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丽堂皇的卫国公府，府门前一个身穿绣满金线的锦衣，腰缠金玉腰带，全身上下都写满“富贵”二字的胖子正站在那里，踮脚向远处不停地张望，满脸迫不及待的表情。

    直到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驶来，马车上带着镇远侯府特有的标记，胖子赶紧迎上前去，本就的双眼彻底眯成了一条缝。

    “老大，你总算是来了。”

    “卫寒，是你呀。”

    车上的人应了一声，掀开车帘，现出一个俊秀绝伦的少年郎。

    少年一掀衣摆，轻轻一跃，便稳稳站在地上，身形利落潇洒，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熟稔的笑容：“今天卫国公夫人大寿，你怎么不在里面招待宾客，反而亲自出来接我？”

    卫寒摊了摊手，对于这个发展人脉的机会表现得相当无所谓：“接待宾客那种事我大哥他们最擅长了。至于我嘛，当然是来迎接老大你更重要。”

    两人并肩向着卫国公府中走去，卫寒一边领路一边给明澜介绍着旁边的风景：“老大，你也有好几年没有来过了吧。自从侯爷把你拎去边疆，我们这帮兄弟都是聚少离多。这次你回来以后，应该不用再去朔方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了吧？”

    “是啊，以后我就要长留京城了。”

    明澜点了点头，便见到卫寒咧嘴笑起来，露出一口整整齐齐的大白牙，肉肉的脸上两只眼睛都弯成了两条细缝。

    卫寒虽然长得比较胖，但不是那种一看就让人觉得油腻的胖子，反而是珠圆玉润，白白胖胖的，用一些长辈的话就是很有福相，富态。

    因此，他笑起来的时候倒颇有一些憨态可掬的感觉。

    “太好了，老大你在的话，就不用担心四皇子那个家伙再去纠缠绣月姑娘了！”

    “老大你不知道啊，这两年来，那个家伙仗着会写几首歪诗四处勾搭无知少女。前段时间他还偷偷摸摸勾搭到了我妹的头上，要不是被我机智识破，直接告诉了祖父大人，我们卫国公府的宝贝千金就要被那个四处留情的家伙给骗到手了。”

    明澜一愣：“还有这事？”

    卫凌云一直在纠缠绣月这件事情她倒是很清楚，为此几次回京，撞上卫凌云的时候，这家伙都冲明澜摆过脸色，毕竟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绣月姑娘是自己这个侯爷的红颜知己。

    不过，由于卫凌云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为了复仇的大计，秀月也没有对他全然无视，反而一直表现得欲拒还迎，始终吊着他的胃口。偶尔还能从卫凌云口中套出不少情报。

    但让明澜没有想到的是，原剧情之中，被卫凌云迷得要死要活的卫家嫡女，居然被卫寒这个傻子给掰正了。

    “是啊，这家伙，还给我玩鸿雁传书那一套，真当我卫家是个筛子，随便什么东西都能进来的吗！”卫寒的语气中充满嘲讽。哪怕卫凌云再受宠，只要他还是个普通皇子，卫国公府就完全不怵，“呵呵，这两年京城里到处都是他的诗作流传，情诗写的那么溜，谁知道他祸害了多少姑娘！”

    卫寒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屑一顾的味道，但也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嫉妒。

    毕竟，能够像卫凌云那样，诗名远传，一字千金，被闺中无数千金姐争相追捧，可以是每一个男人的终极梦想了。

    庭院深深，地上还有薄薄的积雪，穿过连绵的回廊，一树树夺目的腊梅花在寒风里绽放，一路上火红的灯笼将有些寡淡的冬日映衬得分外喜庆。

    听着卫寒的抱怨，明澜却表现得云淡风轻，闭眼轻嗅了一下风中传来的腊梅花香，夹杂着凛冬的寒气，原本在马车中坐久了有些昏昏沉沉的头脑，蓦然变得清醒起来。

    “放心吧。”耐心听完卫寒的诉苦，明澜展开折扇，轻轻在手心敲了一下，“既然本公子回来了，这位四皇子的风光也就到头了……”

    两人笑笑，走进了院子里，这里张灯结彩，宾客满堂，随便一个客人的名头拿出去，都足以吓倒一片人。

    既然是为卫国公夫人贺寿，自然不可能单独开两堂，国公府干脆设了男女二席。

    此时，女子那一席，各家千金荟萃，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完全是一场美不胜收的视觉盛宴。

    然而，无论是谁，进来的第一眼，都必然会被卫国公夫人身旁的那道身影牢牢吸引住目光。

    卫清霜沉默地坐在国公夫人身边，一身白色宫绦，外罩一层金丝软烟罗的纱裙，全身上下没有半点多余的缀饰，秀发松松挽起，垂下的青丝从光洁如玉的脸侧滑落，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那种超脱了性别的美丽却让人几乎屏息。

    “可惜啊。”

    旁边的卫寒突然长叹了一声，语气里充满了惋惜。

    “可惜什么？”

    明澜望着那张彻底长开了的脸蛋，在心中与五年前见过的女孩重叠到了一起，莫名的亲近与欢喜在她心头浮现。

    听见卫寒的话，明澜还有些恍恍惚惚，下意识追问了一句。

    卫寒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可惜，这位公主竟然是吴废后所出……若非如此，这般天姿国色，不知有多少公子愿意求娶。可惜现在，为了不得罪皇贵妃，这位公主恐怕是无人问津，只能继续蹉跎年华了。”

    他“啧啧”叹了两声，十分惋惜的样子。

    “是吗？”明澜毫不客气地将卫寒面前的一碟糕点全部拿到自己面前，一口就是一个，“这么，你也是其中之一？”

    每咬一口，卫寒全身就是一凉。

    “咳咳！”卫寒一口水呛到，狼狈地咳了两声，连忙辩解道：“老大，冤枉啊！我可是一心一意只爱绣月姑娘一人，你可不能在绣月姑娘面前胡，污我清白！”

    他满眼诚挚，语气悲愤，就差指天发誓了。

    与明澜十分熟稔的卫寒很清楚自己老大与绣月姑娘之间只是朋友往来，早在两年前对绣月一见钟情的他一直追在绣月身后不放，可不能凭白被老大扣下这么大一口黑锅！

    清白？

    明澜无语地看了旁边的胖子一眼。这家伙还有清白？

    胖子挺胸抬头，满面骄傲地回视明澜，仿佛是在回应她的腹诽。

    “好了，放心，我不会乱的。”安慰了卫寒一句，明澜心里的一股郁气却也不知不觉散去。

    笑间的她没有注意到，她所谈论的那个人，正默默望向这边，清透的双瞳中看不出多少情绪。

    “哈哈，本殿下来晚一步，还请老夫人勿怪！”

    这时，一道清朗的男声响起，几乎是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湖蓝色锦衣的俊朗青年大步走进来，气质尊贵，相貌不凡，他环视一圈，径直向着第一席走去，顾盼之间，坦然自若，这份厚脸皮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虽然因为之前拐带卫府千金一事，卫家人都对卫凌云极不待见，但此时自然不好表露出来，反而笑容满面地招呼着这位不请自来的皇子就座。

    满院宾客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尤其是女席那边的闺阁千金们，一个个双颊生晕，美眸含情，纷纷用余光量着这位诗名动天下的皇子殿下。

    这就是才名远播的四皇子卫凌云？

    虽然曾经在倚翠阁有过几面之缘，但明澜这还是第一次与卫凌云在正式场合相遇，不易察觉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随即便收回。

    卫凌云的到来似乎将气氛彻底引燃。

    宴席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间，便有人提议道：“久闻四皇子才思敏捷，文采非凡，今日老夫人大寿，满堂宾客共聚，贺此佳辰，怎可没有一首好诗相贺？弟才智短浅，还请四皇子不吝相赐。”

    话的人名唤肖焕之，也是明澜的弟之一，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二代。

    之所以突然站出来刁难卫凌云，自然也是出自明澜的授意。

    前世，卫凌云诱拐了卫家大姐，却遭到整个国公府反对。他在这场寿宴上，对卫大姐大献殷勤，盗用的几首情诗，不知感动了多少闺阁千金，两人的爱情故事在天下广为流传，整个卫国公府却沦为了贵族圈子里的笑柄。

    这一次，明澜倒要看看，卫凌云还能不能那样风光无限？

    “呃……”

    贺寿诗？

    眼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自己，大多都满含期待，卫凌云顿时抓瞎了。

    虽然穿越一遭，他的记忆力强了不少，但他又不是携带《唐诗宋词三百首》穿来的，之前那些诗之所以记得，完全是因为流传度够广，贺寿诗这种冷门题材他怎么可能有存货？

    看向肖焕之，卫凌云眼神不善。

    他不傻，这个从来不到他面前套近乎的家伙今天却突然这么恭维自己，这分明就是捧杀！

    一时之间，卫凌云整个人僵在原地，表面上冥思苦想，内心却几欲抓狂。

    看见卫凌云的表情，宴上众人神色各异，本来一腔仰慕的千金们脸上的期待之色也淡了下来。

    “焕之，你这就不对了。”明澜突然开口，语气里似带着一丝责备，“作诗这种事，总要有些思考时间吧。世界上几息成诗的捷才毕竟少有。”

    几息成诗的捷才？

    众人面色更加古怪。

    这位四皇子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他自幼聪颖，听以往成诗都是张口即来，不假思索，怎的今日却一反常态？

    莫非……

    一时之间，所有人脑海中都不由产生了某些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