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万朵青花赤水瑟
红霞片片堆在天边,不时有飞鸟掠过上空,投入附近的沙渚林木中。 鱼飞像个“大”字一样仰躺在大木筏上,听着木筏划过水面的声音,困意在脑际盘旋,打了个哈欠,打算趁睡上一觉,正要叮嘱赛大头快到山寨前叫醒自己,安静了良久的赛大头却出声道:“飞哥,快起来,给你看个好景致。” “是你们的山寨有什么美景吗?我看看。”鱼飞应声站了起来,大木筏刚出了狭长水道,前方是一片开阔的湖面。炎热的天气里,湖面上的凉风拂面而过,顿时让人心怀舒畅。 “来了!飞哥,你看湖里。”赛大头神秘一笑,示意鱼飞观看湖面。 夕阳映照下的湖面,一半是鲜红色的,另一边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是一片深绿色,大木筏在红色的这一边湖水中行进。 鱼飞看到远处深绿色的湖水中向这边飘来了一朵朵的青花,鲜亮的青花起起伏伏,一串串的向着木筏飘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源源不断——整个深绿色湖面如同破碎成朵朵青花,分成无数股花朵组成的细流,向着这边鲜红色湖水中的木筏汇聚过来。 ——夕阳斜照,赤水粼粼,青花万朵。 “真的好美!”鱼飞惊叹,他看得眼都直了。 赛大头嘿嘿一笑,道:“飞哥,这是我们山寨难得一见的美景,你来的时辰正好,这里在晚霞下的景致真是美得吓死人!” 鱼飞点头同意这个法,可是总觉得这子的笑容好像不太对劲。 一串一串的青色鲜亮花朵汇聚成了一大片,涌到了大木筏前,鱼飞终于可以近距离欣赏这些美丽的花朵了。 “我次奥!” 鱼飞惊慌地连退两步,退到了大木筏的中央。他终于看清了,在红色湖水表面下涌动着一条条碗口粗的大蟒蛇,足有七八米长,脑袋不大,双眼细长,身上布满了如同五瓣青花的图案。 特别显眼的朵朵青花有拳头大,占据了蟒蛇身体的大部分面积,它在湖水中游动时,湖上的人很难看清它身体原本的颜色,只见青花朵朵起伏不定。 大蟒蛇们汇集到了木筏边,向两边绕行,把木筏团团围住,随着游到这里的大蟒蛇不断增加,木筏周围成了一片青色花海。鱼飞一点都不觉得美了,真是他喵的吓死人,恐怕有上千条大蛇围住了木筏,湖水表面已经被蛇群覆盖,密集的大蟒蛇相互拥挤着,水波翻涌,不断有水花溅到木筏上。 鱼飞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是苍白的,这样的密集恐惧让他浑身三万六千根汗毛都竖立起来了。强装着镇定,鱼飞冲着身侧还在看着自己呵呵直笑的赛大头吼道:“笑你妹啊!还在看哥的笑话,看你笑的那个贱样,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应付的办法,别藏着了,赶紧的。” 赛大头停了笑声,话语中带着欣赏敬佩之意道:“我曾见过好几个第一次来山寨的客人,遇到这种情况时,不是惊慌失措,就是瑟瑟发抖,还有被吓哭的。飞哥不愧是闯过刀山血海的好汉,胆大又精明,这种情况下还能镇定地判断出我有应对之法,实是让弟我钦佩!”然后神情又转为疑惑道:“不过为何要笑我妹难道飞哥有与我结亲之意,可惜我是孤儿,没有妹妹,不然一定撮合你们我们山寨还是有几个姿色不的” 鱼飞心想,你妹的,我不是对你妹有意思,你这是要给我做媒的节奏吗,赶紧打断赛大头的话。他用指头朝着周围指指点点,道:“别废话了,赶紧把这,这这些玩意弄走,太恶心人了!”话间,鱼飞咽下了不知道是因为紧张恐惧,还是因为恶心而泛起的口水。 赛大头嘿嘿一笑,放下竹篙,走到了一直放在大木筏上的一个竹筐旁,掀开盖布,抓出了一把还在不停蠕动的紫色虫子,洒向了水中。接着又抓,下不停,一把一把的虫子洒向木筏周围。 随着赛大头的动作,水中的大蟒蛇疯狂抢食落入水中的虫子,近处的相互争抢,远处的向前挤,将水面搅动的像是开了锅一样翻腾,可是却没有一条爬上大木筏。 “飞哥,这湖中的大蛇叫做青花蟒,这就是我们山寨叫青蟒寨的缘故。我给它们喂食的紫竹蛭,只生长在山寨后面狼牙峰的竹林里,它们极喜欢吃,却又很少能吃到,也不知道山寨的老人们是怎么发现的,还把这变成了豢养它们的段。七年前,北洲大都督府的官兵就是在它们嘴里吃了大亏,至少有一千官兵葬身水中,从此青蟒寨的名号就在北洲传开了。” 赛大头不停的喂食着,一边给鱼飞讲解,竹筐不大,没多长时间就见底了。可吃到了紫竹蛭的青花蟒只有部分,直到虫子全部喂完,青花蟒还团团围着大木筏,不肯散去。鱼飞好奇地看着,想知道赛大头接下来怎么办。 赛大头搓了搓双,从领口拽出了一个绳坠,上边系着一根曲里拐弯的东西,是一根食指大的石头,表面坑坑洼洼的很粗糙,在两端和侧面共有五个孔洞。他把这东西凑到嘴上,吹出了“昂昂”的声音,鱼飞听到耳中,不觉想笑,这太他喵的像驴叫的声音了。 周围的青花蟒们突然停止了拥挤翻腾,外围的开始散开,游向远处,被挤在前面无法退后的向水底潜去。 赛大头放下中石头,得意地对鱼飞道:“我的五孔曲石可是山寨秘制的,全山寨都没有几个,制作方法是山寨的秘密,专门用来克制这些青花蟒。其实我根本就不需要这个来对付青花蟒,要不是拥有五孔曲石代表在山寨是受到重视,是很有身份的人,我根本就不会把它带在身上。”指了指自己那身奇怪的带暗花皮衣,接着又:“飞哥你看我这身‘青龙战甲’,就是青花蟒的皮做的,凭我的水里功夫,就算不带五孔曲石,那些青花蟒们也都要怕我。” 鱼飞正很有兴致看着这一切,听着赛大头这个导游的讲解,觉得处处新奇有趣,可听到“青龙战甲”这么霸气的名字,再瞧瞧赛大头的那身短袖t恤扎到短裤里一样的“青龙战甲”,那上面拼接缝合的地方都是歪歪扭扭的,憋不住的想笑。 赛大头看着鱼飞对自己的话好像很轻视的表情,不禁涨红了脸,刷地一下抽出了腰间的短剑,娴熟地挽了一个剑花,走到大木筏边上,扭头对鱼飞道:“飞哥对我的话可是不信,且看我下到水中宰杀青花蟒,赠与你做衣甲。” 鱼飞吃了一惊,心中大急,硬生生地把笑意憋回了肚子里。这自尊心脆弱的傲娇少年惹不起啊,不你跳下去会怎么样,这些青花蟒还没散完,万一它们又围上木筏,我给它们喂什么,难道喂我自己? 赶忙跨上两步,拉住了赛大头,鱼飞表情郑重地道:“大头,大头,你别冲动。我非常相信你有一身好功夫,是山寨的少年翘楚,只是刚才你吹出的声音很像驴在叫,让我忍不住想笑。你别下水了,我们还是快点去山寨吧,一会太阳就要下山了。” “你真的信?” “千真万确,哥绝不骗你!” 赛大头看了看鱼飞真诚的面容,脸色缓和了,又看天色渐晚,于是收了短剑,拿出五孔曲石吹了两遍,把青花蟒群都驱散了,才撑着竹篙继续行驶。前进才过了片刻,又忍不住给鱼飞讲起自己下水杀青花蟒的事迹,两人一筏,一路吹牛打屁的,气氛十分融洽。 大木筏又行了近一个时,天色已经蒙蒙黑的时候,终于眼前出现了一片延绵起伏,植被繁茂的山岭。大木筏靠在了湖边一个石滩上,石滩上还停着几个筏子。 离石滩一箭之地内有一座不高的平顶山崖,上面搭着几个竹棚,山崖边站立着一些短衣汉子,都背负弓箭,持武器,正向下瞭望。见到大木筏靠岸,有人中挥舞旗示意,有一条登山的路从山崖前经过,一直通向更深更高的山中。 鱼飞踏上石滩观察环境时,发现登山路旁每隔一段,都有一个高出周围树木的木质瞭望台,上面隐约也有人挥动旗帜呼应这边,将消息一路传递了上去。鱼飞心里真的佩服这青蟒寨的山大王会选址,有心思。可想而知,他一定是个经验丰富的专家级山贼头子,这山寨前有复杂的沼泽水道,中有青花蟒群阻路,后面也是戒备严密,让他搞的滴水不漏。 赛大头把木筏绑在一块大石上,挥向平顶山崖上打了个势,招呼鱼飞道:“走了,飞哥,不用管他们,这些兄弟们都认得我,我们只管向山上走就行了。” 两人从山崖下经过,踏上了登山路,那些短衣汉子们果然视而不见。 山势并不陡峭,一路上行走的轻松,两人边聊边走。蓦然,从山路的那一头传来了清脆娇嫩的呼喊声。 “鱼飞哥哥,鱼飞哥哥”一个身影蹦蹦跳跳地跑了下来,后面跟着庆夫人和老杨头。 “脚丫”脸红扑扑地向鱼飞跑来,头上羊角髻系着的粉色头绳还在晃悠,虽然喘着气,却还是止不住兴奋地道:“鱼飞哥哥,你总算回来了,不知道我等——”话了一半,人也跑到了鱼飞面前,“脚丫”脸上的表情凝固了,接着换成了怔忪,嘴一扁就哭了起来。 “呜呜鱼飞哥哥,你身上有很多伤口是不是被那些可怕的大蟒蛇咬的,你疼不疼?” 鱼飞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羊角髻,笑着:“不要哭,‘脚丫’放心,鱼飞哥哥没事,这些伤看着挺吓人,其实一点都不疼,过几天就好了。” “脚丫”看着鱼飞直摇头,泪光盈盈的眼睛明显在:你骗人! 鱼飞不知道该什么了,他的人生经验没有告诉他该怎么哄女孩。他正在想办法,庆夫人和老杨头也来到近前。 “飞,村民有没有救下?你,你你怎么伤成这样?” “夫人,不好意思,我没有救到人,连自己都差点没命。”鱼飞想到当时自己在庆夫人面前表现的英雄气概,心里惭愧,脸上臊得慌。 “飞,不用愧疚,有救人之心,却力所不及时,也需保全自己,你能回来,我就安心了。看你这一身的伤也不先包扎一下,我们快快去山寨找人给你治伤。脚丫,你快过来,不要缠着哥哥了!” 平时话总是闻言细语的庆夫人见到鱼飞的吓人样子,也变得慌急起来,痛惜地查看着鱼飞周身伤势。 老杨头也道:“飞你不知道自你走后,夫人和脚丫一直担心,唯恐你出事。还好你回来了,可你这伤哎,少年人就是不惜命,我们还是赶紧上山给你看看伤吧。”对着“脚丫”招招,老杨头又宠溺地道:“姐,快来老奴这边,听到飞回来了,你可跑的真快,老杨我都追不上了。” 鱼飞看着这相识不久的几人,突然感到心中有一股暖流升起,之前九死一生的搏命,兵器入体的痛楚都没有扰乱他的冷静思维,可现在这个时候,脑子却不受控制,只是在想着,刚来到这个新世界,竟然已经有担心和惦记他安危的人了。 一时间,鱼飞不知道该些什么,只觉得鼻子酸酸的,有种久别的,如家人一样的亲情温暖让他想哭。 一直在旁边看着,赛大头心里佩服鱼飞坚强的同时,也有一些自责:“飞哥的伤确实挺重的,先前他一直嬉笑自若,自己就忽视了这点,好像是有点粗心大意,对朋友少了一些关心照顾——更何况,自己答应去接鱼飞,可是收了庆夫人的银子的!” 挠了挠他的大脑袋,赛大头道:“飞哥的伤是应该早点找个郎中看看,山寨的高郎中我熟,我这就带飞哥回山寨,大家都紧走几步,跟上我。” 众人当下立刻动身,鱼飞拒绝了赛大头的搀扶,一行人不再多话,沿着登山路向上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