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不亏
做丫头的总是摸不准主子的意思,实在是一件叫人为难的事情,蕊儿连月来便就遭遇了这事儿,此时也不知该答不该答。
不过甘幼宁很显然并没有真的要问她,转瞬就又接了一句:“也不是,司棋那家伙定是不会与他们住在一起的。”
蕊儿这才明白过来,赶忙问道:“夫人是想偷偷去找司棋?”
“蕊儿,今儿我还没追究你出卖我的事情,话可要想好了再。”已经开始重新披上外衫的女子正色道,“怎么能叫偷偷?我堂堂司府夫人,寻一个厮问话还用偷偷?”
“是!夫人得是!”蕊儿点头,“可是夫人一定要这个时辰去吗?”
从书房回来的时候就已经不早了,再去折腾一番,免不得回来又是几时了。
甘幼宁看了看夜色,拢了拢自己的领口:“便就是要这个时辰去,早一点我还当真寻不到人去。”
司九楠把大婚的房间换了,府里格局眼熟也眼熟,不同自然也是有些不同,不过甘幼宁仍旧是记得,司棋的屋子便就在书房边上,起来离他主子倒是甚近。
只不晓得大晚上的,那人怎么还不睡,甘幼宁了个哈欠,想着这司棋莫不是要一直守在他边上不回来吧?
好在第三个哈欠的时候,总算盼来了人。
司棋刚叮嘱了管家隔日寻些婢子回来,不想一回来就瞧见两道身影,其中一个还巴巴往书房那边望着,很是着急的样子。
蕊儿又踮着脚瞧了瞧:“姐,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怕是姑爷今晚有事,将司棋留下来了?”
“他能有什么事?”甘幼宁靠着墙眯着眼睛假寐,“司棋又不是姑娘,你姑爷留他过夜作甚?”
“哎呀夫人什么呢!”蕊儿觉得几日不见,这主子怎么话越发地肆意了。
司棋瞧清楚了人,急急跑过来:“夫人?夫人怎么在此?可是寻九爷?”
“哎,你可算是回来了。”甘幼宁稍微起了精神,这才发现他不是从书房过来的,“这么晚了,你出去了?”
“是,九爷吩咐了属下一些事情。”
甘幼宁站直了些,皱皱眉头:“有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吗?”
司棋一时闹不清楚她意思,点头应了:“确实——应该挺重要的。”
莫不是他去寻了大皇子?甘幼宁探究地瞧了瞧他,司九楠后来一直都是帮着大皇子的天下,这般早与他接触,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罢了,她也不想细问,只对面前的厮招了招手:“来,你过来,我们进去话。”
“这……”不好吧?
“怎么?”甘幼宁瞪他,“难不成你要叫我在这外头吹着凉风与你讲事?!”
第二日清早的时候,外头落了好大的霜,司九楠推窗瞧见外头蒙蒙一层白,觉得这天确然是一天赛一天地凉了下来。
桂枝上的新黄也是慢慢转成了红黄相间的沉色,再不摘,怕是要等到来年了。
这般想着便去开了门,唤了一声司棋,却是不见人影。司九楠立在院中,又唤了一声。
“来了来了!”
这声音传来的时候,男人明显有些诧异,循着声瞧过去,只见一个着了鹅黄裙衫的人,端了一盘糕点进来。
不是甘幼宁又是谁!
“你怎么来了?”
“夫君又傻了不是,我自然是来给夫君送早饭的。”甘幼宁将手里的糕点放在院中石桌上,见他仍是不解瞧着自己,便伸手拉了他,“坐呀!”
司九楠看了看自己被揪住的衣袖,又瞧了瞧边上上了霜的石凳,默了默。
甘幼宁啊了声,松开手掏了帕子出来,随意掸了掸那凳子:“成大事者不拘节,区区一点霜层,不碍事不碍事,夫君请坐!”
司九楠心叹了口气,依旧是沉默着从她手里拿过帕子,先给她身后那张擦干净了才放下,自己那张凳子被她擦得囫囵,他也懒得再动手,便就一撩袍子坐下。
甘幼宁瞧了瞧自己后边干干净净的凳子,又瞧了不动声色的男人一眼,立时就笑眯眯坐下,将糕点推到了他手边:“夫君你瞧,这是我改良过的栗子糕,你放心,这次我先尝过了,绝对能吃!”
这殷勤献得很是叫人心慌,然而司九楠也只能端得无事,拣起一块来,咬了一口尝了尝,嗯,是能吃,也就是能吃而已。
“怎么样?”
“不错。”
甘幼宁很满足,又道:“本来,大清早的吃栗子糕还是很噎人的,怎么呢,也是你运气不好,我本来还熬了粥的,可惜没熬好,你将就着吃吧!”
司九楠掀了眼皮:“嗯,那应该确实是我运气不佳了。”
“我没骗你啊,本来是要好了的,谁知道那灶火突然大了呢!”
终究是没得粥吃了,司九楠也不介意,他早饭向来都不怎么好生用过,便问:“司棋呢?”
“方不是与你了么。”见男人狐疑,甘幼宁赶紧又递了一块栗子糕与他,“火大了,粥全部噗出来,噗得有点厉害,司棋这会儿跟蕊儿在清理灶台呢。”
“……”
司九楠接过来用了,接着对面又递了一块来,再吃,再递,第五块的时候,他终于看住了她:“所以,你不吃么?”
“我?我就不用了,又不好吃。”完自觉似乎不大对,甘幼宁讪讪又笑了,“你先吃着!我给你端茶去!”
罢就要起来,被人一把按住了。司九楠这才发现她手很凉,不自觉便就又握了一道力:“你冷?”
“不冷不冷。”甘幼宁摇着头,被他抓着竟然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转了头瞧那树上的桂枝,“你看!桂花都变色了!”
“嗯。”男人不着痕迹地替她暖手,没有接话。
“这样!一会我来给你把桂花都采了,再给你做桂花糕吃!”
这次男人答得很快:“不用了。”
“怎么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做得不会好吃?”
问得太过直白,司九楠不置可否:“很累的。”
“那倒是。”甘幼宁深以为然,“那还是算了吧,我也就是那么一。”
“……”将她手放下,又执了另一只手来焐了,司九楠开口,“你今日来,便就是给我送糕点?”
“是也不是。”甘幼宁只觉手上温暖得很,轻巧道,“原本是不算来的,但是想了想觉得还是得承了你昨晚的蟹羹情。”
“当真如此?”
“自然。”
男人脸上明显不信,甘幼宁了个哈哈又道:“其实,是其他事情,也是有的。”
“你。”
话刚出口,对面便像是一早就准备好了似的,骤然就起了精神,司九楠看过去,只见方才还扭捏着似乎别无所求的人,此时已经抽回自己的手,很认真地瞧住了他。
心下顿觉不好,果然,下一刻,甘幼宁已经探了身子过来:“夫君,我昨晚知晓了一个秘密。”
又是秘密,司九楠不觉蹙了眉头。
甘幼宁本就不期望他那紧绷的嘴里能出什么来,兀自劝道:“夫君不用紧张,我虽是知道了,但定然也不会出去。”
“可是夫君怎么能这么无耻呢?”
司九楠眼神微变,刚要话,便听她继续道:“那画中人既是你母亲,你直了便是,又何必要我用醉酒的话来交换?醉酒人的话,怎么能当真?”
男人的脸色也跟着变了,甘幼宁心情却很好,耐心与他:“现下误会既是解开了,那不是你的心上人,我便就不算是耽误了你这一世的姻缘。”
司九楠张了张口,到底没有解释:“司棋告诉你的?”
“你也勿要怪他,他没与我细,不过是讲那是你一直带着的画,如亲人一般,很是重要的,”甘幼宁啧啧嘴,“只是因着一些原因,不能告人。我想着,也确实是了,你母亲当时也是京城遍传的美人,若是这画子不烧了去,被人看见了你身份也就暴露了去。”
司九楠心中不知为何,竟是舒了口气,此时瞧向面前的人,鹅黄裙衫迎着那身后的点点桂枝,浑然一体般。
“夫君,我来便就是想要跟你,”甘幼宁站起来,挡在了他眼前,叫他不得看其他,“夫君既是没有心上人,不如再喜欢我一次试试?”
也不知是胆子大了,还是近期做的荒唐事也不差这一件,甘幼宁问出这话,脸都不带红的,大喇喇盯着面前人,不放过他面上一丝一毫的松动。
司九楠想过无数次她猜到那画中人时会如何,唯独没有想到她会猜错得这般离谱。
便是方才听她起母亲,他还在想着,该怎么再叫她对自己那句醉话。
可这人从来都只会叫他措手不及,他看了她一世,都不曾能跟上她的心思,以前是,现在,更是。
“夫君?”甘幼宁仔细又唤了他一声,“你放心,我话算数,我这辈子一定不会看其他男人,我真的会好好宠着你,你看,我不是还给你做早饭了。”
“你好好想一想,重新喜欢我,是不是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