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风雪中的大篷车
这一次神旗镖局出镖的阵容并不大,没有鱼飞想象中成队的马车,只有一辆单马拉的大篷车,三名镖师和三名趟子,一个车把式和两名杂工,鱼飞就是那两名杂工之一。
按理这是押镖,只要货物装好了车,中间这一路上又不需要装货卸货,到了地头也有药铺的伙计帮着卸货,根本没必要跟着两名杂工。可是因为下了这一场雪,才让他们跟来。因为雪路难行,需要人时常推车,镖师和趟子需要随时看护着大篷车,这个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
大篷车里堆着一袋袋的药材,用黑色的遮风布裹了个严实,车轮滚动间,总在雪地上碾出两条深深的车辙。
最前方有两匹高头大马,一红一白,十分精壮。
骑在枣红马上的是柳莺,今天的柳莺换上了一身武士劲装,披着领子镶翻毛狐皮的大红斗篷。这位大姐似乎特别喜欢红色,就像她的脾气一样的火辣耀眼。她的腰间有一条垂下的丝绦,上面系着一柄连鞘短刀,在枣红马的一侧还挂着一个开口的革囊,一根长鞭的鞭把子悬在囊口外。
那匹白马上是一个身形高瘦,面容俊秀,神情冷傲的二十多岁穿猎装的青年,腰间挂一把乌木鞘的长刀,那又细又长的弧度看起来很像鱼飞曾见过多次的绣春刀。这个冷傲青年的身后还斜背着一个长方形的木匣子。
临行前董成已经悄悄指点过鱼飞,这位是邵平镖头,镖局里除了柳深旗父女之外,就属他地位高,他的父亲以前是柳深旗的得力助,在外出走镖的时候不幸身亡。柳深旗对待邵平犹如子侄,邵平也算争气,将家传的剑法绝学练得纯熟,成为了神旗镖局的首席镖师。而且那位柳莺大姐和这位邵镖头的关系似乎挺好,那位邵镖头将自己二品家传绝技“凝霜刀法”都传给了大姐,而柳莺大姐将这套刀法稍微变化了一下,适合用短刀配合长鞭来施展。
起来柳深旗师出“铁血战旗门”,又有一品家传绝技“铁腕碎金”,大姐原本不需要学习别的武学,奈何这两门武功都不适合女人来学,而且还要吃不少的苦头。柳深旗心疼女儿,于是就根据“云天战旗决”中对于软兵器的一些使用心得,创了一套鞭法教给了柳莺。
两人的身后紧随三名黑皮袄上缠着红腰带的趟子,每人的里都提着一把无鞘钢刀。在往后就是那辆插着镖旗的黑色大篷车。“话痨”董成作为扯把子坐在车厢前,而鱼飞和另一名杂工一左一右随在车辕旁行进,镖局给这三个人每人也分配一把匕首,其他两人都插在腰间,而鱼飞有自己的短刀,并没有要。
队伍在雪路上走的慢,三个人一个在车上,两个在车下,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主要是两人听董成在。
大篷车后十几米外,云烈骑着马作为殿后警戒之人。马腹两侧各挂着一柄大板斧,看样子这对家伙算在一起足有四十斤的重量。
雪已经下得比夜里了许多,可天空中还是一片阴沉,灰暗的云宛如压到了人的头顶。风倒是不大,可是照样冷如刀,每一阵子冷飕飕的溜子风掠过去,就会让人躬身缩脖子,恨不得只想回到暖坑热被窝里去,再也不要出来。
鱼飞嘴里呵着白气,裹着镖局发给的铅灰色紧身短袄,迈步走在埋过脚面的雪坡上,紧跟着缓行的大篷车,忽然间车又一次停了下来。鱼飞一阵无奈,在这段大上坡的路段上,这已经是第六次车轮陷入雪窝子里了。
董成叫道:“张楞子,鱼飞,再推一把去。”
坐在车厢前的董成跳下车扶住了车辕,又轻挥着马鞭,熟练挽了一个鞭花,鞭稍在空气中“啪”的一声响。
那匹马开始使劲的同时,鱼飞和另一位杂工已经到了车后,两人在车后同时发力,大篷车的轮子出了雪窝。车辆又开始前行,两人抖掉了溅到裤腿上的雪泥,又赶到了车两侧而行。
鱼飞的另一位搭档张愣子二十七八的岁数,话很少,虽然没有鱼飞那样肩宽腰细的倒三角健美身材,不过比鱼飞的个子还高了一些,而且膀阔腰圆,倒是显得比鱼飞还壮实。张愣子生的面如重枣,大嘴巴再加上腮帮子上鼓起的咀嚼肌,一副憨厚楞娃相。
鱼飞初见到这位同事的时候,心里不得不佩服神旗镖局的挑人段,这神旗镖局对于挑选杂工还是有一的,专挑又健壮又老实的人。恐怕在别人眼里,把自己也划入了有一身傻力气的二愣子行列。
这样雪地里赶路推车对于鱼飞的体力来根本不算什么,不过时不时要到车后推一把,还被溅的半截裤子都是雪泥,毕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鱼飞随口问道:“成哥,车上的不过是一些药材,你永泰城里悬壶寺药铺为什么要的这么急。”
“什么不过是一些药材,这些可不是普通药材,都是龙池森林里的珍奇药材,尤其是邵平镖头背上的那木匣子里的那可是价值千金的枯寂草,听食用可以去肠胃内的痼疾恶瘤,是稀世良药。”董成到这里放低了声音,“而枯寂草也是绝世毒物,将它配上一些辅药,熬为胶汁涂抹于刀剑之上,凡是被其杀伤见血的部位,就会蚀肉融骨,很快就会将人变为一滩血水,端地厉害无比。我看这次托镖的人突然催得紧了,或许是因为永泰城的某个贵人急需要用这个东西我们还是少议论为妙。”
“竟然还有这种东西?”
鱼飞心里一惊,看了眼前方骑马的邵平背上那个木匣子,又能救人又能杀人灭口顺带着毁尸灭迹,“枯寂草”这玩意确实是有些邪门了。
董成一扬脖子道:“怎么没有,龙池森林里稀奇的东西可是多了去了,我们池湳郡临近龙池森林,很多奇珍异宝,罕见药材皮毛都会从这里运出。我们镖局也沾了这个光,这几年虽然多了几家镖局,竞争很大,但是我们神旗镖局有柳总镖头这个招牌,生意越加的红火了。镖局里有时候同时要出几路镖,眼看着人就不够用了,可是武艺高强的镖师那里是好招的,你看就像我这样的镖局老人,因为底下不过硬,也只能来赶赶大车,当个车把式。所以啦,镖局只能紧急招些趟子和杂工帮衬一下。”
经历过神旗镖局招聘面试的鱼飞不由得点了点头,他昨天在云烈的面前被一顿好“喷”,最后捏着鼻子忍气吞声地当了一名杂工。可算是知道了他们对于趟子要求都是很高的,想必要是招收镖师,那要求会更高。鱼飞一想到这里,心里就没底,自己以后可是打算要在这间镖局里做个镖师的。要是自己的实力达不到人家的招聘要求,却靠着结义大哥的关系走后门当上镖师,会不会让其他人闲话?
押镖的队伍走得路并不是大路,再加上天寒地冻的下雪天,人们都想呆在自己家里,放眼望去,路上除了他们这队人再无他人。鱼飞和张愣子又推了三次车后,终于到了坡顶,前面路边,已经能看到一片不起眼的野店。
这样的路边野店不可能有什么好样子,就是几间连在一起的泥瓦房子。店门外竖着一面陈旧的酒旗子,在风中不时舒卷。屋子后面冒出的半截烟囱,正冒着炊烟,叫人一见就从心底升上一股温暖,鱼飞见了却是感到肚子有些饿了。他现在的饭量自从在青蟒寨荣升为“吃鸡狂魔”之后,即便是平常情况下,也比普通人大了一倍还多,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饭量也是只涨不落。从玉鼎山庄来到这里,一路上他很少住店,不过打工赚的钱大多数都是进了自己的肚子。所以当有了神旗镖局这个长期饭票时,才让鱼飞心里不由激动——终于有免费的午餐了!
鱼飞的眼神随着他身体的超常发展,已经变得敏锐如鹰,即便是还隔着一里路的距离,他也看清了这家夜店大门上的破招牌——王麻子老店。
心里一喜,早上没有吃饱的鱼飞问坐在车上的董成道:“成哥,前头有一间饭店,我们会不会在那里吃饭休息一下?”
董成把赶车的鞭子插在车厢边,接下来的路是下坡,不用赶马了。他咧着嘴道:“现在还没有到午时,要不要歇息吃饭,就要看大姐发不发话。以前走这条路,有时候会在这里休息上一阵子,有时却仍然得朝前赶。这都是不定的,主意都要由领头的镖师来拿,咱们底下的人只有听从的份。怎么,你年纪轻轻地走了这些路就累了吗?”
鱼飞笑了笑,不好意思地道:“累倒是不累,就是有点肚子饿。”
董成好心道:“如果真饿得受不住,我腰囊里藏得有两块煎饼,你先拿一块去吃。你们卖力气的人,什么都能顶,就是顶不得饿肚子,人是铁饭是钢啊!”
这人还是不错的,虽然话多了一些,倒是对人很友善。鱼飞心里一暖,正要话。前面不远骑在枣红马上的柳莺勒住了马,大红的头蓬在风中飞扬。娇躯扭转向着后方道:“王麻子的店就要到了,一会儿我们就在那里歇息一会,吃点东西再继续赶路,一定要在两天之内赶到永泰城。”
董成闻言笑了,低声对车侧的两人道:“今天大姐可是开恩了。估计也是叫这天气冻的想要寻一个暖和的地方呆一会。若是放在往日里,她可是经常过店不入,带着大家伙一口气再赶上三十里地到三树镇去歇息。”
鱼飞望了一眼骑在枣红马上,穿着武士劲装,披着领子镶翻毛狐皮的大红斗篷的柳莺,心里给这位火辣的美人下了一个评判。这位柳大姐虽然年纪不大,却的的确确是一位霸道女总裁类型的女子。这样的女子鱼飞一般是不会有兴趣的不过要是长得特别漂亮就要另当别论了。
众人才到野店前,店门里就迎出来了一个生了一连麻子的店主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伙计。王麻子殷勤的接客往店里面请,两个伙计则是张罗着拴马上草料。
鱼飞没看出来,在这几间泥瓦房的后面,还有顶上铺着草席搭就的大棚。马车被带到大棚里停着,马儿卸下来去吃草料。
等到董成,鱼飞,张愣子把大篷车停好,也支稳了,人家已经在屋子内分开两桌坐好。
柳莺和邵平一桌,云烈和三个趟子一桌。而他们三人一进门,就被指派了一个桌子。指给董成,鱼飞,张愣子三人的桌子是靠着门边的桌子,从这里正好可以看到大棚里的马车,看来他们三个除了吃饭之外还多了一个任务,那就是要照看着停在大棚里的马车。那个装着“枯寂草”的木匣子当然不用他们照看,即便是吃饭,邵平也没有把它从背上解下来。
在那张靠着门边儿的桌子坐下,鱼飞正想问董成该叫些什么吃的,董成已经对他和张愣子使了一个眼色,嘴皮微微动着,似乎念咒一样声:“你们两个,别自己叫,吃什么他们会代替我们点——这是镖局走镖时候的规矩。”
这什么规矩?是害怕乱点东西被有心下毒的人有可趁,还是害怕点了贵的菜让镖局破费了?
麻蛋,就这样一个破野店又能有什么贵的东西能点?难道这里还能有八二年的拉菲不成?
对于吃货鱼飞来,吃是很重要的,他心里不由上火。回头一定要给柳大哥道道,做人不能太抠门,对待下人不好,尤其是对于饭量大的人不让他们吃饱再加上吃好,那是一件天怒人怨的事情。吃不好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谁会好好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