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虎口脱险
三人从后墙翻墙而出,魏犨临走前还不忘抓起个狄兵,道“告诉你们大王,我们林方国的人是杀不完的,他逃得了这次,躲不过下回。”
三人出了汤池馆,不敢往正门走,取道绕到宫城西面的昃门,这里只有寥寥几个守卫,魏犨和颠颉一个持剑,一个拿锤,不费多少功夫就将几个守卫结果了性命,闯出宫去。
三人脱了宫人的衣衫,混迹于行人中,胥臣怕两人又要生事,让颠颉和魏犨先回客栈,自己找到狐毛和赵衰后再回客栈和两人碰头。
两人离开后,胥臣慢慢踱到行宫正门口来,观察宫中的动静。因今日宫中出现骚乱,这镬刑也只得草草收场,三个人犯只煮了一个,狄王命将另两人当街砍头示众,便带着护卫回宫去了,狄民也逐渐散去。
胥臣打探不出宫内的情况,只得在街市上到处转悠,等待狐毛和赵衰的消息。
再狐毛和赵衰,见后面狄兵紧追不舍,一直跑到内宫深处,也不知经过几重宫室馆阁,见前方有一片绿树修竹围绕起来的馆舍,便躲了进去。
两人穿过一条曲径通幽的长廊,来到一处庭院前。这庭院布置得十分雅致,四周种满了紫薇和凌霄,七月的盛夏,绿叶葳蕤,枝缠叶绕,几缕绿枝一直探进了洞开的窗户。
绿叶丛中,赤红色的凌霄花开得正旺,如火如荼,如星似坠,让狐毛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眼见后面追兵将至,狐毛拉赵衰躲进庭院旁一间堆放杂物的花房,四下寂静无人,两人听到隔壁的正房里有人在话,声音透过门口垂着的透纱竹帘清晰地传了出来。
一男子道“公主将外面的守卫都撤了,难道不怕我逃出宫去?”
一女子道“好好的地方,被这些守卫整日看着,象个牢笼一般,还是打发了自在。再似这般锦衣玉食的生活,又有我这个如花似玉的公主相伴,天下还有哪个男子忍心离去的?”
外面的狐毛和赵衰不觉愣住,这男子的声音不是重耳却是谁?
此时外面的狄兵赶到,因这里是凌霄公主的住所,狄兵也不敢轻易闯入,为首的带着一队狄兵到了庭院门口便停住,向里面的公主大声请安。
狐毛和赵衰透过门口的缝隙向外看去,见屋内的门帘打起,一身着华装艳服的女子从里面出来,朗声道“是什么人敢到本公主的地方来喧哗?”
赵衰见此女子长得颧高眉宽,肤色黝黑,与如花似玉虽相差甚远,但举止从容,谈吐犀利,到也与一般女子不同。
为首的狄兵道“宫中溜进了两个贼子,的们一路追踪到附近,那贼子竟不知所踪,还请公主让的进去搜查一番。”
“混帐,你们自已把贼人跟丢了,却来与本公主胡搅蛮缠,你看我这儿象是窝藏贼人的地方吗?”
为首的吓得不敢话,公主一挥,“还不快滚!”
为首的知道公主的脾气,带了下只得往别处搜寻去了。狄兵走后,一男子从房中出来,果然不出所料,此人正是重耳。
赵衰见他此刻早已与先前的打扮不同,身着锦衣,头戴金冠,腰系玉带,俨然是附马爷的打扮。
重耳问“刚才是什么事?”
“听宫卫们追赶几个贼人,贼人跟丢了,他们就跑来我这里搜查,岂不是笑话?”
重耳笑道“大王今日在宫门口大张旗鼓地举行镬刑,难保没有几个心怀叵测之人溜进宫来,对大王有所图谋!”
“就算有贼人溜进宫,也不会来我这静僻的灵台!”
“公主不觉得大王施以如此酷刑,会激起天下人的共愤吗?”
“我赤狄本就是狼族的后裔,一惯以武力征服天下,若非用此严刑峻法,如何管得住那些桀骜不训的部落?”
“万一大王什么时候对我不满意,也把我烹了怎么办?”
“你放心,大王既然把我嫁给了你,我定会全力护着你的周全,他若要杀你,先得过了我这关。”
重耳笑道“公主虽是大王的女儿,却与大王性子完全不同,我这几日与公主朝夕相处,只觉公主温婉贤淑,我重耳得遇公主,真是幸运之极!”
公主随从旁边摘了一朵凌霄花,插在头上,含笑道“我知道你这话未必就是真心,但让人听着心里受用!刚才被几个莽夫搅了清静,咱们还是回屋里去,公子接着教我认字罢!”
公主拉着重耳回房,这里狐毛低声道“好个子,我们弟兄千方百计地进宫来找你,你却在这里与公主卿卿我我,自得其乐!”
赵衰道“公子岂是贪图一时安乐之人,其中必有隐情,难得缘巧合,咱们无意中发现了公子,还需尽早将公子救出去才好。”
狐毛沉吟片刻,“我到是有个主意,遂和赵衰了,赵衰点头称是。
两人从草屋中走出,整整衣衫,狐毛大声道“的们给公主请安!”
房中的公主不耐道“刚走了几个不识相的,这次来的又是哪个挨骂的?”
公主掀了帘子出来,重耳听见声音有异,也跟出来一探究竟。
狐毛道“大王今日在宫门前举行镬刑,将要犯煮了与庶民共享,大王让我俩来请公子前去一观这难得的盛会。”
公主道“我怎么看着你们眼生?”
“今日宫中闯入了几个可疑人物,引起的骚乱,大王身边的随从除了正在安排行刑外,别的都去捉拿贼人了,大王只得让我们两个干杂役的来跑一趟。”
重耳笑道“我虽没有吃人肉羹的爱好,但如此盛会难得一见,到也想去凑个趣!”
公主沉吟道“既是父王的命令,你就去吧!记得完事了就回来。”
重耳向公主做了一揖,随狐毛和赵衰一同出去。
公主又道“且慢!”转身叫过两个身边的宫女,让她们也跟去,一路侍候着公子。
一行五人出了灵台,因重耳一身附马爷的打扮,路上的宫人和守卫远远地就让开了道,也没人注意跟在后面的狐毛和赵衰。
重耳见一队士兵持了兵刃匆匆往西面赶,便拦住为首的问“如此匆忙出什么事了?大王现在又在哪里?”
为首的道“大王已经回寝宫,听贼人在昃门出入,还杀了不少守卫,命我等立刻前去捉拿。”
重耳点点头,回头向狐毛和赵衰使了个眼色,一行人往东北方向而来。
重耳早就打探清楚,这里有几处库房,边上有一扇角门可通往宫外,平日只供杂役奴仆出入,并无士兵看守,只有几个老宫奴守着。
两个宫女察觉有异,向重耳道“公子怕是走错道了,宫门口应该往南走才是。”
重耳向两人深深一揖道“请两位回去转告公主,就我重耳能得公主的知遇之恩,感激万分,我若今生能闯出一番功业,必定回来明媒正娶地迎公主过门!”
重耳完一使眼色,狐毛和赵衰会意,同时出点了两宫女的穴道,然后将人事不知的两人移到花荫中,匆匆转身离去。
这一路出来到也顺利,守门的老宫奴见了重耳一身驸马的装束也不敢拦,三人畅行无阻地出了行宫。
重耳不敢再做停留,向两人道“狄王很快就会得到我逃离出宫的消息,如今一刻也耽搁不得,赵兄弟和我必须立刻赶去阳城,与莫貉会合,这里就有劳舅父了,等会齐了众位兄弟,你们一同来阳城,到时我再细述其中的缘由。”
重耳和赵衰换了装束,到街上买了两匹马,急驰出郝邑,赶往阳城。
此时在阳城的莫貉一连等了数日,不见重耳等人的消息,正急得如锅上的蚂蚁,见重耳平安回来,才放下心来,忙询问事情办得如何?
重耳将自已如何骗过狄王的一番话详细了,最后又了被狄王识破晋重耳的身份,囚禁于宫中一事,莫貉皱眉道“知道公子真正身份的,除了国父外,不过还有太子和国师和在下几人,难道是他们中的一个向狄王告了密?”
“此人想借狄王之将我除去,不想被我侥幸逃过,恐怕见我回去,此人要大失所望了。”
“公子初来翟国不久,与人并无过节,此人为何要急于除去公子呢?”
“我本无意卷入太子和国师的争斗中,但朝堂之上,难免身不由己,我重耳唯有以不变应万变而已。”
“公子志高存远,让人十分钦佩,以后若有用得着我莫貉的地方,我必当效犬马之劳!”
重耳又问起狄王的近况,莫貉道“我派出的探子已经打听清楚,狄王前几日召潞国和廧咎如的国主前往郝邑,商讨攻打留吁和林方一事。听狄王此番准备分兵两路,以潞国和廧咎如为前锋,一路攻打留吁,另一路攻打林方。”
重耳吃惊道“狄王竟然同时对两国开战?”
“狄王号令赤狄多年,几乎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留吁和林方都是国,兵力不过数万,狄王还不会放在眼里。”
“骄傲轻敌是兵家的首要大忌,如此咱们就更有把握了。”
重耳遂将赵衰也找来,三人共同商讨与留吁和林方结盟之事。
此时的推木香身上百日醉的药性已过,听莫貉是重耳救了自已,又听重耳与赵衰和狄王斗智斗勇,在狄王的行宫中一通大闹,让狄王生生吃了个哑巴亏,更是对重耳佩服地五体投地,整日缠着重耳,表哥长,表哥短,又盯着赵衰问东问西的。
这阳城虽叫城,其实比村寨大不了多少,连条象样的街道都没有,没有任何可供玩耍之处,推木香便缠着重耳和赵衰,让他们陪自己一起去打猎。
两人正忙着商讨正事,哪里有这个功夫,只一味推脱,推木香虽不十分趁心,但只要重耳和赵衰在自己身边,便觉世上没有更顺心的事了,只愿天天在此地盘桓,再也不用回宫中去才好。
重耳和赵衰、莫貉商议妥当后,莫貉再次前往留吁,赵衰则前往林方,分别商讨结盟抗狄一事。赵衰第一次去林方国,重耳仔细交待了,让其多加心,赵衰应诺再三,方才上马去了。
重耳送走莫貉和赵衰,回到庄上,正碰上推木香,推木香道“我四处寻找赵将军不着,听表哥又派谴了赵将军差事,这不过才回来几天,怎么又要出去了?”
重耳笑道“不是我非要派赵兄弟去,只是事关要紧,非他去不行,公主若闷得慌,我再找几个下人陪你。”
“附近的几个山头我都走遍了,穷乡僻壤的地方,连野兽都不见几只,哪有什么趣味?”
“我听距此往北四十里有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名为鹿儿山,公主若不弃,我陪你一同前往游猎可好?”
推木香这才转嗔为喜,带了两个贴身婢女,骑马同重耳往西而来。
这鹿儿山果真是景色秀美,山峰横插云谷,飞瀑清溪隐匿其中,林中鹿鸣呦呦,猿声长啸,两人骑马在谷地驰骋一阵,见前方有一池碧湖,遂下了马,放马儿自去吃草,两人站在湖边欣赏美景。
几只天鹅从空中飞过,推木香取下弓箭,正欲拉弓,那天鹅变换姿势,俯冲下来,正飞落在不远处的湖面上,一个个仰颈弄翅,戏水弄浪,好不惬意。
推木香不知不觉放下了弓箭,重耳笑道“公主今日难道也动了怜悯之情?”
“此处蓝天碧水,杀了它岂不是大煞风景?”
此时见一对大、天鹅游过来,相互倚靠、嬉戏着,勾起了推木香的心事,推木香略带感伤道“出来了这么久,娘亲只以为我嫁去了赤狄,这阵子也不知哭成什么样了?”
“阏氏与公主母女情深,公主远嫁,阏氏自然割舍不下。”
“表哥不知道,娘亲从不醉心于后宫争宠夺嫡之事,一心只放在我身上,我们母子两人相倚相靠,互相扶持,我这一走,娘亲就独自一人,孤苦无依了。”
“依我看,国主对阏氏宠爱有加,必不会让阏氏受苦,公主怕是多虑了!”
“父亲最宠爱的人是乌雅,母亲不过是后宫的一个摆设罢了,毕竟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别人不知道,母亲心里的苦我是知道的!”
重耳试探道“公主何出此言?”
“表哥有所不知,母亲并非父亲的原配正妻,而是已故翟国国主的正室,也曾是艳绝一时,名动狄国的美人。后来老国主亡故,母亲才下嫁给父亲,虽然也曾生过一子,可终究没养住,三岁那年就得天花死了,后来母亲又生下了我,这才对我百般依宠,到把父亲给冷落了。”
重耳叹道“那孩子若能养到现在,就是当今的太子无疑了!”
“当今太子对我和母亲到也不太坏,只是母亲私下里常和我,太子太过暴虐,恐怕不是国主的适宜人选。”
重耳奇道“国主即然立了太子,将来不把国主之位传给赤那,还能传给谁?”
“我们翟国与你们诸侯国不同,国主之位传给兄弟不传子嗣,若无兄弟或兄弟无法继承的,才能在子嗣中选择。”
重耳讶异道“若依翟国传统,为何老国主当初不将国主之位传给他的弟弟左贤王,却传给他的儿子戈日重华呢?”
“这是有缘故的。当年左贤王领兵与廧咎如交战,被廧咎如人抓住,囚在狱中不得回国,适逢老国主暴病而亡,国中不能一日无主,遂众人推举了父亲为新任国主。”
重耳心中暗暗惊异,自已来翟国日子也不短了,直到今日才从推木香口中得知实情,恐怕人人都视此事为隐诲之事,个个避口不谈。
重耳笑道“当今国主并无兄弟,今后在立嗣一事上到可省不少心思,国主之位必是传给太子的。”
推木香一扬头,转过身牵过马来,纵身跃上,笑道“只要别让我嫁给狄王那个老混蛋,谁当国主都就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