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星到的时候，老爷子正坐在八仙桌旁慢悠悠地喝茶，全然不见刚刚一丝尴尬。

    “茶馆那事，成了。”

    路星原就知晓张武不会拒绝，心底没多大波动。

    老爷子一瞧底下站的人脸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没好气地哼哼两声，他拉下这老脸求人，敢情这兔崽子早就盘算好了。

    路星一听老爷子这语气，立马狗腿地换上一副笑脸，“多谢爷爷要是没有爷爷，人家哪能答应啊”

    柳孟学摆摆，“歇歇得了你。我还能不知道你那点心思，鬼灵精”

    路星嘿嘿一笑，跑上前去给老爷子添茶。

    “九升呐，你实话告诉爷爷，你心里有数吗”

    路星倒茶的一顿，把茶壶往桌上一放，“爷爷，我都计划好了。”

    柳孟学没有话，这登台表演与往日练功学艺不同，一上了台可就没了退路，柳九升就只能是个男娃娃了。

    看着老爷子，路星知道他心中的顾虑，她端起茶，双奉到柳孟学面前。

    “爷爷，老祖宗讲究干一行爱一行，九升打就爱这戏台子，身份哪有相声重要啊。”

    柳孟学看着脸上带着淡笑的路星，眼眶有些湿润。

    他赶忙接过茶，满满喝了一大口。热茶有些烫嘴，却是把眼泪生生憋了回去。

    半晌，柳孟学突然想起刚刚看到的丁一卯，放下茶杯，“一卯那头发是怎么回事”

    卷得跟那村头绵羊身上的毛一样。

    路星神秘一笑，“铁丝烫”

    柳孟学面上露出疑惑，他活了大半辈子也没听过这什么铁丝烫啊

    柳孟学还要继续询问，路星却不愿意多了。

    “捧哏铁丝烫，逗哏大波浪。”

    路星神神叨叨留下这么两句就跑得没影了，徒留柳孟学纠结这两句不着调的话。

    时值早秋，路星和丁一卯迎来第一次登台表演。

    茶馆名为和茗阁，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茶楼。

    这个年代还能在茶馆喝茶听戏的人，大多是达官显贵之人，穷苦人家连饭都吃不起谁会来茶馆消遣

    当然，达官显贵没那么多闲工夫来听戏，但这富家太太姐空闲时间可是大把大把的有。

    梨园茶馆就成了她们除却珠宝店裁缝店常去的地方。

    路星从一开始就想到了这点。

    这物资匮乏娱乐甚少的年代，帅气有才的戏子如何不能引起这些女人的注意

    有了初始关注度，日后还怕没名气吗

    所以路星格外注意仪表。虽然她和丁一卯才十几岁，但俊美的长相从就能看出来。

    万一有个什么爱养成的观众呢

    这就是实现原身父亲遗愿的重要突破口。

    好吧，她奸诈不学好她也认了，毕竟用皮相吸引观众出去真不好听。

    不过，始于颜值，忠于才华，对她来这是迟早的事。

    茶馆后院，丁一卯换上新衣服，有些拘谨。

    这是一月前师爷领着他到裁缝铺里量的尺寸，前天才取回来的衣服。

    衣服料子不算多好，是件大红色马褂。白色的袖口和竖领，两处都绣着青色的柳叶。

    选这个颜色就图个好彩头，开门红嘛。

    头发是上午路星又烫过的一遍，不能乱碰。

    他只得僵硬地站着，紧紧攥住。

    路星站在丁一卯身旁，也没好到哪里去。

    第一次登台，还是决定成败的一刻，她不紧张那怎么可能

    听到前面有人喊道，“相声的，上台了”

    路星拉拉丁一卯的袖子，“师兄，到我们了。”

    丁一卯点点头，伸想要摸摸路星的头发，又看到路星那整齐的三七分波浪，只得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走吧。”

    表演的台子是上午书人所站的台子，比之梨园戏台了不少，不过两个人站还是绰绰有余。

    正值下午两点，茶馆里坐得并不满当，大部分都是女眷，逛累了进来歇歇脚。

    茶馆老板是个胖乎乎的男人，迈着短腿登上台子，脸上挂着职业假笑。

    “各位贵客，我们和茗阁从今日起隆重推出一档新节目，下午两时至三时由问柳社的两位相声演员为大家相声。”

    此话一出，底下的客人反应不一。

    不过总得来也是来了兴致，毕竟这免费的东西谁还嫌东嫌西的。

    看着底下客人被勾起了兴趣，茶馆老板心底有些高兴。

    若是这相声得好，让他们多留一段时日也未尝不可。

    “下面就有请两位演员上台吧。”

    茶馆老板拽着胖乎乎的身躯走下台，路星和丁一卯挺直腰板走上了台。

    乍一上台，两人的发型和装扮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相声的都改穿红大褂了”

    “这俩头发是怎么回事卷得跟过了电一样。”

    “看起来年纪不大啊。”

    “俩孩模样生得倒是俊俏。”

    台下的窃窃私语，路星尽收耳底。

    她扬起一抹笑，对着镜子练习了几十遍，她知道什么弧度最好看。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今天我们哥俩给大家伙段相声。”

    相声开头是传统的开头，路星和丁一卯配合默契，开场节奏把握得还算不错。

    路星伸比了一个八，脸上带着惊讶，“这老大爷都一百零八了”

    丁一卯双揣在袖子里，“殡葬了解一下”

    台下观众不自觉被逗笑，坐在台下的柳孟学和彭杨也露出了笑容。

    今天这俩孩的表现可真是超乎他们的想象，可算是超常发挥。

    “嗨呀，那是他奶奶”

    “去你的吧。”

    相声以一个传统的底结束。

    不知是谁带头，底下观众纷纷鼓起掌来。

    路星听着掌声，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看这架势，今天的表演还算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