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成雨02

A+A-

    沈录觉得自己简直太不要脸了。

    他着急地在房间里徘徊来又徘徊去,却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姜灵洗完澡就要出来了,他自给自足的话,时间也不够啊!

    过了一会儿,姜灵洗完澡出来了,见他在客厅里急得团团转的样子,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沈录:“……”

    他要热死了!

    “我没事,你赶紧吹头发吧,别着凉!”

    匆匆完,他一头冲进浴室,生怕她看见自己的异样。

    几乎是落荒而逃。

    没开热水,他结结实实洗了个冷水澡。

    一分多钟后,浓烈的欲望终于消下去了。

    他将头抵在墙上,脖颈绷出流畅的弧度,晶莹水珠在他宽阔的脊背上,一路滑下去,落进了精瘦的腰窝。

    出了浴室,他一眼望见姜灵。

    冷灰色调的开放式厨房里,她低头切着什么,头发松松地扎在脑后,袖子挽上去了,露出一截嫩藕似的手臂,脆生生的,能掐出水来。

    听见他的动静,她抬过头,扬一扬手里的生姜:“我煮点姜茶。你家有红糖吗?”

    他痴望着她,有些呆地答了句“我也不知道”。

    确实不知道——他一向在沈家大宅住,偶尔才来这边待一两天。

    不过房间里的一应东西倒是齐全,都是沈母舍弃佣人不用,亲自上门置办的,又时时更新,就为着他偶尔住几天也能住得舒心。

    “那你来帮我找一下?”她继续切姜,淡淡地问道。

    落在他的眼里,只觉得她轻巧开合的嘴唇,像极了枝头那新鲜多汁的樱桃。

    明明面前的姑娘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他却又像春天的植物一样,可耻地蓬勃生长起来了。

    只觉她的全身上下,无一不是让人动心的药。

    “你自己找吧,随便找。”

    随便找,像在自己家一样。

    “我光想着洗头,忘记洗澡了,再去洗一下。”

    急急完,他又一头扎进浴室了。

    姜灵瞥他的背影一眼,想起他之前笑自己记性差,可明明他才是真的记性不好,上次忘记问她的名字,这回又忘记洗澡。

    不过她决定不发出嘲笑,因为一早知道他是个傻子,是个二愣子。

    不傻的话,怎么会在初冬季节里,把女人往水里拉?

    好心也不行啊,直男过分了嘛。

    就不能用其他浪漫一点的方式吗?

    但到底怎样的方式才算浪漫,她也不上来。

    大约,是将她一把按进怀里,让她额头抵着他的肩,泪落在他的胸膛?

    算了,他如果真那样做的话,她只会断他的手。

    她不自觉笑了笑,踮起脚尖,在吊柜里找起了糖。

    外面的人对暧昧心事一概不知,里面的人却已经思之如狂——

    沈录扯了衣服,又冲了个冷水澡。

    他垂着头,不敢抬头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是真心实意地觉得羞耻且卑鄙了。

    -

    到了晚上,沈录发起了高烧。

    姜灵劝他去医院,他却不肯,睡一觉就好了。

    她不解:“为什么不去医院?”

    可能生病的人都会更真实而脆弱,他皱着眉:“吊针,疼。”

    又:“你不可以趁我睡着,就把我送到医院啊。”

    声音有些哑,比之平日的清朗,多了软萌的味道。

    一个快两米的男孩忽然撒娇,谁扛得住嘛?

    反正姜灵扛不住。

    她无奈地站起身,满屋子找药。

    等泡好了冲剂,他已经有些迷迷糊糊的了。

    她叫醒他,用勺子给他喂药。

    他尝了一口,不肯再喝:“苦。”

    “良药苦口。”她讲道理。

    “不要。”他没有道理可讲。

    “那你要什么?”

    “要你。”

    “什么?”她有一瞬间的愣怔。

    “你是甜的。”他闭着眼睛,有些含糊不清,但是很坚定地。

    药是苦的,你是甜的。

    姜灵端着碗,又好气又好笑,片刻后,觉得自己还是不能跟个病人计较,尤其这个病人还是因为她才会淋水发烧。

    她耐着性子,几乎拿出了毕生积攒的温柔,半哄半骗地喂他喝下去,又不断拎湿毛巾搁在他额头上。

    是第一次这样照顾人——进贺家前,她还是个孩子,自己被照顾着。到了贺家,佣人随时候着,贺西京有点什么伤风感冒,她有心照顾也轮不着。

    感觉嘛,有点麻烦,但也还不错。

    互相付出,有来有往,比一味承受别人的好,更让她自在得多。

    她很开心能见到沈录的脆弱。

    -

    沈录醒来时,是凌三点。

    烧已经退了,浑身松快了许多。

    偏过头,看见伏在床边的女人,已经睡着了,头发垂下来,清丽的脸庞被遮住一半,熬了半宿,眼下有淡淡的乌青,却依然好看得惊人。

    他放轻动作下了床,将她抱起,放进了暖烘烘的被窝。

    动作温柔得像捧着绝世珍宝。

    他心知肚明她这样照顾自己,纯粹是投之以李,报之以桃。

    ——她只道他是因为淋了喷泉才会如此,丝毫不知情他那两次冷水澡。

    沈录望着她,觉得这样也好。

    她不知道才好,知道了估计撒腿就得跑。

    走出客房,沈录看见茶几上的手机,姜灵的,因为淋了水,没法儿用了。

    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强行拉她淋水的举动,究竟有多憨批了。

    担心她要用手机,他想了想,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拔出卡,换上了她的。

    再次回到卧室将手机放好,他才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一样,任凭睡意重新袭来。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做了梦,又像是醒着时的心事连她睡着也不肯离去。

    他凝视着她的睡颜,看出她睡得并不安稳。

    却一无所知,也无能为力。

    他轻叹一声,熄了灯,去了客房。

    -

    姜灵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很熟悉,是她往常用的。

    也没多想,迷迷糊糊拿起来接通,立马传来一串疑问。

    “灵灵,你在哪儿啊?我从前天晚上就开始你电话,一直没通,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手机没电了。”

    带着孩子离开斗星寨的那天晚上,她的手机便自动关机了,后来浑浑噩噩、焦头烂额,又想着反正没人会找自己,也就懒得寻地方充电了。

    黎啾啾又道:“我听大叔寨子里出了人命,居然有好多人是被拐卖来的,女人、孩儿都有,可惨了!据人贩子有三个,一群蒙面大侠逮了俩,还有一个跑脱了,现在还在找。连警察都出动了,阵仗闹得挺大,你又忽然消失,可急死我了!”

    这时,隐约又有一道声音传来:“嗯,都急哭了。”

    黎啾啾嘴硬:“阿加西,你别造谣啊,谁哭了?我这么坚强的人!”

    姜灵这时清醒些了,平躺着,将手机放在耳边,听着里面传来的笑闹动静。

    对她做的事,黎啾啾一无所知,又将她当成姐姐,见她联系不上自然着急。

    想了想,姜灵温声道:“我已经安全回到景城了,忘了跟你一声,对不起。”

    是真心实意的道歉。她此前觉得与黎啾啾并没到这种互相告知行踪的关系,这时仍如此觉得,但又想,凭白让姑娘担心一场,也挺罪过的。

    那头的黎啾啾道:“哎呀,道歉干嘛啦,只要知道你没事,我就放心啦!”

    黎啾啾的声音跟她不一样,甜甜的,仿佛有用之不竭的热情与欢快。

    她听着也喜欢,“嗯”了一声。

    黎啾啾又道:“那你现在在哪里呀?我也在景城,去找你玩儿呀!”

    姜灵愣了愣,昨天她魂不守舍地坐在车里,也没关心这个区是哪里。

    “你个地方,我去找你。”

    黎啾啾一想,觉得也行,了个商场的名字。

    挂断电话后,姜灵才想起手机坏掉的事。

    拿起来一看,果然不是自己的。

    一缕笑意在嘴角溢出来,看不出来嘛,二愣子的样子,却细心得连手机铃声都帮她换了一样的,生怕她被陌生的铃声吓醒似的。

    她起了床,先去隔壁房间,轻敲几下,没人应,免不了担心,开门进去。

    走到床边,见被窝里的人平躺着,呼吸平缓,面色红润,睡得很熟,一张清朗如玉的俊脸仍是无忧无虑的样子。

    又伸手在他额头摸了摸,果然退烧了。

    放了心,自觉仁至义尽了,她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洗漱好后,换上已经烘干的衣服,又将穿过一夜的睡衣洗了。

    怕吵醒他,没用洗衣机。

    将衣服拧干晾在阳台上,手已经冻得有些红了,便往口袋里放。

    正准备换鞋离开,倏忽又顿住。

    冰凉的手指,摸到了口袋里面的手机,磨砂的手机壳,光滑的屏。

    巴掌大的东西,竟也传来一丁点不易察觉的暖意。

    她想起他行事的风格向来随心肆意,虽是出于好心才拉着她淋一场,但落在旁人眼里,却不知将她当作怎样的神经病?

    于是忍不住使坏,有了主意。

    再次回到沈录床边,她将一样东西塞进他枕头底下。

    沈录似乎被吵到,嘤咛一声,翻身抱住了枕头。

    姜灵将动作放得更轻,不像来送东西的,倒像是个偷东西的贼。

    -

    沈录动了动,渐渐睁开眼。

    忘了拉窗帘,阳光落在雪白绵软的被子上,有一种暖融融的慵懒。

    他习惯性地去摸枕头底下,想看看时间,却没摸到手机,只摸到另一样东西……

    睡意顿时褪尽,他有些哭笑不得地哼出一声,将头埋进了枕头里。

    作者有话要:  录哥:猜我在枕头底下,摸到了什么——(下次见面,我一定要惩罚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