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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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声阵阵,大雨倾盆而下。

    黑影密密麻麻的落了下来,将百里骁和苏玛团团围住,却不敢擅自上前,两人身边形成一个真空地带。

    百里骁撕下衣摆,用布条缠住苏玛手上的伤口,剩下的缠在了断剑之上。

    他握紧断剑,眉目一片冷然。

    远处一阵轰隆巨响,也不知是谁开始出的第一剑。

    瞬间,所有人都扑了上来。在刀光剑影中,鲜血抛向空中,和冰冷的雨水混在了一起,血腥到处蔓延。

    有一人见苏玛落了单,眸光一闪持剑便刺。

    苏玛却不躲不闪地看向他,眸光一片澄澈,潋滟惑人。

    那人顿时一愣,剑尖不由得偏了些许。

    百里骁的双眸晦暗如墨,旋身就砍断那人的手腕,看清那人的装束,眸中顿时一片翻涌:

    “你是四象剑派的人?”

    那弟子被他一招就砍断手腕,吓得连惨叫声都憋了回去:

    “别、别杀我!我不为我师兄报仇了还不行吗?”

    苏玛下意识的就想起杀死她的凌冲,不由得捂了一下胸口。

    百里骁的眉眼一厉,指尖顿时袭上那人的脖颈。

    “你的师兄是凌冲?”

    剑派弟子脸色涨红,挣扎地了一句:“求峰、峰主手下留情,看在我师兄是被冤枉的份上放了我吧!”

    百里骁眉头一皱。

    剑派弟子看他有所松动,赶紧大声解释:“其实我师兄、师兄不是故意杀死……杀死梨姑娘的!”

    百里骁的指尖一松。

    “你什么?”

    苏玛也吓了一跳,凌冲不是故意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被百里骁的表情所骇住,一时不敢上前。

    苏玛想起在洛城时天道对自己的警告,猛然摸出了头绪。

    她看了一眼百里骁,想要制止这个人,但却被百里骁猛地攥紧了手腕。

    风雨下,他的手心比这天色更冷。

    剑派弟子闷咳出声:“我们查师兄的尸体,发、发现他的手肘有一点红痕,像是被高人注入了内力……”

    寒风起,苏玛不由得了个哆嗦。

    能注入内力的,是和凌泰一个死法,难道是……百里一海?

    她竟然是百里一海杀死的……

    百里骁沉默地看着他,似一棵死寂的枯木。

    苏玛担心的握紧他的手:“百里骁……”

    只听一声雷鸣,轰隆过后,颈骨断裂的声音变得格外明显。

    眼看着那个求饶剑派弟子瞬间就没了呼吸,所有人都被百里骁的无情骇了一跳,顿时退后一步。

    百里骁的指尖微微发抖,他紧紧地握着苏玛的手,即使鲜血渗出了布料,也不曾分开。

    他看向苏玛,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安心地闭了闭眼。

    最后,冰冷的目光一寸寸地扫过众人:

    “我认得你们,在洛城出现过的,一个也别想逃。”

    完,他的掌心轰鸣一声,雨滴瞬间停滞,化作千万冰棱向四外飞去。

    叶鸣挡在桑竹芸和徐思思的身前,只听冰棱入体的声音此起彼伏,片刻就倒下了一大片。

    叶鸣大叫:“百里骁!”

    百里骁不理他,剩下的人肝胆俱裂,即使是求饶,也免不了身首分离。

    百里骁一手拉着苏玛,杀出一条血路,待冲到门口,叶震天肃容挡在门前。

    “百里骁,有我在你休想出这个院子!”

    他敛眉,断剑和金刀在空中猛然交错,这次他顾忌苏玛,手下留情,只是招式更加狠厉,断剑反手插进叶震天的腰腹。

    叶鸣大惊:“爹!”

    叶震天晃了两晃,顿时栽倒在地。

    百里骁抽出断剑,将苏玛抱起,一跃上马彻底消失在了夜色中。

    叶鸣咬紧牙关,正要去追,桑竹芸却在此时幽幽转醒,挣扎地喊了一句:

    “鸣儿……”

    叶鸣一顿,赶紧跑回来:“娘!”

    桑竹芸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泪如雨下:

    “鸣儿,你千万不要伤他,他是你的……”

    她话到一半,复杂地看向叶鸣。

    叶鸣被她看得心惊肉跳,有一瞬间竟然觉得自己的母亲格外遥远:

    “娘,您想什么?”

    桑竹芸咳了一声,复杂地摇了摇头:“总之你莫要去追了。二十年前的恩怨,就让二十年前的人解决,你莫要插手。赶快去救你爹!”

    叶鸣咬了一下牙,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扶起叶震天。

    只是心里沉甸甸的,听母亲的话,难道二十年前的事还有隐情?

    百里骁和苏玛两人出了烈火山庄,豆大的雨点在两人的身上。

    刚踏入官道,百里骁身形一偏,两人猛然从马上落下。

    翻滚了两圈,苏玛晕头转向地做起来,看百里骁呕出一口血,顿时一惊:“百里骁!”

    百里骁刚出了烈火山庄,他胸口憋的一股劲儿就泄了。此时再也支撑不住,脸色无比惨白。

    他摇了摇头,哑声道:

    “我无事。”

    苏玛扶起他:“我马上就带你回无上峰,你千万要挺住。”

    百里骁闷咳了两声,突然,他神色一凛。

    在雨幕里,前方不知何时前路出现了一排黑影。

    他们与烈火山庄的不同,几乎毫无生气。

    百里骁咬了一下牙,下颌一片紧绷。

    这些黑衣人他记得。

    第一次,在和溪水村外的山崖前,就是遇见了这些人,为首之人轻易找出他武功中的破绽,将他重伤昏迷,那一次,他遇见了梨。

    第二次,在洛城的会馆里。戴元冒充他的身份,也是带着这群人。他暴露身份,千夫所指,那一次,他失去了梨。

    这一次……

    他回头看向苏玛,眸中翻涌。

    苏玛也是内心一沉,这些人看起来毫无感情,看人的眼神仿佛看着一具尸体。

    她不是怕百里骁不过他们,而是怕肉、体难抗死物,他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若是对上他们,凶多吉少。

    百里骁安慰地握了握她的手:“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再有事。”

    还未等苏玛理解他的话,他瞬间就冲进了雨里。

    即使是强弩之末,那些活死人也不是百里骁的对手。

    只是眼看着对方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她更是心焦不已。

    此时此刻,她第一次暗恨自己没有选择一个有武功的身体。

    正捡起地上的一枚剑,突然间远处一座高山上有一道修长的黑影。

    即使看不清楚面目,那不加掩饰的恶意也让人不寒而栗。

    苏玛看了一眼这些黑衣人,下意识地想起一个人。

    能在这里,且指挥这些活死人的……

    不就是百里一海!?

    许是察觉到到了她的视线,百里一海将目光从百里骁的身上转到她这里。

    她神色一凛,不由得皱起眉头。

    反派她见过无数个,除了对她爱的死去活来的,唯一能让她心绪复杂的只有百里骁。

    但是百里一海,却是第一个让她感到抵触的。

    与百里骁的冷情不同,他是真的无情,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甚至是他的儿子。

    为了自己的私欲,他可以不择手段,实在是令人发指。

    一想到他对百里骁做过的事,她心中的怒火就冲上了眼眶,下意识的对上他的视线。

    百里一海许是想对她下手,刚抬起手指,却看她的眸子在雨幕里晶莹闪耀,如同朝阳绚烂,不由得一愣。

    他的身形在风中晃了晃,许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精神攻击,最后犹豫了一下,消失在了山顶。

    百里一海走后,几个活死人像是没了支撑,纷纷栽倒在地。

    苏玛连续使用了两次能力,头痛欲裂。

    她想站起来,却发现全身有些僵直,好似手脚不听使唤。

    不由得暗叹自己的灵魂真的受到了创伤,也不直达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她一抬头,就看到百里骁的身影在雨中晃了晃,猛地倒了下来。

    她一惊:“百里骁!”

    她慌忙地走到他的身边扶起他。

    他的身体冷如寒冰,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了。

    苏玛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赶紧揉搓他的手指:

    “你别怕,你一定会没事的。”

    追天也从身后跑来,焦急的在两人身边转圈。

    只是这点温度对他来犹如杯水车薪,百里骁闭上眼,呼吸变得若有似无。

    苏玛怕得不行,她的喉咙似有刀割,每个字像是要撕裂一般:

    “你千万别有事,你醒醒啊!”

    对方毫无反应,一晃然后栽进了她的怀里。

    苏玛看他脸上毫无血色,已经出现了死相。

    死?

    苏玛被这个字刺了一下。

    若是百里骁死了,那么就如天道的意了,她也就能够解脱了。

    只是一想到这里,心脏就像是被人活生生地撕成两半,血液混着冰冷从胸腔散开,让她冷得全身颤。

    “百里骁,你不能死!

    她手足无措地扶起他:

    “你是大反派啊,你怎么可能会死?”

    她像是问这他,也像是问着自己:“你还有那么多的仇要去报呢,你怎么可能死!”

    不知不觉,她怔怔地落下泪来。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面对百里骁的死亡有多么让人难受。

    她以为自己只是完成一个任务,却没想到真的要完成了,却像是将她的灵魂碾碎了一般的疼痛。

    她趴进他的胸膛,无措大哭:“求求你别死,只要你不死我不做任务了不行吗?”

    突然,她听到了对方胸膛微弱的起伏,顿时一愣。

    他还有一口气!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有希望!

    她抹了把眼泪,赶紧爬起来,努力让自己镇定。抬眼一看,她认出了这里,原来两人竟然竟然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溪水村外的悬崖前。

    就是在这里,她曾救了百里骁一命。

    她记得在木屋里,还有那个神医留下的药,即使不能使百里骁痊愈,也能吊住他的命。

    她咬着牙扶起百里骁:“我能救你第一次,也能救你第二次。”

    也不知是安慰对方,还是安慰自己,她顿时有了动力。

    刚想把他扶到马背上,没想到追天一曲起前蹄,天际猛然有一道闪电撕裂乌云。

    轰然一声响,一道炸雷在两人的身边,吓得追天猛地翻起蹄子嘶鸣一声。

    一只前蹄被击中,赫然流出了血。

    “追天!”

    苏玛扶着百里骁,心脏在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紧接着,第二道雷落下,就在她的眼前。

    苏玛不由得惊叫一声。

    她下意识的看向天际,感觉四周一片死寂,连雨水都有了停滞之相。

    她内心一沉,这是怎么一回事?

    还未等她想明白,第三道、第四道闪雷落下,猛地劈开了旁边的大树,火焰燃烧起来,竟然是雨水也熄不灭。

    追天瘸了一条腿,还是焦急的在他们两人周围转圈,想要为他们挡雷,却差点又被劈伤了蹄子,她吓了一跳,确认这不是一般的落雷,定然是天道搞的鬼:

    “追天,你躲远点!”

    完,她抬起头:

    “天道,你搞什么鬼?!”

    然而天道没有回答她,一道又一道雷落下来,每次都要落在两人的身上。

    不,是百里骁的身上。

    天道的目标是百里骁。

    察觉出这个真相,苏玛的内心一沉。

    对方是看百里骁昏迷,准备破罐子破摔亲自下手了吗?

    想到这里,她的呼吸就不由得一滞。

    如果天道真的算亲自下手,她该怎么办?

    不过她也发现,天道似乎在顾忌着她,那道雷不敢落在她身上。

    想到这里,她咬着牙扶起他,用身体挡住他艰难地扶着他走。

    这里雨大风急,她看不清前路,只能看着一瘸一拐的追天引路。

    两人一马艰难前进着,苏玛跌跌撞撞地躲着落雷,每走一步都像是陷进了泥洼里,重若千钧。

    百里骁的手搭在她的肩上,鲜血流了一路。

    她踉跄地带着他,她的手痛,肩膀更痛。胸腔的氧气越来越稀薄,手臂也越来越无力,像是含着一块火炭,呼吸都带着嘶哑。

    只是听着对方微弱的呼吸声,就像是黑暗里的微弱的火种,她就一直有了动力。

    “百里骁,你一定要坚持住,你今天才刚知道真相,有那么多的仇等着你去报呢,你千万不要死!”

    对方似乎听到了她的话,闷咳一声。

    苏玛内心一喜:“你能听到的对不对?你千万要挺住!”

    一路跌跌撞撞,眼看着那个木屋就在眼前,苏玛顿时松了一口气,暗道只要进了屋就安全了!

    只是天道似乎也累了,它蓄力出最大的一个雷,径直要落在百里骁的身上。

    苏玛一惊,她的脑海里空白一片,感觉全身汗毛战栗,下意识地将百里骁抱在怀里。

    追天惊叫一声,声音沙哑哀鸣。

    轰隆一声。

    苏玛感觉身体一暖,风雨顿时被挡在了外面。

    片刻,感觉似有火光在眼角闪耀,那道雷在关键时刻偏离了方向,劈向了别处。

    她试探地抬眼,看见百里骁撑在她上方,目光翻涌地看着她。

    她刚要话,对方就栽倒在她身上。

    “百里骁!”

    雨停了,有一道沙哑的声音突兀地传入她的耳中:

    “你放心,他没死。”

    苏玛松了口气。她咬牙,愤怒地看向天空:“天道,你违背了规则,竟然亲自对他下手!”

    天道沉默了片刻,叹息:“他已经是将死之人,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下次不知何时才会有。我被逼无奈,你若是能代我为之,我绝不会出此下策。”

    苏玛扶着百里骁的手都在发抖,她竭力控制呼吸:“我过,我不是刽子手。你别想借我的手杀他。”

    天道意味深长地道:“你以为你现在能下得了手吗?”

    苏玛一愣,接着为自己辩解:“我从来都没有杀过人,我怎么知道?”

    完,她察觉出了天道语气中的疲惫与虚弱,眸光一闪:

    “这一次你违背了规则,恐怕会受惩罚吧?”

    天道沉默,苏玛心下暗道果然如此,天道也是要受规则约束的,自己必须要趁此机会为百里骁争取时间。

    她肃了面容,道:“既然如此你,你就暂且休息。我察觉到百里骁已经对我动心了,在结局之时,我会主动成为叶鸣的人质,让百里骁甘愿赴死。”

    天道虽然仍有怀疑,但是此时规则找上门来,不得不相信苏玛,走此一招了。

    “望你好生看管他,莫让他在结局之时走上老路。”

    苏玛点头,待耳边的声音远去后,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一泄气,几乎全身都在发抖。

    看来天道是真的急了,也不知道离结局还有多长时间。

    但只要百里骁不爱上她,他就是安全的。

    她看着百里骁,抹去他脸上的鲜血,苦笑一声:

    “也不知你听到没有,你可千万别爱上我啊……”

    风过,百里骁睫毛上的血滴坠落。

    她费劲的将他扶到屋里。

    一进屋,看到熟悉的景象,不由得一阵恍惚。

    只是百里骁的伤势容不得她耽误,她先找出几个药丸喂他服下,又来一盆水为他擦拭血迹。

    吃过了药,他的脸色好了些许。只是身上的伤口不容乐观。

    他身上的血已经将黑衣和伤口黏在了一块,她心的揭开伤口上的衣料,生怕一个不心就弄疼他。

    只是他现在昏迷不醒,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苏玛先擦去他脸上的血迹,见他的双肩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必须要包扎。

    她轻轻地解开他胸膛处的衣衫,没想到突然有一点银色从破损的衣料处掉了出来。

    她随意地看了一眼,突然一愣。

    窗外放晴,周围开始安静下来,然而苏玛的内心却是惊涛骇浪。

    她抖着手将它捡起来。

    那是一串铃铛。

    属于梨的,也是属于她的铃铛……

    她看向百里骁,突然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