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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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想话,见远处一妇人在河边弯腰洗衣,背上背着一个孩童,汗水在糙黄的面颊滑出一道痕迹,她回头冲地里的汉子声招呼,又回头安抚了一下哭泣的婴儿。

    百里骁神色怔忪。

    如果他不是无上峰的少主,如果他不是百里一海的儿子,也许现在的生活也能和这母子一样,无忧无虑。

    二十多年,即使他与生母未见一面,但是寻找她,想见她,已经成为了一种执念。

    苏玛低声问:“若是找不到凶手怎么办?”

    毕竟有些人的死,不是他人之故。

    百里骁却未曾想她话中地深意,他想起吴岩写给桑竹芸的那封信,眉眼闪过沉痛:

    “我会的。”

    “若是、若是凶手早就死了呢?”

    他下颌一绷:“就算入地府也在所不惜。”

    苏玛内心一动。

    她想起对方在无上峰放在桌上的那一幅画,画上没有眉眼,却是画过千万遍,附着对母亲的思念。

    如今,他的母亲就在这山庄里,和他不过短短几百米的距离,他在这里揣测母亲的过往,母亲在庄里思念另一个儿子……

    他不仅毫无所觉,还要为了另一个莫须有的母亲接近调查自己的生母,一思及,她就觉得隐隐作痛。

    她无父无母,无法感同身受,但是若是看向百里骁,那种痛苦又似乎转移到了她的身上,让她的呼吸都带着愧疚与纠结。

    她不想再让他在这里蹉跎了,每耽误一时,就是日后多在他的心口上插一刀:

    ”百里骁。”她深吸了一口气:“你有没有想过,你母亲还在世上。”

    百里骁神色一怔。

    出来后,她心里轻松很多了,接着道:“也许、也许她还没有死呢,她只是不知道……”

    她花还没有完,突然听到远处鸿雁齐飞,鸣叫响彻天际。

    百里骁看了她一眼,面色平淡:“如果她真的没有死,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苏玛张了张嘴,想反驳,但是这口气顿时泄了,只得道:

    “算了,这还需要你自己查。”

    百里骁道:“母亲的死因除了百里一海和叶震天之外,还有一人可能知道。”

    苏玛想了想,一惊:“你是叶夫人?”

    百里骁道:“你放心,我知你喜她,在真相浮出水面之前,我会敬她三分。”

    苏玛无奈。

    她低头沉思,并未发现百里骁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晦暗深沉。

    回到山庄,丫鬟正端着茶盘走过来,看见二人先是绽出一个笑:

    “白公子,苏姑娘。我家夫人听白公子和她一样,喜欢吃甜点,所以特意让我送来醉云楼的糕点来。”

    苏玛点了一下头:“替我谢谢夫人。”

    回到房间,百里骁拿起糕点,有些出神。

    苏玛也看向糕点,想起百里骁对桑竹芸的抵触,突然道:“咱们去向叶夫人道谢吧。”

    百里骁一愣,他现在虽然不会对叶夫人下手,但还是有所戒备。

    苏玛不顾他的冷脸,拽着他的袖子就要出去:

    “不管以前有什么恩怨,吃了人家的东西总不能不道谢吧。”

    百里骁无奈,只得随她出去。

    两人来到凉亭,桑竹芸正在煮茶,看见两人过来一笑:

    “我正要让丫头找你们,正巧你们来了。”

    苏玛抽了抽鼻子:“这茶全是您煮的?”

    “我经常煮茶,但是叶哥和鸣儿都是不懂风情的大老粗,经常我在做无用之事。”

    苏玛拉着百里骁坐下,叶夫人给二人倒了两杯茶。

    问:“白公子可是好多了。”

    百里骁沉默,苏玛主动道:“多谢夫人关心,他没有大碍。”

    着,主动递给百里骁一杯茶:“你品品这是什么茶。”

    百里骁本来无意,但是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还是抿了一口。

    “北苑茶。”

    桑竹芸眼前一亮:“你竟然能尝出来。”

    百里骁顿了顿:“以前在峰……家里练功时,为了静心,常喝茶。”

    桑竹芸一笑:“我也是。在这庄里二十多年,闲来无事也只能喝茶了。“

    着,她将糕点递给他:“听丫鬟,苏姑娘特意为你留了一点甜点,我就猜你也爱吃甜点,于是就让丫鬟给你送了些。“

    许是喝了对方的茶,百里骁也不好拉下脸:“多谢夫人。“

    桑竹芸顿了一下,忍不住一叹:“没想到我和你有那么多的共同点,反倒是我那个儿子一点都不像我。”

    苏玛眼角忍不住一抽。

    百里骁看了她一眼,她力持镇定,觉得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很可能会坏事,于是赶紧找个由头遁了。

    她躲到假山后,看着母子二人喝茶聊天,忍不住叹口气。

    在原著里,哪有这样的场景。

    百里骁连话都不曾对桑竹芸过,就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死在自己面前。

    如今剧情改变,是不是明他的结局也能改变?

    这么一想,她就内心一动。

    如果……如果她一点一点地改变剧情,化解百里骁心中的仇恨呢?这世界是不是就不会被毁灭了?百里骁是不是就不用被天道盯上了?

    她抿了一下唇,眼前越来越亮。

    突然,身后微风一响,有一蝴蝶落于她的肩上。

    她一愣,快要转凉的天气,哪里来的这么绚丽的蝴蝶?

    但是看它毫无害怕的样子,顿时明白过来,这是天道。

    想起上一次自己在它面前装死的情况,她第一次有点心虚:

    “你……又来干什么?”

    蝴蝶蹁跹了一下翅膀:

    “我本不欲参与剧情,但是叶鸣和叶震天明日就要回来,你若是将剩余真相点出,叶鸣性命有碍。”

    苏玛一惊:“明日就回来?”

    怎么会这么快?还在百里骁即将要知晓身世真相的时候……

    她有些焦急地在原地转圈:“这可在怎么办,要是他们回来非得起来不可。”

    她担心的是百里骁受伤,天道担心的是百里骁发狂,会杀了叶鸣。

    天道道:“你可带他提前走。”

    苏玛道:“他连母亲的死都不知道呢怎么可能安心走?”

    天道想了想:“也许……你可以自身为引,像是梨一样让他产生忌惮,不敢妄动。届时叶鸣就可……”

    “不行!”苏玛下意识地反驳,察觉到天道的冷眼,赶紧给自己解释:

    “梨被凌冲要挟的时候他都无动于衷,更别是苏夭了,在他眼里我只是心怀叵测的妖女,不会为了救我而放下剑的。”

    “他过要保护你。”

    苏玛想起在炼刃谷那日的艳阳,声音放轻了些:

    “那只是为了利用我而已……”

    然而是这样吗?

    苏玛扪心自问,好像不是这样。

    她能感觉到百里骁对她的不同。

    无论是对她的保护,还是对她的放纵,她都能感受到他的柔软与郑重。

    只是以往想到此事会沾沾自喜,但此事面对天道,她又觉得那是蜜糖做的刀,虽微甜,但也能刀刀见血,直至吸干了百里骁的生命。

    她深吸一口气,着百里骁对她的“‘冷待”,最后就像是服了自己一样,声音变得冷漠下来:

    “总之,现在绝对不是下手的好时机。我会让他暂缓挖掘真相的步伐,早点离开烈火山庄。”

    天道却没有松口:“你自行做主就好。只是临近结局,若百里骁真的威胁到了主角的生命,我就算是冒着被规则惩罚的危险,也要诛杀他。”

    苏玛一惊,她下意识地看向天道,对方早已经翩然飞去。

    “苏夭。”

    这一声低沉,毫无情绪。

    苏玛猛地回头:“公、公子?”

    百里骁问:“为何在这里失神。”

    苏玛勉强一笑:“看到了一只蝴蝶,有些好奇。”

    百里骁转过身:“万物枯寂,如此斑斓蝴蝶确实让人好奇。”

    苏玛:“……你刚才看见了?”

    百里骁:“只看见了一角,并不清晰。”

    苏玛干笑了一声:“许是成精了吧,要不然哪里会那么大。”

    心里不由得吐槽天道就算是化作动物,也得化个低调的,这下好了,这么骚包被百里骁看到了吧。

    好在百里骁没有和她纠结此事,两人回到房间,苏玛问:

    “你刚才和叶夫人了什么?”

    百里骁将叶夫人给的茶点放在火上,垂眸:“起了我的奶娘。”

    “奶娘?”

    苏玛知道百里骁有个奶娘,但是在原著里也只是一笔带过,在他很的时候就过世了。

    百里骁的神色有些怔忪:“她们是一样的。”

    看向自己的神情是一样的,谈及孩儿幼时的慈爱是一样的,连让自己吃糕点的温柔也是一样的。

    那是属于母爱的温暖。

    苏玛不解:“什么一样?”

    百里骁看向她,想什么却先是摇了一下头。

    奶娘和叶夫人怎么可能一样,定是自己的错觉。

    苏玛暗道他又一半的话,自己这次就偏不问了。

    于是道:“你应该和叶夫人聊得很好吧。”

    百里骁道:“没有。”

    苏玛抹去他嘴角的糕点屑,笑道:“嘴硬。”

    他虽是皱着眉,但是脸上并没有刚才的抵触了。

    可见,有些血缘是什么都斩不断的。

    苏玛松了一口气,只要百里骁有些许的软化,就能让悲剧的概率少发生一分。

    她看了一下天色,想起天道过的话,道:

    “公子,我怕叶鸣他们随时回来,咱们还是先走吧。”

    百里骁抿了一下唇:“尚未知道真相,如何能走?”

    苏玛有些纠结:“万一你们起来该怎么办?”

    百里骁道:“明早我送你出去,我一人留在这里。”

    苏玛气闷。

    夜半,她推开门窗,看对方坐于树下,月下独酌,劲瘦的身影似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她知道对方心中烦乱,因此也不劝他放下酒杯,只是走到对方面前,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

    “我陪你喝。”

    百里骁盖住她的酒杯,不许她喝。

    她难得来了脾气,拨开他的手一口饮尽。

    这酒辛辣无比,她顿时咳出了声。

    百里骁脸上的淡漠一扫而空,给苏玛拍了拍背,道:“这酒你喝不得。”

    苏玛只感觉胃中有如火烧,她咳得脸色晕红,眼角沁出了泪:

    “谁我喝不得,你能喝,我就能喝。”

    百里骁道:“那我便不喝了。”

    苏玛得意地扬了一下嘴角,却道:“喝吧。”

    她亲自给对方斟一杯:“有些事藏在心里不能,也只能喝酒了。”

    百里骁这二十年活得太压抑,再炼刃谷那一日走火入魔才得以发泄出来,如今又被这么多的事情所纠结,喝酒就算是一个很平和的发泄方式了。

    她问:“你要是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后,会干什么?”

    百里骁想了想:“报仇。”

    然而想了想,他要向谁报仇?

    百里一海?

    那毕竟是养育自己二十多年的父亲。

    杀死母亲的凶手?

    似乎已经被百里一海杀死。

    然而短短几个月内,他发现自己这过去的二十年都生活在谎言之中,不仅希冀是假的,未来是假的,也许现在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没了恨意的支撑,该何去何从?

    苏玛想起天道过,百里骁报仇后这世界有如人间炼狱的场景,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道:“我不反对你报仇,但是有时候莫要因为报仇失了本心。你只要记得,你是百里骁,不是无上峰的百里骁,也不是百里一海的百里骁,你要做的,唯有自己而已。”

    百里骁静静地看着她,轻声呢喃:“本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却不知不如你活得肆意。”

    苏玛内心一动,许是喝了一些酒,她道:

    “我和你怎么一样,我生下来就无父无母,当然没有那么多的羁绊。”

    百里骁垂眸,似有月色在瞳孔流动。

    他抬眼,给苏玛倒了一杯酒,随意地问:

    “我还从来都没有问过你的过去。”

    作者有话: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