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随波僧的万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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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蹄声急响,从街道一头疾驰而来两骑。 高头大马停下后,跳下了两个蓝褂子上尽是汗水灰尘的护院,一人对着刘栋樯施礼后道:“刘老爷,白波镇出事了,我等赶到时听人,天刚亮的时候,七城麾下的水匪势力来到白波镇杀人劫掠,还把海船都劫走了。不光有水匪,还有断蛇群岛上七城的战船出现。上岸的水匪至少有一个‘头寨’加上一个‘鳞寨’的人数,他们不止抢劫,像是还在搜捕什么人。抢了白涛镇后,又上船沿岸向东而去了,我看下一次要倒霉的,一定是再往东边的三叉河镇出海码头了。” “朝廷在白涛镇附近不是有一个水师缉私营吗,他们不管?”刘栋樯问道。 护院道:“水师缉私营上个月被抽调到蛇口水城后,就再没见到,剩下看守营寨的那点人,见到水匪来了,早就跑了。” 刘栋樯哀叹一声道:“哎这下子糟糕了,看来登船出海,走水路去镇海城是不行了。”又对金大胡子道:“金师傅,你们在镇子口打探到什么消息了?” 金大胡子道:“半个时辰前,我们在一个南边逃回来的药仙观弟子那里打探到了一些消息。他去镇海城的大路无法通行了,东去的路被截断,有断蛇群岛七城的股‘画甲骑兵’不时出现,见到男的不是抓就是杀,女的就更惨路上还有骑兵交战的痕迹,倒了很多尸体,朝廷的,七城的都有。那弟子见得快,在他们追杀一股溃兵时跑了回来。” 刘栋樯听着金大胡子的禀报,来回踱步,蓦然停下道:“看来只有去青蟒寨了。” “刘老爷,你是去找那个人”金大胡子迟疑着问道。 刘栋樯定下了行止,神色镇定了许多,道:“没错,只好如此了,北洲人烟稀少,丘陵森林多不胜数,他盘踞一方,又贩卖私盐,大都督府和水匪都奈何不了他,到他那里不仅可以暂避一时,或许还有办法去往镇海城。” “可是那个‘三头蟒’贪财如命,不会趁对我们”金大胡子抬做了以代刀的下切动作。 “只有多送些财帛填饱他的肚子,不然我带着这一大家子怎么躲兵灾。此人虽然贪婪,可是还算守江湖规矩,更何况有何氏家族的关系在,他是个聪明人,总不会因利,而断了长期的财路。”刘栋樯看着车队一边着话,在到何氏家族的时候,目光在载着龅牙妇人的马车上打了个转,才又落到了金大胡子身上,道:“叫他们都下车回客栈用饭休息,先派几骑快马去传信,下午我们就出发去青蟒寨。” “表哥,脚丫怎么办,我还是担心她,还有什么办法吗?”庆夫人焦急问道。 “我们可以找别人解穴。”金大胡子总算了一句有用的话,接着赶忙又道:“不过那个药仙观弟子不行,我看他的武功还不如我。” 老杨头突然插话了:“我早上在镇里找姐的时候,看到‘随波僧’了。”众人齐齐看向他,庆夫人面露喜色,正要询问,金大胡子抢先问道:“在哪里?” 老杨头道:“就在镇子东头的乐舞戏台子旁边的大树那里” —— —— 孟翔,庆夫人,老杨头,还有金大胡子带着一个家丁来到了镇东边一个戏台子旁。孟翔看老杨头年纪大了,干脆又把“脚丫”背到了自己背后。 这个戏台子很大,比孟翔见过的唱戏的所有戏曲台子都大,除了戏台子正前方有一片空地,是给观看者留的,其他三面都搭着竹棚子,有的空敞着,有的竹门半掩着,在戏台子上,靠后的位置还竖立着一堵墙,用竹子搭造的,上面平平整整,什么都没有,孟翔疑惑这干什么的,不会是背景墙吧?这怎么感觉不太对劲,不像是唐朝,看来要找个合适的会问问人,就算自己话别人觉得奇怪,也随他们去。 孟翔心里想着事,和众人已经走到了左侧竹棚子旁的大树下,迈步就向竹棚子里走去,却被金大胡子拽住,这才发觉大家都停下了,仰头看着树上。 孟翔仰头一看,吓了一跳,往后连退数步。 “我勒个去!” 树上垂下了一条长蛇,仔细去看,原来是一股盘旋成麻花一样的头发,再往上看,树上挂着一个人,瘦骨嶙峋,穿着一身破僧袍,露出一边肩膀,四肢环抱着一根粗树干一动不动,好像是在睡觉。 “大师,妾身女儿被贼人所害,特来请大师救助,打扰之处,还请见谅。”庆夫人心里焦急,忍不住轻呼道。 “详细道来。”苍老的声音传来,树上的僧人也不见动一下。 庆夫人道:“妾身女儿被贼人劫去,幸得我身边的少年救回,却穴道被点,众人束无策,只好来找大师,还望大师垂怜。” “哦,我看看。”老僧这次终于动了,可是孟翔却没看清,只感觉眼前一花,一个身影从树上落下,绕着自己转了一圈,衣袍带起的灰尘气流还在自己的身体周围打着转,树上的老僧却已经盘膝坐在了树下。 这时他才注意到一根褐色陈旧木杖,一个蓝色陶制钵盂就放在大树根部,老僧正盘腿坐在木杖和钵盂旁看着众人。老僧有一双沧桑的眼睛,面目看不清楚,被绿,灰白,黑色的古怪花纹画满了,从头上垂下的头发直落在地面上的光脚丫上。 忽然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叫道:“娘娘我要下去。”背上的“脚丫”已经能动了,扭动着身子要下去。众人都愕然,才知道刚才老僧竟然把“脚丫”的穴道解了,孟翔迅速把她放到地上,才一放下,庆夫人就高兴地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脚丫”这时眼眶一红,哭了出来,庆夫人抚着她的头柔声安慰。 孟翔又站起身子上下左右的猛打量老僧,虽然刚才被他吓了一跳,可是现在心里就只有兴奋,暗道:“这老僧一看就知道是神仙放屁——非同凡响!高人啊,终于见到高人了,绝世武功在向我招了,不知道怎么让他教我武功就是这人有点太怪异了。” 老僧见到孟翔这样“贪婪”的看着自己,饶有兴趣的笑了,道:“施主如此打量老僧,可是有什么疑问?” 孟翔心想要是直接问能不能教我武功,恐怕是不行的,先和他随便聊聊,拉近一下距离再,于是带着笑容道:“我就是觉得你的行为太不科学,更是不符合人的思维逻辑你可别生气哦,其实我对您这样的绝世高人可是一直十分敬仰再加上非常久仰。” 老僧听到孟翔这样话,更有兴趣了,道:“施主话好生怪异,莫不是语带玄,请恕贫僧愚钝,还请仔细来。” 孟翔道:“那里那里,过奖过奖,我就是对你的行为很不理解,这边明明有能遮风避雨的空竹棚,你怎么不住,非要挂在树上,很舒服吗,还是在练什么神功?” 老僧道:“挂于树上怎会舒服,也并非练功,是以皮囊之苦来醒我之心,消我之罪业,方能渡今生苦海,达极乐之彼岸。” 孟翔不解,磕磕巴巴地问道:“什么?什么罪,去彼岸?” 老僧缓缓道:“世间即是一个无边孽海,世人皆有其罪,前生因果循环之孽债,今生沉溺于皮囊享乐之罪。世人沉沦孽海不得解脱,唯有反其道行之,以身体之苦警醒自身,可脱今生沉沦,以圣河之水洗涤身躯,可净孽债纠葛,其后才能寻到接引之渡船” 孟翔头有点大了,接着问道:“哦,你的我懂了,非常有道理,可是为什么要给脸上画的乱七八糟,是行为艺术吗?” 老僧用指摸了一下脸颊,立刻出现了露出皮肤的一道印,淡淡道:“行为艺术?呃,这并不是书画技艺,这是我‘渡姆教’的传统,本来应是用‘圣彩’画上,我游走四方多有不便,就用烟灰,泥土,草汁代替了,代表黑白绿,为水之三色,亦是代表‘渡姆’座下的三河神,入我教者都会以此行为表示虔诚之心” 孟翔听到这里,心里一下凉了半截,想想每天要化妆成这样,就算练了绝世武功,人生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就不想听了。不过转念一想,现在这老僧的兴起,要是不听,他会不会发火揍人,正犹豫着要不要打断老僧的话。 “妾身多谢大师搭救女,已备下薄礼,还请大师笑纳。”庆夫人这时安慰好了“脚丫”,过来道谢,在庆夫人的示意下,那个家丁躬身在地上放了一个食盒和两锭银子。 孟翔庆幸终于解脱了,暗暗给庆夫人点了一个赞,忙转身抬头去欣赏这颗大树,看到那根粗树干,不由得心里琢磨,这长长头发的老僧有没有睡着了掉下来过。 耳中听见老僧道:“食物老僧只取一饭,银钱还请拿回,老僧用不到这些身外之物。” 孟翔转头看看老僧的破烂行头,再想想他给钱都不要傻行为,心中更觉得不能跟他混! 庆夫人敛衽施礼,神色坚定地道:“妾身知大师不惜身外之物,可女安危更胜妾之生死,今日得大师相救,此恩不报,实难安枕,还请大师体谅妾身有恩必报之心。” 见到庆夫人神色坚决,老僧审视她片刻后,正色道:“老僧从不收黄白之物,不会为你破例,你有恩必报的性情确实值得称赞,不如这样,如若你定要报恩,可于日后方便之时,去河洲渡姆圣堂进香还愿,若是能成为渡姆的信徒,那更是一件好事,此事也不强求,全凭你心,随缘而为。” 庆夫人听了这话,脸色略显犹豫,接着一咬下唇,答道:“好,只要世事允许,妾身愿走一趟,进香还愿。” 老杨头吃惊道:“姐不可,那可是河洲,你再想想” 庆夫人摇头制止他下去,道:“杨叔不用再,我意已决。” 孟翔拽了拽金大胡子,轻声问道:“去进香还愿怕什么,搞得这样沉重的气氛?河洲怎么了,很乱吗?” 金大胡子撇撇嘴,道:“怕什么?怕远啊,河洲不乱,但是远的可怕,这里去河洲数万里之遥,你怕不怕?看来你还真是来自海外岛屿,这都不知道。” 孟翔吓了一跳,暗自惊叹:“万里之遥的河洲,以古代的交通工具要走多久啊,这庆夫人也太执着了吧等等,这是唐朝吗,难道河洲是指的河西走廊?如果这里真是东南沿海,按古代的交通情况,路程也差不多了,这个怪异的僧人还真是能跑,快赶上唐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