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千里传音绝世功
老僧终究是修行多年,长期教义经文的熏陶和苦行磨炼让他心志坚韧。走了一段路后,就平静了下来,也知道自己被鱼飞的连续提问引入了他设计的思想陷阱里。但是他更清楚鱼飞所讲的,不管是人还是神,修行就是要无限突破原本所处境界,攀上更高境界,这个道理是暗合天道。不过这样一来,出现了一个让他头疼的问题。如果他承认这种法正确,再将它带回圣河大教堂,不知道会引发渡姆教多大的混乱,恐怕连圣典都要修改,可谁敢去改! 思忖了半晌,老僧艰难地决定,自己不能那么做。何况鱼飞的法也不能没有错漏,自己需要再想想,怎么样才能把这种新思想融入教义经文,怎么样不对渡姆教造成破坏。 老僧停下脚步,示意鱼飞上来,思量了一下对鱼飞道:“施主的虽然有些道理,可是也有不少的错漏。不过你灵心慧智,在玄哲之理上能想人所未想,让贫僧也受益匪浅。” 鱼飞听着老僧的话,同时在心里摆出势鄙视他——一个人要是不愿意相信什么事,就能找出一百个不值得相信的理由。 老僧顿了一下又道:“贫僧原本欲收你为徒,但观你言语有推脱之意,是否心中不愿?” “终于来了!要摊牌了,要是生硬地拒绝,他不会恼羞成怒打我吧,我可绝对打不过他。”鱼飞心里暗叫道。 换上一副痛苦为难的表情,鱼飞道:“我对大师您的绝世武功和渊博知识实在是太敬仰了,如果不是我在海岛上还有一个鱼子酱老父亲等着我给他养老送终,我一定会立刻拜师,不管是苦苦修行,还是要和大师去万里之外的河洲,我都不皱一下——” 老僧打断鱼飞的话,平和地道:“施主不必如此,吾教修行重在意定心诚,收徒入教亦随缘而定,不会强人所难。今日你无心拜师入教,贫僧也不强求,你我有缘同行,又论辩玄哲之理,今日一别,你我恐难再见。老僧我赠你信物一枚,若你改变心意,可凭此物去河洲任何一座渡姆教堂,就要找琼奇接引使,自会有人带你来见我。” 老僧完,从袖中摸出了一个木牌递给了鱼飞。 有赠品!鱼飞眼睛一亮,赶紧接过。 木牌入轻的像一片羽毛,质地却坚硬光滑。鱼飞翻转细看,木牌有半掌大,一面阴刻着一幅画,一片汪洋上有一条船,一个梳着长辫子,衣袂飘飘,身材窈窕的女子持棹而立。另一面阳刻着一行楷书,字字凸起——孽海无边何人渡,孤舟一叶风波上。 身边老僧道:“此物是用飘行于圣河上,难得一见的‘浮生颠倒树’之木所制,遇水不浸,佩戴有净心宁神之功效,修炼内功时,亦对走火入魔之害有抵御之用。你有急功近利之心,佩戴它正好,如你我不再相见,贫僧也算以此物了结因果。” 鱼飞握着如玉石一般微凉的木牌,这个时候又觉得这个见死不救的“洗澡僧”也不是那么的面目可憎了。 “哎我这人怎么这样容易就改变对一个人的印像,看来我真是抵挡不了诱惑的人,很容易就会被人收买。”发觉到自己原来是个意志不纯洁坚定,容易被收买动摇的人,鱼飞一时对自己有了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接下来的行程两人都失去了谈话的兴致,各自沉思,鱼飞脑中又在努力回忆在黑石山旁激战时,命悬一刻间自己突然施展出来的刀法,这段时间他已经数次回想这些武功了。 脑中多出了两套刀法,不,应该是一套刀法和三招刀法。那零散不连贯的三招刀法很难,对力量速度,身体韧性与内力要求极高。 三招刀法的名称都是一句诗,分别是: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离恨空掷月。也正是破荆记上那段只能看清五句的缭乱字,每一句应该都是招式名称,自己只会其中三句对应的招式,分别是不移式,不屈式,掷月式这三式,身体的前主人应该只会这三式。另一套刀法叫做“破锋刀法”,好像是使用短刀来对付长枪的刀法。这套刀法鱼飞心中默想时,每一招每一式都历历在目,非常熟悉,看来已经被前主人练得纯熟了。 两人沉默地走了很久,终于逆着河水流向出了密林。鱼飞见到了一条路,路上有明显的车辙。 河流是从一处高崖上落下的,前去无路。高崖的一面有一处被凿平,上面刻着“青蟒寨”三个大字,两人绕过高崖前行不远,眼前出现了一片广阔的沼泽水地,远处丘岭连绵。水泽中有突出水面的沙渚处处,上面生长着树木,水色深浅不一,浅的地方不到膝盖,深的地方行船都没有问题。 鱼飞观察到车辙就是在这水边消失不见了,应该是从这里能去青蟒寨。鱼飞四处张望,除了他和老僧,再没有一个能动的了,难道自己要在这里等? 老僧这时冲着鱼飞神秘一笑,长吸了口气,扬首向着空旷的沼泽水地,嘴唇不断翕合。 鱼飞愣住了,因为他没有听到声音!不禁纳闷,洗澡僧这是在给我表演哑剧?笑得那么猥琐是什么意思? 须臾后,在空旷的水泽沙渚上空,突兀地有浑厚洪亮的声音震荡而出——是四句有深意的诗:“可叹世人柯梦长,错把浮生做丘乡。孽海茫茫何人渡,孤舟一叶破黄粱。” 浩浩荡荡的声音在空中飘荡,直到极远处的丘岭间也发出了回响,连环激荡,久久不绝,水面上被这宏大的声音震出了层层涟漪,树林山岭间禽鸟惊起,冲飞天际。 鱼飞刚才正想问老僧在搞什么,才张了嘴就被突然出现的情况吓住了,听着这充斥了天地的声音,张着嘴都忘了合上,浑身激动的颤抖起来,心里狂叫:“绝世武功!麻蛋,活了十七年,今天终于亲眼看到了,这再不是绝世武功我就去吃翔,这一定是千里传音术!” 空中回荡的声音才消散,又有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来了,来了,我就打了个盹,不用这么大声喊,我的耳朵都要震聋了!” 水声响起,从不远处一片沙渚林木后转出了一个大木筏,上面撑着竹篙的是一个大脑袋少年,十三四岁的样子,穿着一身奇怪的带暗花的短皮衣,露着半截胳臂和腿,光着脚丫子。鱼飞看着这少年这身装束,感觉有点眼熟,怎么就那么像是穿着半截袖t恤配七分裤的夏季清凉装,就差一个拖鞋了。 少年东一篙西一篙地几下就撑着竹筏来了岸边,他站在竹筏上点着大脑袋看了看鱼飞,大声道:“刚才就是你在喊吗?你是不是叫鱼飞,你怎么那么大的嗓门?” “刚才不是我,是这位大——”鱼飞扭头才发现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又在周围扫了一圈,也不见人影,老僧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鱼飞心里怅然若失,他虽然接受不了老僧的思想和行为方式,但可以肯定,对方是他遇到的第一个真正的绝顶高,而且给了他不的帮助,不过最影响他心情其实是——绝世武功就这样从身边飞走了。 “不是你是谁,你是叫鱼飞吧,和庆夫人告诉我的样子差不多,就是衣服太破了,啧啧,还有这一身的伤。你来的太晚了吧,再晚一会太阳就要下山了,要不是庆夫人和脚丫求我,我才不会等你到现在。走吧,赶快上来。” 少年的言语不停,催着鱼飞上了船。 少年很熟练地撑着大木筏,在沙渚水道中绕来绕去,刚刚好的在水深的地方走出了一条通路。大木筏是数根大圆木制造成的,制作的严丝合缝,不显半分粗糙,宽大的能并排放两辆马车,却在沼泽水地中畅通无阻的行进。 少年明显是一个嘴巴闲不住的人,木筏出了最狭窄的水道后,他开口问道:“我叫赛大头,听庆夫人你去救被官兵劫掠的村民去了,后来怎么样,你伤的这么重,救下人了没有?” 鱼飞听到少年的名字不由想笑,可是听到他的问话,又心底惭愧,低声:“没有。” 赛大头脸上露出果然和我猜的一样的神情,嘴上安慰鱼飞道:“听是有一队官兵,你能活着回来就算不错了,就算是我去了估计也很难打的过他们。”随即又神色傲然地拍了拍腰间,道:“不过要是他们敢来青花泽,就别想从我的剑下逃得性命。” 鱼飞看到在赛大头的短袖皮衣上有一个扣环,上面挂了一柄连鞘短剑,一尺半长,剑柄握处和剑鞘上都包着和衣服一样的暗花皮革。 “看来你武功应该很不错,是不也和官兵交过。”鱼飞看出来了,赛大头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傲娇少年,估计太闲了,所以来和自己聊天解闷,自己就随便和他扯几句吧,换换心情。 “”赛大头脸上出现窘迫表情,嘴里嘟囔了几个字,转头撑篙去了,赛大头话声音的鱼飞都没有听清。 “嗯?”鱼飞疑惑,随后明白了过来,故意又问:“你什么?” “我他们出去总不带我,我都没有会一展身,不过,我也是见过血的,前天我还在那边的林子里杀了一只豺!”赛大头见躲不过了,脸色涨红地对着鱼飞大声。 “好吧,我知道了,你很厉害。”鱼飞心里想笑,这个大头还真是死要面子。 斜阳照在水泽上,将沙渚上树木的影子在水面上拉得长长的,直铺在了木筏上,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已经有些朦朦胧胧。大木筏行驶中,对面远远地又驰来了两个木筏。 “请问随波神僧可在,晚辈青蟒寨狄盈先来接驾,大寨主随后即来,‘大头’年少不懂事,若有不敬之处,请神僧莫怪。”一个沙哑却清晰的声音远远飘来,双方越来越近。 “四寨主,这里没有什么神僧,我只接到了庆夫人嘱托的那个叫鱼飞的。”来人解救了赛大头的尴尬,他大声冲那边叫着,上连续撑了几篙,木筏加速迎向对方。 一道人影从那边木筏上跃起,中途点在了沙渚边一支横伸出水道上空的树枝上,身影一挫又起,掠过了十几米的距离,落在了木筏上,筏子只是微微一沉,就恢复了平稳。 来的是一个女子,一身黑色裙装,上身套着暗花皮甲,背后一对短柄钢叉,脸上戴着一幅黑巾,遮住了鼻子以下,露出一双幽暗的眸子。她看到木筏上只有赛大头和鱼飞,就用沙哑的嗓音询问赛大头:“大头,适才施展千里传音,念出‘渡姆教’谒语的僧人你见到没有?” 赛大头一头雾水,瞧了女子一眼,怯怯地答道:“我没有看到什么僧人,我醒我听到声音赶过去就看到他在岸边,没有别人。” 女子幽暗的眸子盯着赛大头,阴沉地道:“你是不是又睡着了,前辈高人来到青蟒寨,你却没有看到,偷懒也就罢了,千里传音你也不识得,传授的江湖见闻你都听到那里去了?亏你成天里喊着要出去见识,明天我要查验你武功,要是不过关有你好受的。” 赛大头喏喏地道:“我我这几天日夜勤练,今天太困了,我就” “那个前辈已经走了,他只是和我同路,到了这里就走了。”鱼飞看赛大头那突然变成媳妇的样子,都替他难受,干脆帮他回了一句。 女子遮面黒巾摆动,对鱼飞冷冷道:“你和神僧认识?” 鱼飞感觉到了女人明显对自己冷淡,只关心那个“洗澡僧”。看来老僧那一千里传音惊吓到的不只是自己,人家是来迎接老僧的,根本不把自己这个毛头伙子看在眼里,不过既然到了人家的地盘,搞好关系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连那个姓刘的盐商和庆夫人都是来避难的。 “今天才见的,刚好一路,他就送我到这来了。”鱼飞客气的答道。 “你伤的不轻,这伤是——”女人看到鱼飞肩头的伤,眼中寒芒一闪,话语停下,仔细查看。 “这是飞挝的伤,还有铁匕横啄你碰到山海部族精锐了!有多少官兵?”沙哑的声音变的有些急促,应该是知道了山海部族精锐出现在山寨附近的缘故。 鱼飞惊讶又有一个人看出自己伤势的缘由了,看来这什么山海部族兵在北洲很有名气,脱口答道:“十个兵,还有一个叫熊暝的队正。” “千牛刀熊暝!你能活着来这里真是侥幸,可是神僧救了你?” 女子的声音变得凝重,鱼飞听到这话,联想到自己在树林里拼死拼活的时候,那个“洗澡僧”悠然路过,计划着去河里沐浴。禁不住又心里冒火,再加上这叫狄盈的女人话里对自己的轻视,于是故意道:“他忙着去洗澡,那里有空救我,不过我没人救也活下来了,虽然我落了这一身伤,可那个熊暝和他带的兵都被我杀了。” “你杀了熊暝!”女人在黒巾外的双眼露出震惊之色,不过很快又转为怀疑,开始端详身材健硕,面容稚嫩的鱼飞,目光主要落在鱼飞赤果果的健美上身——右胸口的被苗刀贯穿处。 “像是千牛刀的伤四寨主要是听到这个消息不知道会怎么想?你若不是这样重伤之身,他定要和你比武。” 鱼飞实在显得太年轻了,女子心里半信半疑,本身又是个寡淡的性子,索性也不问了。完这句后转过身,对着已经驶到跟前,停在旁边的两个木筏上之人吩咐:“回去一个筏子,告诉大寨主神僧没有接到,叫他不要来了。童老茂,你撑筏子快,就速速回去一趟,让你筏子上的人去另一张筏子。” 两张筏子上站了七八个短衣汉子,持各色兵器,除了一个矮瘦老头,其他人听到女子的吩咐,都挤到了一张筏子上,那老头人虽然瘦,下动作却快,竹篙急点,木筏掠过水面,片刻就已经和这边的两个木筏拉开了距离,渐去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