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起势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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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间第一天。

    师父竟让她在人前称夫君。

    怎能不又敬又怕?

    常清的父亲,真是个奇人啊。

    人一定和自己父母相似吗?

    师父怎么比以前话多了呢?

    师父的共修的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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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到常清兄妹家门前,花千骨却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她自己也不明白,怎么莫名有些害怕起来。人间有这么可怕吗?

    “在人间,就不要叫我师父了。”

    “啊那叫什么?”

    “叫夫君。”语气和“叫师父”没什么区别,如一溪清流,沉潜淡淡心怀。

    “啊”花千骨低下头去一会儿,又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发现对方脸上都泛着红晕,“师父夫君。”

    夫君夫君应该是怎样的?和师父有什么区别?

    就是能少一点又敬又怕,多一点调皮撒娇?花千骨感觉自己摇了摇头,其实是并没有动作。

    调皮撒娇,本来就是有的,当自己没有犯错的时候,师父从来也疼惜她孩子般的玩闹。

    少一点又敬又怕?师父如此屹立九天、清气浩然,肩负天下、无私无我,怎能不敬?如此通达天道、洞烛幽微,身教言传、谨于赏罚,又怎能不怕?

    白子画看着花千骨脸上纷呈的表情,一丝羞涩和困惑消散,汇聚成单纯的景慕,眼睛看着他,又不似看着他,却更是看着他。白子画不可察觉地一笑。

    拉起她的,另一只敲了敲院的柴门。

    好一会儿不见人,花千骨有点耐不住。

    “一会就来了。”白子画嗅到有人的气息在慢慢接近。

    走出一个年过四旬的老人,穿着暗色短褐,步态蹒跚,仿佛已是花甲之年。来回几番折腾,才把简易的柴门打开。

    “晨安,两位何事?”动作迟钝,言语倒是不含糊。

    “在下行医,与拙荆路过贵地,求借宿几日。”

    一阵灼热把花千骨众多思绪驱散,只感到脸如火烧,心猛地一跳,是惊喜么?第一次听师父在人前称自己为妻子,虽然是不认识的人。

    “请二位稍后,我去回老爷。”罢又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原来他不是常清父亲啊。师父怎么想到是大夫?”花千骨极力平息着过快的心跳,声音还是有些断续。

    “大夫好治病。”

    “治病?”这两个字还算得正常,倒是奇怪师父的回答,脸上火热慢慢褪去。

    “人间最多疾病苦楚。”

    “大清早来个江湖郎中!”

    忽听门内一个嘶哑重浊却气势不凡的声音,门吱嘎一声开了,出来一个五旬老者,不修边幅,衣服看不出颜色,须发久未打理,但面目轮廓鲜明,眉浓如画,双目似剑。身体并不健朗,甚至有些疲弱,气韵却很能弥补。

    这便是常清的父亲了,丝毫不似儿子温良儒雅,但眉目俊朗,却是一脉相承。

    “怎么,进来喝一杯?”扬了扬中酒壶,语调突然变得随和,虽丝毫不减狂气,却似是招呼故友。

    白子画淡淡道了谢,和花千骨穿过院,进了屋。屋内陈设简单,并没有见他面貌会设想的杂乱尘垢,甚至颇有清修者的持贫持俭。

    “老夫常芜,老兄弟顾从,都坐!“后面两个字分不清是邀请还是命令。

    于是主人、仆人、客人全坐在一张四方桌旁。主人常芜亲自-倒酒。

    白子画刚想开口,常芜就动作很大地摆了一下:“不用介绍,我没兴趣。你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喝酒!”

    白子画无言以对,如此不在意他的存在,他也算是此生罕遇。

    倒不是觉得受到侮辱,只是觉得这个人或许真有几分不凡,虽然放眼六界,难有几人能入他眼。

    眼前此人,是龙是虫,先看着罢。现下只有喝酒。

    农家浊酒,却是酿制得干净,他勉强喝了。

    花千骨面前也倒了酒,正待举杯,却感到桌下衣角被扯了一下,知是师父不让他沾酒,只好作罢。

    反正主人并不看客人,喝还是不喝全不在意。给自己添酒时也不记得他人。

    几杯下肚,常芜撑着桌子站起来:“我回去睡觉了。”

    于是大步往一边卧室走去,身子东倒西歪,步子倒还稳。顾从也不去扶。

    “两位住那间空房可好?”顾从指指常芜卧室对面的房间。

    “有劳!”白子画携了花千骨,起身往房间走。

    这房间也如外间一样干净,陈设极简,却陈有不少书籍,笔墨也一应俱全,窗户明敞,窗外可见屋后菜园。菜虽不多,却也打理得有条有理。

    “主人醉成这样,大概是仆人在操持家业吧。”

    花千骨继续传音对白子画,自己也不知怎么来到人间,很快就多了些谨慎。

    正听见敲门声,白子画打开门,见顾从送来干净被褥。

    白子画道了谢,关上门,挥设了结界。

    “师父”花千骨几分无聊地往桌旁一坐,“我们一大早就呆在房里不出去了啊?”好不容易来趟人间,她可想多走走。

    “先看看。”白子画沉思。

    “哎,能看到什么呢?”花千骨信口嘟囔着,伸了个懒腰,“一个酒桶,一个闷罐子。”

    “你问,未必就不答。醉了,兴许更能。”白子画语气平平地。

    “师父,你看,不少医书噢,甚至有关于修仙炼丹的,难怪常清会上长留山,在医药阁拜师。”花千骨又起身去翻书柜上的书,“师父,这常清真不像他父亲啊。”

    “像不像,现在还为时过早。不过,一个人在世上最重要的身份,未必由父母决定。”

    花千骨眼中灵光熠熠。一个灵魂投身之处,也只是环境了,本性却未必全受环境影响。她一辈子老实潦倒的爹爹,大概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儿会把六界都翻了一遍吧?

    “师父”花千骨突然带着疑惑和笑意看着白子画。

    “怎么?”

    “我怎么觉得,师父的话比以前多了呢?”

    花千骨其实早就想问了,却不总能逮着这么轻松的时。而且,师父居然让她叫他不行不行,不能想了,脸红得好难看。

    “以前为师和你解释太少,以致你心结不解,劫难难化。”白子画的声音变得低沉,倒不知是否注意到骨脸色渐渐染红。

    “师父”花千骨泛红的脸色一时煞白,但故意拖着撒娇的调子,拉拉白子画的袖子,”不要再自责了。骨其实更自责“到最后一句,语气却认真起来。

    白子画摸摸花千骨的脑袋:“我们有时间纠正以往的过错。现在修炼罢。稍后可以出去走走。”

    “对了,师父有剑法要和骨一起练的。”花千骨兴奋起来,两道纤细却已随着少女芳华渐渐深长的眉毛优美地扬起。

    白子画心下微微一动,这就是那个听话调皮的孩子吗?但还是如往常般,点点头:“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