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消雪融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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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灵认床,睡得不香,早早就起了。

    将铜壶架在柴堆上烧着,她又去做早饭,手艺生疏,好歹煮出一锅粥来,又炒了盘红薯叶晒成的咸菜。

    三人吃完,将货车开到学校,开始着手公益物资分发的事。

    是学校,其实就是民居改成的,原屋主是一对夫妇,孩子早夭,相当于绝了户,去世后房子便被充公了。

    三间教室,每两个年级共用一间,中间用布帘隔了一道,当老师在一侧上课时,另一侧的班级就自习。

    条件简陋,文具紧缺,老师才三个,又要身兼多职,教学质量可想而知。

    贺远培踏踏实实做公益,并非为了摆样子给谁看,故而对每个地方的捐助也会因地制宜。

    他提前叫人收集了这里的情况,制定了相应的捐助方案,所以这回姜灵他们带来的物资里,有投影仪、电脑,连发电机也配备了。

    由于寨子里还未通网,贺远培又特意买了优秀教师的教学视频,拷贝在U盘里,供老师上课用。

    此外,还有纸笔、作文书等学习用品,牛奶、果冻等零食,羽毛球、乒乓球也有,还配了一张球桌。

    等来年天气回暖,公司还会安排工人来这里,盖一座两层楼的学。

    几个老师热泪盈眶,跟着姜灵学电脑的使用方法,学生们也兴冲冲围着。

    虽然因为内向羞涩,那些孩子都不太爱话,但从他们清澈的眼底,能真切地看出他们有多开心。

    很多家长也来了,却不把学习用品当回事,反而觉得零食更宝贵。

    贫穷是个很厉害的东西,会催人奋进,也会让人痛苦,让人堕落,而最可怕的,莫过于让人麻木,让人目光短浅,让人对现状习以为常。

    寒门难出贵子,可也不能就此踌躇啊,考大学已经是那些经历过贫穷,又接触过书中精彩世界的孩子们,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出路。

    反而是大人们不理解、不支持,将吃饱喝足当作人生理想,将“顺应天命”引为圭臬,一辈子被困在这座山里,也要将孩子都困着。

    幸好的是,那些孩子仍有求学的心,有求知的渴望,有勇气要改变现状。

    姜灵不厌其烦,细细地操作了很多遍,直到几个老师都学会了,才站起来到教室外透口气。

    篱笆围成的操场上,一片熙熙攘攘,黎啾啾正陪孩子们玩老鹰捉鸡,大叔在组装球桌,家长们也没散去,扎成人堆儿唠家常。

    就在这时,一个大妈抱着孙子走到篱笆外,扯着嗓门喊道:“老头子,咱们家鸡被人偷了,就头上长红毛的那只!你别凑热闹了,赶紧回去找找!”

    老大爷闻言,忙往家里走,大妈在后面碎步跟着。

    将学校的事情忙完,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三人回到住处,各自忙碌。

    大叔炒了两菜一汤,分量倒足,但腊肉太咸,姜灵又不爱吃扯根菜,觉得一股土腥味儿,于是只吃了半碗。

    饭后她在院子里洗碗,忽然听见有人低声叫自己。

    抬头一看,又是沈录。

    沈录站在院子外,朝她招手,一脸神神秘秘的样子。

    她懒懒地道:“有事?”

    “嗯,有个好事,只跟你一个人分享!”

    “。”

    “光不行,还得做。”沈录继续招手,“你跟我来嘛,我让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

    “鸡!”

    姜灵:“……???”听起来有点不正经的样子。

    沈录推开木门走进来,有点不好意思的神色,压低声音道:“鸡太,不够分,所以只能给你一个人吃啦,不然我这么豪爽的人,肯定是要叫上你朋友的。”

    “你自己吃去吧,我不用。”

    “走嘛,一起吃啊,我好不容易逮到的!”

    姜灵忽然想到那个丢鸡的大妈。

    但贸然问沈录肯定不行,担心冤枉了他。

    略思忖一会儿,她站起来,决定去看个究竟。

    如果真是他偷了鸡,还敢一脸邀宠地跑来叫她吃,害她成为干坏事的分赃者之一,那她是要揍人的——

    她是来干嘛的?做公益。不是伙同别人偷鸡!

    到了河边,姜灵看见一个鹅卵石垒砌的火堆。

    沈录找了块平滑的大石头让她坐,自己蹲着去拨弄火堆,像只刨食的菜鸡。

    忙活半天,刨出一坨黑乎乎的东西。

    他手忙脚乱地拍几下,剥开外壳,扯下一整只鸡腿。

    递过来,笑得贼开心:“嘿嘿,趁热吃,正宗叫花鸡。”

    姜灵却不接:“鸡毛扔哪儿了?”

    沈录不明所以,指了个地方。

    她走过去,用树枝扒拉几下,果然看见一撮红色鸡毛。

    “喂,不能吃。”

    沈录正撕了一块鸡肉往嘴里送,闻言顿住:“为什么我不能吃啊?难道你食量大,想吃一整只?”

    “……”姜灵忍住揍人的欲望,问道,“你这鸡是在寨子里捉到的?”

    “对呀,怎么了?”

    “鸡是吴大妈家的,你得还回去。”着又瞪他,“您贵庚了?还偷鸡吃。”

    “我二十四。”他愣愣地道,“这鸡真是吴大妈家养的啊?”

    “我还骗你?把这里收拾一下,将鸡还给别人,再道个歉。”

    沈录疯狂摆手:“不去,死不去,好丢人哦。”

    “知道丢人你还偷?”她没好气。

    “我没偷!”他一脸委屈,“我上网查了图片,因为它长得像野鸡,我才捉的!”

    姜灵冷笑:“鸡野不野我不知道,你是真的野。”

    最终他还是被姜灵提溜着去给人家道歉了。

    她出面解释,他倒蹲在门前,逗一个穿开裆裤的孩儿玩。

    孩儿鼻子上挂着个鼻涕泡,他也不嫌脏,扯起袖子就去给人家擦。

    一边擦还一边唠叨:“你们这儿空气干燥,光照又强,鼻涕得及时擦知道吧?不然鼻子会结痂,到时候绷得你哭,一哭吧,脸又会焦疼。”

    他自顾自着,也不管巴掌大的孩儿听不听得懂。

    擦完鼻涕,他将手收回。

    姜灵视线下移,看见亮晶晶的一条,粘在他的衣袖上。

    三道杠的阿迪成了四道杠。

    她忽然觉得,他其实也像个孩儿。

    直接,纯粹,皮起来真令人生气,乖起来又让人心软。

    将视线从沈录身上收回来,她掏出一百块钱:“大妈,不好意思了,他五谷不分,以为您家跑出去的鸡是野鸡,就弄把火烤了。”

    又指指沈录放在石磨上的烤鸡:“鸡在那儿,还一口没吃,您晚上加餐吧。他看着像个不着四六的二愣子,手艺倒还行,闻着挺香。”

    沈录昂起头,得意道:“当然香了,我在新东方学过的,优秀毕业生呢。”

    姜灵眼尾轻轻挑起,冷冷地瞥他一眼。

    沈录;“……”他觉得自己还是乖乖做个哑巴比较好。

    大妈认出姜灵是捐东西的大好人,读三年级的大孙子也分到了不少,便不肯收钱,又叫姜灵将烤鸡带回去吃。

    姜灵自然不会接受,将钱往桌上一放,拉起沈录后领就走。

    走出院子后,她忽然问沈录:“你还会在这里待多久。”

    沈录梳理了一下进度,掰指头算了算,答道:“大约四天吧。”

    “一只手不到的数,你也要掰手指头?”姜灵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沈录叹口气:“对不起,人蠢钱多是我的错。”

    姜灵:“……”

    她回过头,朝还站在门口目送的大妈喊:“大妈,他还会在寨子里待几天,您有事尽管找他,砍树劈柴之类的,做饭找他也行。”

    沈录也喊:“嗯,做饭尽管找我,我专门学过。有其他事您也找我,我特别能干的。烤了您家鸡,真是太抱歉了,给您赔罪啦,预祝您猪年大吉!”

    大妈被这俩年轻人逗笑,也热情喊道:“放心,有要拜托你们的地方,一定会去麻烦你们的。你们没事也多来家里玩啊,给你们摘柚子吃。”

    谁知当晚,大妈还真找上门了,不过没找沈录,而是找的姜灵。

    大妈气喘吁吁道:“按理我应该去找那个伙子,但这事儿不太好跟他,只好来找你……”

    “我儿媳妇生孩子的时候,赤脚郎中没做好接生,落下了病,今晚又犯了,在床上疼得直滚。”

    “闺女,你们有车,能帮大妈到镇上跑一趟,去李医生家里买副药回来吗?”

    “再带一瓶清洗药水——我也不知道药水的名字,但李医生认得我,你一吴兰香的名字,他就知道了。”

    大妈拿着钱,一脸焦急的神色,跑着来的,额头上渗着细细的汗珠。

    姜灵将钱推回去:“钱的事之后再,您别着急,先回家照顾您儿媳,我现在就去镇上买药。”

    大妈走后,姜灵回房间取了钱包和手机,便要去叫大叔。

    走到大叔的房间门口,她却迟疑了。

    原本定好的明日大早启程,大约半夜十二点能回到景城,大叔怕路上开车犯困,这会儿已经入睡。

    将他叫起来显然不妥,姜灵想了想,又轻手轻脚地从大叔房门口退回来,裹紧围巾出门了。

    她去找了沈录。

    与大妈的渊源本因他而起,不定大妈的儿媳就是因为担心那只被他逮走的鸡,才旧病复发呢?养鸡也能养出感情的,对吧。

    所以,大半夜的麻烦他开车送自己一趟,应该也不算太过分?

    作者有话要:  录哥:多财多亿的我,竟然穿着崭新的阿迪去偷鸡……我这干的叫人事吗?!

    册哥:嗯,不叫。

    录哥:那我能不能申辩一下,其实这件事另有隐情……

    册哥:不能。剧透一时爽,无缘霸王榜。

    录哥(炸毛):???开始甩锅了是吧?上不了霸王榜是你写得不行,你怪老子剧透???

    册哥(拿出键盘):换男主警告。

    录哥(痛苦地闭上眼睛):……您写得真好看,长得也好看,您是万家丽路王祖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