”
游屿一字一句,颇为认真道:“我不想艺考。”
本以为傅刑会立即反对,但傅刑只是问游屿:“你气昏了头吗?”
游屿苦笑,“很像吗?”
“从出院后,你就变得不像我认识的游屿。”傅刑不假思索道。
变得像谁?游屿低头跺了跺脚,在一个地方站久会冷,他轻声:“只是我不想再忍了。”
忍受一切让自己过于难受的事实,忍受所有被迫戴上的镣铐。
如果没有画画的游屿会变得比现在更好吗?或者很大程度会一塌糊涂。可他都不后悔,只要想到以后的生活能够由自己决定,他就会觉得离开舒少媛,就是让他成为新的自己。
无论高考会有什么样的成绩,他都不想再靠着画画走已经被铺好的路。
游屿伸出指,“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我们约定,你要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
“好。”傅刑勾住他的指,“加油。”
从到大傅刑帮游屿瞒过许多谎,而这次大约是游屿最后一个对舒少媛撒过的谎。
一个弥天大谎。
其实他还是不够勇敢,难以与舒少媛面对面大声告诉她。
“我不想画画,不想当艺术生。”
我更讨厌被你规划的人生。
一个连自己的人生都一塌糊涂的女人,为什么要帮一个能够独立思考即将成年的人决定未来?
回去的路上,傅刑问游屿文化课怎么办,游屿满不在乎道:“还有一年。”
他的文科基础不差,放弃画画专攻文化课,虽不能保证能考入一流大学,但最起码不至于没学上。
可惜吗?如果不可惜是假的,在做出决定后游屿每时每刻都在动摇,放弃艺考无异于放弃一张通往高等学府的通行证,他必须得后退至起点重新开始。
走到家门口傅刑还在劝游屿上去跟他一起住,游屿实在是懒得再跟他拉扯,从包内拿出钥匙,开锁关门一气呵成,傅刑拍着门明早来我家吃早餐。
“知道了。”游屿好笑道,“你快回去。”
楼道内很快响起哒哒哒的脚步声,随着门的开关声,游屿这才弯腰坐到鞋柜边的凳子上换鞋。
换好拖鞋后他就那么坐着没动,客厅和餐厅的灯都亮着,这让他想到自己骨折恢复的那段时期,江萍还在,薄邵意和傅刑天天来家烦他,再加上舒少媛偶尔回家吃饭,餐桌被挤得满满的每次吃饭都像仗。
但现在,偌大的房间就只剩他一个人。
在写作业前,游屿将卧室里有关画画的器材收拾起来算放进画室,开画室门后,他的呼吸有些微停滞,旋即无声地笑了下。
画室内除了自己的素描作品之外,舒少媛的粉色画架,透明亚克力的画笔盒,摞在墙角的颜料,没画完的画,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全部搬走,只剩下墙上那副《海雨》。不过这幅画大概也很快就会被带走,舒少媛没钱花时就会把画卖掉。
游屿很久没进画室,也不大清楚画具到底是哪天被搬走。他走到自己的画架前,放着画板的地方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灰。
舒少媛这次走得无情,却又无时不刻充满她所向往的自由爱情。
按理来周末是个极其适合睡懒觉的日子,但游屿还是早七点半起床,写好一日计划表后将换洗的衣服全部丢进洗衣机,背二十多个英语单词后指针正好走到八点半。
家里冰箱食物的库存为零,游屿得去超市采购。
昨晚睡前游屿数了下生活费,足足三千,以前舒少媛都是按周给,一周一百。游屿早饭午饭在家吃,只需在学校吃晚饭,除去晚饭的花销剩下的钱可以买零食。
虽然现在一日三餐都得买,但三千一个月对于高中生来还是太多,多到游屿拿着钱都不知道要买什么。
这个年龄的男生,无非是上网和背着家人抽烟,但游屿只对QQ农场收菜感兴趣,烟酒更是不碰。
舒少媛什么话都没听进去,倒是把他希望她结婚后给足生活费的要求记心里去了。
游屿又气又好笑,但也不可能电话告诉舒少媛钱多了别给我这么多。
去超市的途中,游屿抽出两千存进银行,作为日后的金库。
中午薄邵意来电话问游屿去不去篮球,游屿对篮球没兴趣,自从骨折后更是对自己的腿宝贝地要死。
薄邵意乞求道:“我这少一个人,帮帮忙,现在真叫不到人。”
游屿想了想好,薄邵意立即告诉他地址。
“想喝什么饮料!”薄邵意问。
“不喝。”游屿挂断电话,简单收拾了下便带着自己的保温杯出门了。
篮球场离学校不远,从家出发走二十分钟,游屿到的时候,薄邵意正跟着几个男生聚在篮球架下玩你画我猜。
薄邵意看到游屿后连忙跑来迎接,游屿捧着保温杯问:“怎么。”
“三对三。”薄邵意忽然搂住游屿肩膀,游屿下意识挣扎,谁知薄邵意搂地更紧,甚至凑到他脸边,低声:“看到那边坐着的女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