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4章 背黑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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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蓉前往永兴活动的同时,季锦昇赶到了柳湖。

    柳湖是陔陵西北的一处王室度假胜地,春秋冬三季气候宜人。柳湖面积约九百多平方公里,相当于一个地级市的面积。

    当地风景旖旎,春光秀丽,以春季风光最佳。由于是王室度假地,当地自然环境保护极佳,几乎没有农业围垦,西寰每年都要来此游玩数次,今年也不例外。

    得益于百里燕推广的饮食文化,西寰已完全接收了这种时空舶来品的享受。一面享受着砂锅炖煮的鱼头吃着烤串,一面听取季锦昇的汇报,西寰心不在焉的看着湖面荡漾的水波,不知是喜是忧。

    “公主,大王对咸国用兵怕是不假,殿下还应早作准备才是。”

    “本宫还能做什么准备,王兄如果还有我这个妹妹,怎能不先问问本宫的感受。本宫还需要什么准备,受着便是了。”

    “殿下切不可自暴自弃,大王虽对咸国用兵并未知会殿下,但殿下还是有会展现殿下存在的必要。”

    “季将军是何意,难道本宫还能阻止王兄发兵不成。”

    “这倒不是,据属下对百里燕多年观察,咸国兵力空虚是尽人皆知的,他怎能不防着一。所以属下担心,大王有可能重蹈云节覆辙,真要是那样,殿下处境恐怕真就危险了。

    所以属下以为,公主最好能修书一封,劝大王勿要用兵,而且最好能让消息以婉转的方式流出,令外人知晓,好歹公主在咸国能向咸王交代。

    而且也给了大王转还的余地,万一情势不妙,大王撤兵也不失为一条体面的退路。”

    “那就按季将军的意思办吧,本宫现在还是安分守己的些好。”

    “殿下所言极是,但凡是成大事者,能屈能伸,无论男女皆如此。公主如今隐忍,将来必能成大事,让大王刮目相看。”

    “季将军此言甚合本宫心意,想当初百里燕装的何等可怜,竟也骗了本宫二十多年。他能隐忍,本宫为何不能。”

    西寰生性好强坚韧,有男子的野心,同时也有毒妇的阴狠,成大事多半不难,可惜碰上百里燕,西寰的特质毫无用武之地,否则定也是能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女性人物。

    十月初十,姜蓉一路车马劳顿赶回广信,姜乾出在南门相迎:

    “蓉妹你可来了,父亲和母亲都想你呢。”

    “母亲大人可好。”

    “好着呢,得知蓉妹回来,可高兴呢。”

    “那我的来信,父亲大人怎。”

    “此事等回府再,走吧。”

    姜乾翻身下马,跳上姜蓉的车驾,代替马夫驱赶着马车,一边赶车一边又道:

    “蓉妹,这四轮车与以往的好像不大一样啊,怎一点不觉颠簸。”

    “哦,是永兴城车坊新造的四轮车辇,是装了可以退让颠簸的什么关,我也不知是什么,反正挺管用的,这一路上多亏了新车,要不然骨头都得给摇散架了不可。”

    “是嘛,这车一定挺贵吧。”

    “还行吧,不过眼下只有咸王与太子府、永兴侯府等少数能配此车,其他人等暂不给用。”

    二人边走边道,很快进城抵达广信公府。

    经过十五年战火洗礼,广信的繁荣一去不返,尤其是秦翰从广信撤资后,对广信本地产业打击很大,如果没有广信港每年巨额贸易,广信的财政早不堪重负。

    进府之际,姜闵与正室夫人何氏,姜乾夫人苏氏抱着儿子姜炬等在前院。

    姜乾夫人苏怡比姜乾了十五岁整,产一子姜炬,姜府上下为之欢欣鼓舞,喜气至今未消,姜乾仍打算再养一胎,以免重蹈独子不育的覆辙。

    见到父母娘亲二老,姜蓉行儿女大礼:

    “蓉儿见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

    “呵呵蓉儿免礼。”姜闵上前扶起姜蓉,目中含满慈父的泪水:“让你受苦啦。”

    “父亲言重了,燕子待蓉儿挺好的,就是常年出征不在家中,苦了燕子在外风吹雨打。”

    “男儿嘛,志在四方天地为家,有此好婿,不枉为父将蓉儿许配予他。来,快来见过你母亲。”

    姜闵让过半个身位,将何氏让道跟前,姜蓉快步上前喜极而泣:

    “母亲。”

    “诶瞧你,如今身为人母,还哭哭啼啼的。”

    “蓉儿想你嘛”

    “娘都好,就是不能常见你,心里憋得慌。这次回来,怎不见我那两个外孙女。”

    姜蓉抹去眼角泪水,慢慢细:

    “蓉儿此番回来,是有要事与父兄商议,故而未将芳儿、香儿带来。”

    “哦,真是难为你这个做娘的了。”

    母女话之际,姜乾引苏怡母子到跟前:

    “蓉妹你看,你有外甥了。”

    “呀,炬儿真可爱呢。嫂子,不介意我抱抱吧。”

    姜蓉伸去抚姜炬光秃秃的脑袋,苏怡没有拒绝:

    “郡主可是炬儿的姑姑,苏怡怎能介意呢。”

    将孩子转给姜蓉,苏怡仍是万分心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生怕有个闪失。逗了片刻孩子,姜蓉道:

    “嫂子第一胎就得儿子,真是好福气。而我那夫君连生九个都是女儿,都女人命不好才生女儿,可我看男人命不好,女人才会生女儿。”

    “郡主言重了”

    “呵哈哈孩子还给嫂子,等炬儿大了,常来侯府玩耍,男娃多见见世面是好的。”

    “多谢郡主。”

    “诶,什么郡主不郡主,起来苏妹妹还是嫂子,郡主叫的多见外。”

    姜蓉仿佛又是回到了从前,大大咧咧不拘一格,谈吐间总有男子的豪气与担当。

    一番寒雪过后,姜蓉随父兄来到后院,罗松亭、陈韵风、岳蟠三人已等在书房。罗松亭的病吃了百里燕的药大有好转,但仍需坚持服药调养。

    “蓉儿坐吧。”姜闵示意姜蓉坐下,屏退了闲杂人等,继续道:“蓉儿,你的信,为父与诸位商议过,只是不知道这借兵之事是咸王所提,还是蓉儿你的意思?”

    “是咸王的意思,咸王令大司马使卢皋前来女儿处借兵。”

    姜蓉如实道,姜闵又问:

    “那你怎么看?”

    “女儿已去见过御客,消息出自御客,晋国调兵讨伐之事并非虚言。至于广信出兵一事,女儿本意并不想为难父亲,但当此国难之际,若只为自保实力而偏安一隅,日后朝廷怎么看女儿不知道,但咸王必会怀恨在心。”

    “那你的意思还是出兵?”

    “来时路上女儿也看到了,晋军数万人就在城外,如果广信借兵,晋军恼火之下许会兴兵前来报复。但如若不借兵,晋军攻破江东也是迟早之事,广信的一隅偏安之地不会长久。”

    “嗯,蓉儿的有道理。”姜闵肯定道,接着又:“但你可想过广信借兵之后将成空地,晋军四五万人马虎视眈眈,倘若晋军在江东动,反来攻我广信。况且咸王所提借兵,连半分好处都不给,如此毫无诚意,让为父如何相信。”

    “那父亲的意思呢?”姜蓉问。

    “出兵并非不可,但广信统辖之地防守薄弱,中总得有称的家伙应付晋军。”

    “父亲是要火药和大炮!”

    “算是吧,但大炮咸王肯定是不会给的,榴弹守城甚好,给一些总无碍吧。”

    “此事女儿做不了主,得问咸王意思。”

    姜蓉很是为难,百里燕名义上管辖整个永兴城,但军火的调度十分严格,没有朝廷和百里燕的调令,侯府无权黑走军火,哪怕是她这个正室夫人也无特权。

    此时气氛有所沉寂,姜乾适时接过话道:

    “蓉妹,同为姜氏一脉,为国御敌责无旁贷。然广信如今已大不如前,此时调走数万人马,必为晋军所趁,咸王总不能为其一时之举,而置我广信危难于不顾吧。”

    “兄长和父亲所言我都懂,但此事女儿真做不了主。”

    “为父也没让蓉儿做主。”姜闵道:“但姜亥总该有所诚意,否则此时出兵,晋军若围攻广信,姜亥让为父怎办,届时谁来救广信。”

    “那父亲的意思要女儿向咸王转达此意。”

    姜蓉问,这时罗松亭一旁道:

    “既是卢皋找郡主,此时由卢皋出面更为合适。卢皋乃百里燕旧部,其会知道如何处置,如果郡主出面,此事反会令咸王记恨。”

    “卢皋是盐枭出身,咸王的亲信,他岂能袒护广信。”姜蓉担心道,罗松亭胸有成竹:

    “郡主放心,卢皋此人在下甚是了解,他不是不知轻重之人。而且广信与百里燕关系紧密,伤了广信,亦是伤了百里燕,卢皋不会做此不义之事。退一步而言,卢皋熟稔后勤军务,广信的情况他能猜出几分,对陔陵实则已无威胁。以当下情况,他会替广信出面周旋。”

    “罗先生既如此肯定,那我回去便与卢皋去。另外还有一事,请父亲和罗先生定夺,若能成,可化此番刀兵之灾。”

    姜闵闻讯,下刻看向姜乾、罗松亭等人,目光短暂交流,随即问道:

    “蓉儿快,倒底何事能退晋军。”

    姜蓉详细道出宗伯泰所言计策,姜闵连连摇头:

    “这可是让出三郡之地呀,纵然给为父天大的胆子,为父也不敢公然提出此等忤逆之事。”

    “是啊蓉妹,那歧国只有两郡之地都能立国,更何况是孙国的三个大郡。即便是咸王让出三郡,我父子二人也断然不会同意,更何况要我父子提议让出三郡,这不是陷父亲于不义吗。咸国好不容易跻身强国,开创今日局面,哪里有倒的肥肉拱让人的道理。”

    父子二人强烈反对,姜蓉为难道:

    “我也知此事干系重大,然唯有如此方能平息战端。如今强邻环伺之下,燕子纵有三头六臂,也难应付。更何况志国、卫国虎视眈眈,镇住了晋国,未必就能躲过卫、志两国出兵讨伐,届时晋国、长孙再度寻衅,咸国为之奈何。”

    “郡主所言不无道理。”罗松亭插话道:“此法确实可平战端,而且立竿见影,对我广信利远大于弊。”

    姜闵闻讯惊诧,忙问:

    “松亭何出此言!”

    “主公,百里燕既有退兵之法,却非毫无顾及。卫国乃是西海霸主,数百年来绝少卷入中原战端,可谓是国力强盛,纵然其受累于南境战事数年,但国本比之中原各国仍强数倍,即便是晋国,也断不敢与之长期角力,百里燕担忧卫国此时东侵并非空穴来风。如若能稳住卫国,退走晋军,志国的威胁荡然无存。

    反之,即便退走晋军,卫国再次来攻,之前所做之一切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即便如此,与我广信有何好处。”姜闵问。

    “此好处不在当前,而在长远。咸王当前是骑虎难下,既想吞并土地,又不想招惹诸侯,然两全其美之事少之又少。但要咸王退而求其次,他又舍不下这分脸面和自尊。如果主公此时能为姜亥舍弃颜面与自尊,咸王定会念及主公的恩情,宽待广信。”

    “割土让人可是背弃祖宗的事,能行吗。”姜乾质疑道。

    “少主,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百里燕开疆拓土七八郡,开咸国数百年之盛世,倘若不能巩固既得到的土地,才是对列祖列宗最大的不敬。

    而且卫国野蛮而贪婪,日后定会东侵,届时咸国元气恢复,再出兵攻卫,索回出让土地也未尝不可。若是为眼前一点得失而斤斤计较,失去恐比得到的更多,请主公和少主明鉴。”

    “兹事体大,孤要从长计议,今日暂且到此,都散了吧,乾儿留下。”

    割让土地事关名节,姜闵难下决心,遂遣散众人,只留下姜乾继续商议。

    待姜蓉与众人退走,姜闵继续道:

    “乾儿,此事你怎么看。”

    “让与不让是他姜亥的地,本与我广信无干,现在要让父亲出这个头,替他姜乾背骂名,哪有如此便宜的事。”

    “是啊,地是你妹夫打下的,又不是我广信的地,本是没有关系。但如若不割地,情势恐将恶化至不可收拾的地步。眼下广信钱粮入不敷出,若非你蓉儿暗中接济,怕是早就垮了。为父现在只担心姜亥出尔反尔,那就糟了。”

    “那为何不趁会向姜亥要些好处,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

    “不可,姜亥此人记仇,乘其之危向他勒索,事后定会变本加厉的讨回去。此事容为父再考虑两日。走,去给你妹妹接风洗尘,桌上只叙情谊,不要提政事。”

    “孩儿知道了。”

    稍晚姜闵摆下家宴为姜蓉接风洗尘,桌上未再提出兵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