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算坐高铁过去, 但放假这种高峰期, 很难买到车票，最后辗转下来，两人只能坐了绿皮火车。

    好在Z城离B城也不算特别远, 十二个时就到了。

    第一次跟喜欢的人出去玩, 昨天还被南穆他们调侃这是在度蜜月的江大爷，兴奋的整夜没睡，这会一上车，困意就席卷而来。

    两人买的是邻座, 南陆见他困了，便把自己的包抱着，戳了戳脑袋一点一点正盹的人的肩膀, “靠窗去，睡。”

    江远迷迷糊糊的“嗯”了声，半天没动作，南陆想直接起来让他进去, 屁股都还没离开座位, 肩膀一沉。

    “这么睡更舒服。”江远完了个哈欠，双手环着胸挪着屁股又往南陆那边靠了靠。

    绿皮车厢的空调热到让人冒汗, 南陆一上来便脱了外面的羽绒服，这会只穿着一件加绒的卫衣。冬天头发爱黏着衣服，他的鼻尖被她的发丝骚的痒痒的，懒得抬手起来揉鼻子，他借着她的肩头蹭了蹭, 这一蹭，就碰到了脖颈。

    冰凉凉的，带着淡淡的牛奶沐浴乳的味道。

    不禁耳根一红，他稍微往外退了一下，只枕着她肩膀最外头的那一点点。

    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一直不安分动来动去，南陆合上手里的书，抬起右手把他的脑袋按住，“别，乱动，了。”

    肩膀上的人终于安稳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

    侧眸看了眼，发现他面红耳赤时，她连忙问，“你发，烧了？”刚才来的路上就听见他在咳嗽。

    江远装作快要睡着的样子，“别话，我困。”

    南陆歪了歪脑袋，抬手起来试了一下他的体温，确定没有发烧时，才把注意力放回自己书上。

    身边的人总算是不再盯着他了，江远憋着的气可算是吐了出来。刚刚她冰凉的手掌贴上来的时候，他差点没控制住一把握住她的手。

    她身体好像一直都是偏凉，即使是在高热的气温下，也如此。

    努力调整呼吸，他睁开眼，就看到对面坐着一对中年妇女，正对着他笑意盈盈。

    江远：“……”

    火车上睡觉很不舒服，特别还是这种硬座，车厢里本身就比较嘈杂，大人们扯着嗓子在那里聊天。生怕对方听不到自己话，孩子在狭窄的过道里奔跑闹，大人们也是不管不顾的，反而还跟其他人炫耀自己孩子。

    乱糟糟的环境下，能睡着就不错了，醒来的时候江大爷也难得没有什么起床气。

    一直挺直腰板的人翻了一页书继续往下看，感觉到耳边浅浅的热气时，她偏过脸，“醒了？”

    江远舍不得从她肩膀上离开，但发现她一开始到现在始终保持着一个动作，便活动着脖子了个哈欠，“嗯。”

    抬手看了眼时间，南陆从包里取了几包零食放桌上，“还有十，个，时。你，先吃点东，西。”

    在袋子里随手拆了一包薯片，江远往嘴里丢了一片后，拿起一片送到聚精会神看书的人的嘴边。

    可能是她看书看的太认真了，居然就着他的手就这么吃下了。被舌尖带过的指尖有点湿润，浑身如同过电一般的酥麻，江远握拳垂手，兀自在那里不好意思了起来。

    火车“呜呜呜”的往前行驶，过路的景致速度极慢的向后倒退，进入隧道时，车厢暗了下来，车窗上雾气淡下去了一点，借着车内不明不暗的灯光，南陆从车窗里瞧到身边的人抿唇低头盯着手中的薯片发呆的模样。

    他肯定是在害羞。

    不自觉的，南陆勾了下唇角。

    刚刚，她看到里的某段相仿的情节，恰巧江远给她喂了一片薯片过来。

    她就是故意的。

    对面的中年夫妇看了这对年轻人一路。

    女的悄悄对男的，“你看他们，像不像我们当初刚谈恋爱的时候？”

    男的点头，“嗯。”

    女的笑了起来，把手中的特产零食分了一包给对面这对“情侣”，“你们是要出去玩吗？”她瞧得出来对面的两位年轻人极爱害羞，女孩子虽然装的比男孩子沉稳，但时不时就红的耳朵，还有趁着男孩子睡觉时悄悄看他的眼神，都是遮掩不住的。

    估计是刚谈恋爱不久。

    啊，年轻真好。

    终于有人能把自己从自我尴尬中解救出来了，江远一阵欣慰，顺带着对盯了他一路的中年夫妇也好感了起来。

    “没，我们回家看家人。”江远完，瞥了眼南陆，见她并不介意自己这样，展颜。

    女人点点头，跟他聊了起来，看到旁边姑娘一直在看书，也问她看什么。

    南陆把封面露了出来，是本关于犯罪心理学的书。

    江远也略略惊讶了一下，南陆居然看这方面的书？对了，他上次在她房间里看到了警校招生的介绍，难道她要考警校？

    这个疑问直到下了火车他才找到机会问。那对中年夫妇太过于热情，跟他聊了一路，他都没什么跟南陆话的机会。

    “你想考警校吗？”拎过她的包背在身上，江远问。

    南陆震了一瞬，“嗯。”后要去接他手里装零食的袋子，被他拒绝了。

    “不用，提得动。”把袋子放行李箱上，江远拖着往前走，另一只手一直在后面护着她。车站太乱了。

    拦了辆出租，他侧脸，问，“地址在哪儿？”

    南陆报了一串地址，然后缩在车里从后视镜里看江远。

    他刚刚问过她是不是想考警校后就再也没话了，他是介意这个吗？

    终是没憋住，她抿唇，脚尖提了提旁边人的鞋子，低头道，“你……不，喜欢警校，吗？”

    江远眼睛里闪过一丝讶然，随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也不是讨厌，就是你成绩这么好，考警校肯定不是问题，就我那分数，估计连警校的大门都摸不着。”

    他刚才一直在操蛋，早知道他就好好学习了，到时候南陆考了警校，他不是就跟她分开了吗？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的明白，南陆如果真的从过去走出来了，光芒是怎么盖也盖不住的。她很优秀，优秀到让他随时都会害怕抓不住她，她很好，好到他怕任何人觊觎她。

    知道他不是介意这份职业，南陆心情也不再闷了。她故作老成的拍了拍江远的脑袋，然后颇为语重心长道，“现在学还，来得及。大门可，可以摸到。”

    江远满脸不信，“是吗？你都不给我补课还个屁。”

    扯到这个话题，南陆自动避开，耸肩，“那你还，是别摸大，大门了，吧。”

    江远开始不懂了，既然南陆现在很需要一份兼职，那她为什么不来给自己补习呢？你看，他们是熟人不用顾及其他，工资待遇也不差，多好啊。一开始他笃定她不会答应，那是因为他知道她肯定嫌自己带不动，可现在，他觉得不仅仅是这样了。

    “你为什么不答应？工资待遇都挺好的，而且咱们这么熟悉。”江远很不理解，这个不理解导致他话的时候都有一丢丢委屈。

    南陆被问住了。

    按理做江远家教条件很诱人她没有理由拒绝的，可她为什么总是不应呢？

    没一会儿，她想通了。

    就是因为太熟了，熟到她怕她管不住自己的心……

    “就，你太笨我，带，带不动。”最后，她这么。

    嘶，借口都跟他想的一模一样。

    江远烦躁的抓了两把头发，然后降下车窗，“你要是不答应做我家教，信不信我从这跳下去！”

    南陆没着急，司机一见先急了，“伙子啊，你看开一点，人生还是很美好的，人家姑娘不愿意给你做家教，你就去她家赖着让她教你就好了，你可别想不开从我这跳下去啊，我这一天拉客也赚不了几个钱，可不能出人命啊。”

    江远：“……”

    “噗”。

    南陆笑出声，越过他把车窗升上去，“别胡，闹。”

    江远来气，“操！我没闹！南陆，你再考虑考虑吧，反正你现在也没找到兼职，正好啊。如果你介意每天跟我家人照面，我们也可以在拳馆或者随便找个地方补习，真的，你别总是拒绝我。”

    “……”不知道他为何次次都觉得自己在拒绝他，南陆实在无奈。

    好在墓地到了，她便没再接话。

    B城的气温比起Z城来还要冷，狂风裹着雪花，能扑人一脸。

    墓园附近的松树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银装素裹，格外好看。放眼过去白茫茫一片，颇为壮观。

    找到杨花的墓地，南陆从包里抓了一把水果糖放在地上，“杨阿姨我，我带朋，友来看你，你了。”

    “你看，我现在过的，很，好。”

    我听你的话好好活下来了，只不过这次依旧不是为自己活着，而是为我身边的这个人。可能是为自己活着比为别人活着更无聊吧，所以我宁肯为他人而活。

    杨阿姨你看到了吗？如果你看到了，便安心的闭眼吧，至少为了他，我会比以前更努力的去生活。

    所以，安息吧。

    寒风袭的其他墓地的花束猎猎作响，南陆把杨花墓前的那束百合花摆正，花拿到手里香气就入了她的鼻。

    花是新的？有人来过了？

    正疑惑着，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南陆把花放好后，掏出手机看了眼，是陌生来电。

    看到号码的那一刻，她脑子里突地就绷了一根弦，直到接起电话听到对面的声音，这跟弦才彻底断了。

    高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