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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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程昱那边有些许的停顿,紧接着难得在游屿面前露出一副骂骂咧咧的姿态,游屿轻飘飘送给他一个滚字,利落挂断电话。

    他与薄覃桉坐上大巴后,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舒少媛是在哪家医院。

    游屿吸吸鼻子,空落落的感觉才彻底自心底蔓延,逐渐侵占他全身,在即将吞噬整个人时,一直未曾开口的薄覃桉对他现在可以稍微摘口罩,让皮肤透透气。

    “我该问他医院位置。”游屿用手抵着眉心至眼眶的位置,闭着眼狠狠揉了几下。左眼与太阳穴连接处像是被钝器击般,痛感一直延伸至后脑。这是没休息好的征兆,事实上这几日游屿半夜总是醒,一夜无梦,只是忽然睁开眼发现是凌。

    他摘下口罩,耳边传来薄覃桉平稳的声音,“我们现在赶回去晚上就可以到。”

    这不是重点,游屿苦涩,杨程昱自始至终都没有告诉自己舒少媛到底为什么抢救。舒少媛每年检查身体,保健品健身一样不落,身体素质远超同龄人,甚至比许多她很多的人都要好。如果是意外,该是什么意外?

    “等等。”薄覃桉突然又道。

    这话没头没尾,游屿听不明白,但看薄覃桉的脸色,他选择等待。

    很快薄覃桉回以他目光,“舒女士在区医院。”

    他将手机放在游屿膝上,游屿愣了好一会才去看薄覃桉的手机聊天界面。聊天人显示赵医生,薄覃桉询问赵医生急诊收治病人情况,请他帮忙查询是否有个叫舒少媛的女士。

    赵医生的后缀是神经科,聊天终止大约十分钟后,赵医生回道:“有,刚送来,怀孕晕倒,大出血。”

    怀孕?!

    游屿盯着那两个字许久,恍惚间竟不怎么认识这两个字。

    横竖撇捺都会,单拎出来自己也会念会写,怎么合在一起就不认识了呢?它们冷冰冰显示于屏幕中,黑色字体中的眼色逐渐褪去,染上一抹能闻得到铁锈味的红,由淡转浓,填满所有笔画,粘稠的红色在每个笔画最后落下的那个部位缓慢凝聚成豆大的水珠,最后在注视者面前破裂。

    血溅了他一身,游屿摊开自己的手掌去看,汗津津的什么都没有。

    他颤抖着手去找自己的手机,拨傅刑的号码。

    很快傅刑那边接通,傅刑没游屿开口便道:“屿,没事的,医生没事,你放心,我爸妈都在医院陪着舒阿姨。”

    “妇产……急诊医生正在全力抢救,舒阿姨不会有事,我现在去你家拿舒阿姨的欢喜衣物,你家的钥匙还藏在门垫下吗?”

    “在。”游屿轻声。

    傅刑将妇产科时临时换成急诊,“傅刑,不必瞒我,我知道她怀孕。”

    傅刑那边的呼吸明显轻了点,他沉思片刻对游屿:“是杨程昱的电话,具体怎么出事我不清楚,杨程昱什么都不,一切只能等舒阿姨醒来。”

    先不舒少媛抢救,游屿在乎的是舒少媛如果怀孕,那就是高龄产妇,一旦决定生孩子,那就是生死之间的事。

    你就这么喜欢杨程昱吗?游屿近乎于绝望地对傅刑,“我晚上才能赶回来,在这之前拜托你,傅刑……拜托你帮我。”

    “别慌,如果你慌就完了。”傅刑鼓励道,“这边有我家,你放心,杨程昱那边据家人也来了,你家就是我家的事,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谢谢。”游屿眼皮颤了颤,心疼得要滴血,可眼眶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其实早该想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他甚至之前也因为联想到舒少媛怀孕而抓狂过,他不想再面对薄覃桉时,流露出所有能够从人身上表露出的柔弱。

    尽管薄覃桉不在意,可仍旧让他感到难堪。

    抵达机场,薄覃桉去办理登机手续,游屿站在原地等待,很快薄覃桉返回,他看着薄覃桉一步步向自己走来,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上来是为什么,但自己独自等待时,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大脑内所有零件经过重启后恢复正常工作状态。

    他快步迎上去从薄覃桉手中接过机票,薄覃桉见他的样子道,“冷静了。”

    是,冷静了,游屿点头。

    “想好怎么做吗?”薄覃桉从游屿手中拿过行李。

    想好了,游屿笑了下,“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我想我已经做好准备。”

    “见我妈前,先揍杨程昱。”

    飞机落地,已经是夜晚八点,天边的亮还未彻底消散,路灯已经全部亮起,游屿与薄覃桉回市区时薄覃桉对他如果需要帮助可以随时来电话。

    游屿婉拒,自己麻烦薄覃桉的已经够多,没有理由再拜托他什么。他刚降下车窗,司机立即道:“别开窗别开窗!车里有空调。”

    游屿对司机笑了下,“我晕车,闻空调味也不舒服,您见谅。”

    司机便念叨晕车,便关了空调,将他那边的车窗也降下来,游屿见此笑着谢谢。

    刚刚游屿重新开手机,并未见傅刑再发来什么消息,想来应该是舒少媛脱离危险,没什么大碍。傅刑这人报忧报喜十分勤快,游屿倒也不担心他隐瞒什么。

    薄覃桉需要先回医院一趟,游屿的区医院要比他近点,下车时薄覃桉叫住游屿。

    游屿回头,薄覃桉道:“区医院的妇产科不太行,如果想转院的话联系我。”

    “谢谢。”游屿罢快步朝医院跑去。

    傅刑就在医院门口,隔得老远游屿便看到他双手插兜蹲在医院门口那根柱子边,像地痞流氓。他身边站着个身着格子衬衫的男生,留着利落的短寸。傅刑看到游屿后立即站起,但下一秒他面部扭曲地抓着身边男生的手臂单腿着地满地乱蹦。

    “怎么了?”游屿走到他面前时傅刑仍旧龇牙咧嘴。

    傅刑痛苦道:“抽,抽筋!”

    游屿无奈,他看了眼傅刑抓着的男生,弯腰帮傅刑揉了揉抽筋的腿,傅刑感动地热泪盈眶感慨游屿终于长了心懂得关心人。

    去你的,游屿一拍傅刑抽筋的地方,傅刑立即又跳起来喊谋杀。

    “我表弟,去年告诉你的。”傅刑见游屿的注意力始终在他身边的人身上,介绍道。

    “我叫周弋。”周弋自我介绍。

    “游屿。”游屿友好道,“听傅刑提过你。”

    简单认识后,傅刑带着游屿去ICU,舒少媛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

    “输了很多血。”傅刑,“还好有邵意,他拜托薄医生帮忙联系血站,舒阿姨流失的血才都补回来。”

    又是薄覃桉,游屿没来得及细想,傅刑又:“没告诉你是怕你多想,其实舒阿姨怀孕了,三个月。”

    三个月,正是稳胎的时候,但舒少媛上了年龄保胎难,稍微摔一下便大出血性命垂危。

    在电话中,听杨程昱的意思是他不在舒少媛身边,游屿问傅刑,“她在哪摔的?”

    傅刑看游屿对怀孕并未有多大触动,这才放心:“舒阿姨在学校不心摔下楼梯,学生叫了救护车,南大校医院的人先做过急救。学生从舒阿姨通讯簿里找了几个通话最频繁的几个号码拨。”

    游屿立即找到话中的漏洞,他对傅刑自己没有接到电话。

    “不可能啊。”傅刑边走边道,偶尔还要回头看看自个表弟有没有跟上。

    “没有。”翻遍未接来电都没有找到。

    傅刑正欲什么,猛地停下脚步拉着游屿转身快走几步进了一旁的水房。他对周弋,“你先去看看情况,杨程昱有没有回来。”

    “怎么了?”游屿也要跟着周弋去,被傅刑勒着脖子重新带回水房。

    “杨程昱的父母也来了。”傅刑,“刚刚急着告诉你事情经过。”

    杨程昱的父母也来了,舒少媛出事,傅家接到电话立即赶往医院,抵达时杨家父母也刚到,两家人面面相觑尴尬无言。

    “杨程昱的那个妈不好惹。”傅刑啧啧两声,“杨程昱在我们赶来两个时后才来,后来好像是因为学校有事又回去了。”

    傅刑气不过,见杨程昱要走,冲上去又给了个过肩摔。他用擒拿将杨程昱的脸按在医院地板上,顾不上四周逐渐围拢的人,甚至还有杨程昱母亲的尖叫,以及自家父母的诧异。

    傅刑弯眸灿烂道:“学校不好收拾你,我能得你妈都不认识。”

    “傅刑!怎么话!”

    傅刑闯祸,父母在场不好不管,傅爸爸向来惯于护短,立即高声道,“放手!”

    傅刑听自个爸那个声就不像是生气,他抓着杨程昱的头发威胁道:“敢跨出医院一步,要你好看。”

    “知道摁着脸反复在地上摩擦是什么滋味吗?”傅刑想到游屿就觉得心疼,又恶狠狠道。

    “然后呢?”游屿问。

    没然后,傅刑耸耸肩,再闹下去该来保安了。

    再杨程昱的父亲扑上来,那可是个成年男人,没一会傅刑便被杨家的父母抓着胳膊,眼见杨程昱远去却无能为力。

    “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傅刑保证。

    没关系,游屿摇头,他抱了下傅刑,“谢谢。”

    自己有傅刑保护,可实在不该被保护。时候傅刑便时常护着自己,无论被谁欺负,傅刑都能用拳头帮自己找回公道。

    但如果一贯躲在身后,那该怎么保护需要自己保护的人?

    游屿淡笑道,“虽然挺不愿意承认杨程昱是舒女士的丈夫,但现在法律意义上,她的家人就只有我和杨程昱。”

    如果没有杨程昱,那就只剩下自己。

    “我不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