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天官赐福
一条大道延伸,两端都看不到头,路两边碧草平铺,野花烂漫,远山横黛。 数十人牵马而行,马高鞍亮,兵器甲胄精良。“鱼飞”腰配横刀,攥缰绳走在队伍中,他猜测自己应该是在做梦,因为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之前应该是在床上睡觉的。他还从来没有做过如此真实的梦,能清晰地看到自己身上的深青色侍卫服,以及银白色胸甲上的云雷纹饰。能感受到下午的阳光照射到身上带来的热度,还能闻到路边原野里万物复苏的春天味道。 一阵风卷起颔下的银色冠带,拂过脸颊,将花草香气送入鼻端,“鱼飞”不由自主深深吸了口气,送入了胸腹。 这是真的不由自主! 鱼飞并没有想要做这样的举动,身体却自己做了。 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奇怪的梦境,虽然能思考,也有这具身体的所有感知力,却不是身体的控制者,只能做一个观赏者,不知道接下来的要去向何处,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前方一骑奔来,队伍前端有人扬声问道:“殿下正等着消息呢!天官可过去了?” 马上骑士一勒马缰,不待马停稳,从马上矫健的一跃而下,单膝跪地,抱拳道:“启禀殿下,第一波过去不久,想必第二波也快到了。” 众人皆都停下,一个青年越众而出,腰悬佩剑,纹饰华美的武士服上罩了件密布荧绿鳞片的胸甲,背后紫色龙纹披风在风中飘飘而动。 眉目清秀的青年面色不虞地道:“沿途逢迎的官员耽误了我等的行程,本想借着这次出行亲眼见识一下天官赐福的胜景,现在不知道是否能如愿以偿了。” “殿下莫急,属下知道一处所在,可以一览天官赐福盛况,我们赶上一程,定可赶上第二波天官到来。” 侍卫中为首的有两人。一个浓眉虎目的大汉,背负两把短戟。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怀抱着一把连鞘的巨剑。 话的是那个老头,只有他没穿侍卫服,身上是一袭普通的土黄色直裰,却十分的干净整洁。 “有这等地方?越老快讲来!”青年一喜,神色略显兴奋后,又佯装生气道:“越老,我不是过,你莫要在自称属下,为了我这次东洲巡查,你将藏剑山庄庄主之位传给儿子,甘愿屈尊来做我身边的护卫,如此重情重义,王对你即感激,亦敬佩,你不必再如此谦称。” 老者面色认真地道:“殿下,礼不可废,老朽不想让人是江湖草莽不懂礼数,既然身处护卫之职,就要遵守护卫之礼。”话题一转,又道:“那处就在前面不远,沿着此路行三里,拐向东再行十里路就是黄阳山,山上有个鹤无台,每年这时候都有人慕名而来观看天官赐福。” 浓眉虎目的大汉道:“这地方我也听过,想不到就在附近,只是鹤无台,鹤无二字是否与殿下名讳有碍?” “周统领,你何时开始入了命理的榖,我龙贺可不信这些!速速启程,赶路要紧,今日王定要一饱眼福!”华服青年哈哈一笑,矫健的跃上马背,纵马先行。 众侍卫赶紧上了马,扬鞕追上。道路很宽,可以三马并行,那个老者没有骑马,他怀抱巨剑站在一名骑士身后的马背上,双目微闭,抱剑而立的身躯挺得笔直,如同钉在了马背上,纹丝不动。足下的坐骑在驰骋中与侍卫统领一左一右,将太子的坐骑护在中间。 五十多骑扬起一溜尘土沿路疾驰,鱼飞身处在队伍中间,看着自己娴熟地策马扬鞭,觉得这个梦真是太有意思了,自己从来没有学过骑马,也可以有这么真实的体验,竟然也能策马奔腾,潇潇洒洒了 —— —— 鱼飞站在五十名侍卫队列中,眼前是一个石壁,龙贺,周统领,越老三人正在石壁下端详谈话。石壁前还有两个持着竹扫帚的道士,两人用敬畏的眼神看着众人,站在一边不敢出声。 石壁被风雨和岁月侵蚀,上面有数副仙鹤起舞的刻图,古迹斑斑的刻文有些已经看不清楚——玄胎有仙家,千载事禽侣,顽石何有幸,万年称不朽长春仙尊于此遇灵鹤仙尊乘灵鹤而去筑此灵台以朱丹篆铭石 石壁很大,是一座峰的侧壁,旁边有石阶可以绕行而上。 老者指点着石壁道:“这就是鹤壁,据药仙观记载,数千年前,长春仙人游历天下时,在此遇到一只灵鹤,收为座驾。鹤壁上面刻图铭文,还有附近道观的道士每日洒扫。从旁边拾级而上,约有三百级石阶就能登上鹤无台。你们看这石壁上刻的鹤舞图,药仙观至高武学大虚经名传天下,可是少有人知,其中的鹤舞篇即是药仙观的先贤玄鹤真人在此地参悟而得。” 周统领浓眉皱起,疑惑地问道:“听闻越老庄主出身于万剑重楼,为巨阙楼弟子,却如何对药仙观的典故和武学如此熟悉?” 越老微微一笑道:“惊涛山庄建于东洲三桑郡,三桑郡是临海的盖沿六郡其中之一,东洲是药仙观盛行之地。药仙观典籍所记‘药祖东行至东海之滨,观瑞日出海,紫气东来,而参天地玄,羽化成仙。’故此,东洲药仙观信众之盛,犹以盖沿六郡为最。周统领想必也知晓惊涛山庄五年前与药仙观的冲突,自从五年前得殿下之助和调解,山庄躲过一劫之后,我便与药仙观化敌为友,多有往来互惠,四年前就已兼任了长春庵的护法居士,长春庵是建在三桑郡的药仙观分院,距惊涛山庄只有二十里远近。” “和则两利,此事是一件好事,从此双方可是真的化干戈为玉帛,不会再为利益之争而妄动刀兵了,这也正是我当时所望。”华服青年微微颔首道。 越老转向两个道士温和问道:“两位道友,今日鹤无台上观看者可多?” 刚才他们的交谈两个道士也听到了,本来就看这群人衣胄华贵,猜想他们定不是普通人,这时知晓了越老的身份,神情更是恭敬,其中一人拱一稽道:“回禀居士,今日正逢每年天官过境的正日,鹤无台上比往日多了许多人,人数已近两百,此时虽天官已过了第一波,可是尚有零星登台的人。不过请居士莫忧,鹤无台宽广,即便是两三百人亦是站得下。” 周统领浓眉一挑道:“如此多人在台上为了殿下的安危着想,请让属下带人先将台上众人驱走,让他们去旁边的山头观看。” 华服青年向着峰外远眺,相隔里许外尚有一座稍矮的山头,相隔较远,只能看到影影绰绰十数个人于其上。摆摆,淡淡道:“不必了,周统领,你已经逼着我穿上了芒甲,又有你等和越老在侧,我还能有什么安危之虑?况且山路难行,要去那边多有不便,不能因我一人而强行驱逐百姓。” “殿下爱民之名果然非虚,能身为国之储君的护卫是老朽之幸,陪同殿下巡视结束之后,老朽也不回山庄了,只要殿下觉得老朽此身尚堪用,我便长伴与殿下之侧,以尽残力。”越老在一边微微点头,语气决绝地道。 周统领环顾五十名气精神足的皇城侍卫,又瞅瞅双目精芒隐现的越老,拱道:“遵命,有我等在侧,必不会让殿下有任何闪失!” 五十名侍卫中间,鱼飞思绪翻腾纷乱,储君这青年是太子这是死了的那个太子吗?这到底是哪里?真的是在做梦吗?我该怎么做 像是在梦中想要掌控事情的发展,又像是要挣脱梦魇的束缚从梦中醒来一样,鱼飞的意识拼命想要掌控身体,可是身体还是做着一个侍卫这时该做的事情,充当人墙,侍立在太子三人的外围,没有一丝妄动。鱼飞努力了半晌,徒劳无功,干脆放弃了。 周统领带着十个侍卫走在前边,众人沿着青苔丛生,大豁口遍布的石阶上了峰顶。 鱼飞眼前景物宽广起来,一边是连绵至天边的群峰,一边是来时的平坦原野,被大道连接起来。抬头是斜挂天空上的春日暖阳,湛蓝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 身处在青色巨石铺就的圆形石台上,数千块巨石上的刻纹拼凑出一副图案,虽然被岁月削磨的模糊,仍然可以看出是一只仙鹤在舞动双翅。石台无阑干,地面上有星星点点五色黏胶一般的东西,散发着一股中药材的味道。 鹤无台上,服色各异,三三两两的人群遍布四周,约有一百多人,见到他们这样的一大群人上台来,纷纷畏惧地避开,无形中就给他们让出了一块地方。虽然警戒范围被人群压缩的很,众侍卫还是散开成环形,中间是太子,越老,周统领三人。 台上的人,几乎每一两个人中,必有一人带着一把伞,刚才众人登台时,跟着他们一起上来的两个道士把自己的两把油纸伞给了他们,各自拿着一把扫帚站到了鹤无台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