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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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里人顿住了,少顷,那人便就猛地一抬头,直直撞到了他的下巴上,甘幼宁捂着脑袋点他:“你现在……你现在都这么狂妄了吗!你连哄都不哄我?!”

    男人这次是真的笑出声来,只他很是聪敏,一瞬便就已经伸了手去:“过来。”

    甘幼宁眼睛是真的被辣到了,只没有那么严重罢了,可他好歹是她夫君,怎么能这么淡定处之,此番瞧着那人伸手过来,轻易没有理会,哼了一声。

    司九楠压下笑意:“你那眼睛,不想好了么?”

    像是提醒了什么,甘幼宁哎呦一下重新捂住眼睛。司九楠笑得更开怀了些,无奈上前去,将她手掰开。

    “闭着眼,勿要再睁。”

    一句话,便就叫本要偷眼瞧他的人老实合了眼去,手指被他牵引着,慢慢往里头走。

    摸到了床面,甘幼宁坐了下去,刚要睁开,便就又被一条轻绸覆了眼,司九楠替她松松系了,没允她扒拉:“就这般睡一觉,明日就好了。”

    “这哪里行!”甘幼宁要扯,人却已经被人推倒下去,“司九楠!你欺负我!”

    “嗯。”

    哎?!甘幼宁转身,触上他的衣襟,男人的声音就在她近前,身子也是被轻轻搂了过去。

    “睡吧,我陪你。”

    “……”

    似是这人会巫术一般,甘幼宁当真就老实睡了过去,梦里是一树的丹桂飘香,有点点黄蕊落在身上,有人过来将她拢在披风里,替她扫了一肩的淡雅。

    梦里还有甜甜的酒酿,分明是热乎乎的,却半点酸涩也无,甜得险些叫人齁住了牙。

    呵呵呵——

    不知道梦见了什么,怀里人竟是还傻笑了出来,司九楠借着月色瞧了一眼,替她将那绸布摘了。

    看了许久,心中头一次这般充盈了欢喜。从来碰不到的人,此时就在身边,安静又真实,美好得像是入了画。

    探身过去,轻轻在那眼睫上落了一吻。

    一大早天色还未亮,外头就有轻叩声,司九楠猛地睁眼,往边上望去,瞧见那仍是熟睡的脸,这才安了心去。

    叩门声又响起,很是心,他略微回过神来,自嘲竟是自己也会这般,这般害怕一切不过虚幻。

    好在她还在,不是自己的一场空梦。

    司棋等了好些时候,才瞧见自家主子开了门,眼神一变:“爷,你的手……”

    “无妨。”司九楠瞧了瞧自己的右手腕,自觉那人是裹得夸张了些,“有消息了?”

    这都没事?都包扎成这般了。司棋仍是不放心:“可是昨日府衙里出了什么事?爷这手是何人所伤?”

    “没有。”司九楠回身将门关上,又领了人进了隔壁书房里,这才将手里的裹布都拆了来。

    其实本就没什么大事,又搓了药酒,敷了一晚的药,此番已经消了肿,除了有些微酸疼,倒不至于如何。

    司棋眼瞧着,这才没多问,只道:“爷猜的没错,这梁文略确实有些奇怪,他行事张扬,收了不少贿赂,可今夏雨水多,决堤之时,亦是他先行出的钱赈灾,哦,属下听了,修堤的时候,他还亲去了前线。”

    司九楠点头:“不错,他是有些不同。”

    “可属下想不明白。”

    “。”

    司棋直起身:“城里人对这位梁大人,倒是褒贬不一,恨是恨的很,可要换了其他人,他们倒也觉得不成。这是何意?”

    “他有人罩着,行事就可乖张,若是出事最是能有些手段。”司九楠顿了顿,“可若是只好好做个百姓的父母官,却又做不成他人傀儡,易被放弃。”

    此话一出,司棋立时了然,又问道:“那爷以为,他是谁的人?”

    “谁都不是。”司九楠缓缓踱了几步,又从怀里取了一封密封的信出来,“你将这送给殿下,至于梁文略如何,你看到的听到的都一并写给他。”

    “是。”

    “还有。”司九楠,“查一查这附近的鞭炮坊。”

    交待完这些,男人转身过去案前,思来想去,仍是又执起笔来,只行笔有些不稳,好在不至于误事。

    这边甘幼宁甫一醒来,就发现身边已经没了人影,伸手摸了摸,呵,也不晓得出去多久了。

    直待梳洗好了出去,才晓得那人已经去了书房,又是书房,书房里有宝贝不成。这便就端了盘点心,往隔壁去。

    司九楠刚搁了笔,门就被人推开来,一抬头就瞧见一身水色的人立在门口,探头探脑瞧见了他,又提了裙裾进来,很是欢喜。

    甘幼宁将点心放在他案上,笑道:“夫君今日也是着的水色,你瞧!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罢还在案前转了一圈,似是要叫他瞧清楚,那腰上环佩便就跟着丁玲着响,叫这原本静悄的屋子添了好些生机来。

    司九楠觉得那案上投照的光线都仿佛亮堂了些,遂一勾唇角:“是。”

    甘幼宁停下来,笑眯眯将盘子推过去:“夫君吃点心。”

    男人便就很听话拿起一块来,刚要吃,又问她:“你用了早饭不曾?”

    “还没有。”

    司九楠停了动作,而后便就将手里的点心递与她眼前,不想对方不仅不接,还嫌弃得很。

    甘幼宁:“我不吃这个,不好吃。”

    “……”

    “不是,也不是不好吃,我怎么会把不好吃的东西给夫君呢。”甘幼宁走过去,将人胳膊挽住了,“我的意思是,既然来了南边,自不该还吃这些寻常糕点呀!”

    司九楠总算是品出点意思来:“你想出去吃?”

    “夫君要是不想,也没有关系,”甘幼宁声音渐,“毕竟嘛,夫君很忙的,我一个人去,也是可以的。”

    “哦?”

    甘幼宁见人不上套,有些急了:“可是呀,可是呢,我毕竟人生地不熟的,保不准就被人拐走了也不准呢!”

    “这边民风尚好,当不会有人贩子。”

    甘幼宁瞪他:“夫君怎么能这般呢!好歹我也是出落得沉鱼落雁,人心难测,夫君怎么就不担心?”

    “沉鱼落雁?”司九楠重复了一句,似是在思考这个词的准确性。

    “难道不是?”身边的声音已然带了胁迫。

    “是,自然是的。”司九楠索性将案上的纸叠好收了,“既如此,夫人想吃什么?”

    “那个粉蒸饭!我就差粉蒸饭没吃着了!”甘幼宁兴奋地扬起脸,“去不去去不去?”

    “走吧。”

    这是答应了?甘幼宁开心,将他挽得更紧了些,临走顺便捞了块桌上的点心。

    司九楠瞥眼去瞧:“不是不好吃?”

    “哈……”甘幼宁讪讪笑着,“哎呀,你瞧瞧,这手啊——它总是有自己的想法,啧啧啧。”

    “……”

    甘幼宁将点心一把塞进了嘴,又扬手将外头立着的蕊儿晚梅屏退了,笑得很是灿烂。

    “对了,”行至街头,甘幼宁忽而想起,“昨日倒是忘了,究竟你瞧的那信上印章,是谁的?”

    如今二人话已经挑明,倒是没什么好隐瞒,只司九楠自知不好与她清楚,想了想简略道:“你可知陈皇后?”

    “当然晓得,大皇子的母后,本朝前皇后,怎么?”甘幼宁奇怪道,“听闻陈皇后后来一直身体不好,生下大皇子没几年便就薨了。”

    “是。”

    “与陈皇后有何干系?”甘幼宁想了想,惊讶地张了张嘴,“不会那印章是陈皇后的罢?”

    见男人不置可否,便就更是惊诧,将人抓紧了些:“不对呀,你如何知晓那是陈皇后的印?我瞧过,那可不是凤印,倒像是闺阁姐用的印。”

    不等他回答,甘幼宁不可思议道:“司九楠!你竟然认识陈皇后?”

    “……”司九楠叹了口气,矮声道,“我这般年纪,便就是认识,也不会是你想的那般。”

    甘幼宁语塞,这才觉得自己荒唐了,干咳了一声:“你鬼扯什么,我就是觉得你知道的多,很神奇罢了。”

    这话也不知是不是夸,总归听着又有些怪,司九楠便就不深究,继续道:“那信是陈皇后遗笔,本是交由我爹,只——父亲未能完成她的遗愿。”

    这是第一次听他提起自己的父亲,甘幼宁轻易就沉默下来,倒不仅仅是怕他难过,就单纯觉得,前世里似乎有太多未知,她平白活了那一辈子,稀里糊涂的。

    司九楠牵着她在街市走着,声音和缓,平铺直叙般:“如今此信由人重新交于我手中,确然是承了一份担子。不过,我仍是想与你明白。”

    “什么?”

    男人站住了,两人正行至巷尾,边上少有行人,司九楠看住她,认真道:“你应知我要行之事,不会时时安稳,其中不仅关乎父亲,大皇子,东宫——甚至是整个大合。”

    甘幼宁一瞬不瞬瞅着他,点了点头:“我知道。”

    “如今你我虽是重来,应又预见,可仍有太多变数,更甚是有些其他枝杈,恐会生变,我亦不知可能善终。”

    “我知道。”甘幼宁又点了点头。

    司九楠瞧进她眼里,还欲继续,面前人却是听不下去了,直接道:“你莫要婆妈了,这么多也没到重点去。你既是害怕再生出上辈子的事来,不若这回你将我护好了便是。”

    甘幼宁瞧他愣怔,又笑靥如花道:“还是,你连护住我的本事都没有?我选的人,可不会这么怂的。”

    罢人已经转了身去,唤道:“你到底走不走了?你是不是又没带钱?我不管,我今日吃不到那粉蒸饭我定要在这里上一滚,不信你试试!”

    这一顿抢白,倒是叫人实在不出话来,男人垂首笑了笑,终是重新牵了她:“这边走,往哪瞎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