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当个合格的锦衣卫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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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阿玉这样的金手指在, 即使他本身对于纺织什么的一窍不通,可只要方向对,那就没有不成的可能。这不是, 才几日的功夫, 这工艺最简单的, 厚实的毛毡披风就成了, 不半点没味道,好歹不至于让人接受不了了。

    而这样的毛毡,经过阿玉那张嘴的指点,能用到的地方很多,比如做床垫?床单?做鞋?甚至做茅草屋子内部的墙围,都很不错。毕竟这东西, 从北面收过来成本低的, 几乎只要点运费, 到了这边,即使工序再怎么麻烦, 味道再怎么难闻, 请几个人又能有多少本钱?再黑心,价格也有些上不去, 甚至低的令人发指。就目前定下的价格,外头一张羊皮的钱, 就能顶的上一件毛毡披风,一条毡垫,再加上一顶毡帽了。

    有了这个, 你,再加上羊皮的降价,对于大明普通的百姓来,冬日能少死多少人?任何人,哪怕是个大恶人,对于善,对于仁,对于自我的正义肯定,其实都是有心理需求的。当这一帮子锦衣卫,这些麻木做活,苟且生存的工匠们,在这东西出炉,听到阿玉诉这东西的意义之后。所有人的背脊都忍不住挺直了几分。

    锦衣卫们微微的昂起了下巴,顾目四盼,倍觉荣耀;至于那些工匠则满含泪花,感动莫名。

    “你我们往日里怎么就这么的傻?怎么就不知道变通?这皮毛絮塞被褥也不是没干过,粗毛毡当门帘也有人用,可怎么就不知道……这么些年冬日冻死的……若是在这么整,最起码多活下来三成。”

    拍着大腿,满脸懊恼的是余木匠,才四十出头的年纪,头发却已经花白了,整个人瘦的看不出几两肉来,可就是这样,他也算是匠人里头日子过的还算可以的,比边上他新寻来的一伙子织匠看起来就健康好些,最起码这脸色不那么黄,眼睛也不那么浑浊……

    当然,里头有不少人更知道的是,余木匠之所以比他们日子都好过,那是因为,这老子早些年就已经跟着秦百户做活了,从在大街上拆除违章建筑开始,到修屋子,做家具的,一溜的下来,单单是工钱,一个月就顶的上别人大半年的,你这日子能不好?为嘛这一次一喊人,这些匠人这么好喊,这么用心?因为有他这个活例子摆着呢,谁不想过好日子对吧。

    也因为是老相识了,在这余木匠的眼睛里,锦衣卫就褪去了外头那些以讹传讹,魔化出来的不堪,再他眼里,这些锦衣卫们和他们其实没什么不一样,一样是干活挣钱,一样是日日为家奔波,一样辛苦生存。

    隔阂这东西只要对于双方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只要有了相互了解,就没什么解不开的,更不用如今他们这相互合作的模式了。如今在余木匠的眼里,锦衣卫很可怕?瞎整,人好着呢!……和这么要好的人接触,他有什么不敢话的?

    只是他这一开口,当着这么些锦衣卫也敢抢先话,还是让余木匠在其他匠人的眼里,那真是高大上的,身上都快闪着光了。在锦衣卫面前这么自在话的,那真心不怎么多。别是工匠人们了,就是知道东西出来了,过来凑热闹,看的究竟的万历皇帝都忍不住有些侧目,心下疑惑连连:这是咋回事儿?明明近几年抄家抓人的,比早年都厉害,这锦衣卫怎么……没人怕了?不该吧。

    啥?皇帝怎么会这么想?呵呵,你以为皇帝就不知道锦衣卫那名声有多臭?锦衣卫这名声,有多少是推波助澜形成的,又有多少是为了皇帝被黑锅给背的?对皇帝来,越是世人不容,就越是放心。不臭能那么乖的当皇家的一把刀?能这么贴心贴肺的干活?这何尝不是帝王心术中的一部分。

    “阿玉,这人……也是锦衣卫关系户?”

    见着那边余木匠正和几个锦衣卫问询羊毛每次能运来的数量,间隔的时间等等,掐算需要的人手,神态自若,举止轻松,万历皇帝忍不住扯了阿玉探听了起来。

    阿玉眼睛一扫万历皇帝的表情,再看一样那边什么都不知道,正的高兴的几个人,心下微微一冷。忍不住想到了当初在唐朝的时候……就他和李承乾那样的总角交情都……凡事沾染上了权利二字,感情就很难纯粹的起来。这一点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嘛。帝王多疑是常态啊!再了,能这么直接的问出来,万历皇帝还算是坦荡了。这么一想,阿玉心中又好受了几分,所以立马表情自然,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道:

    “算是吧,反正咱们这一片要做木匠都会喊他,就是其他有活要找人,也常喊他帮着牵线搭桥。怎么?有什么不对?”

    呵呵,你想让人什么不对?这反将一军的话的,反正万历皇帝是没二话了。再怎么凶神恶煞,锦衣卫也是人,吃喝拉撒的,总不可能也全自己捯饬吧。这么一想,那点怀疑立马消了,只是笑呵呵的到:

    “果然,看着模样,就比将作监那几个更爽利些,果然是近朱者赤,多了几分武人脾气。”

    “将作监?都快成死水了,做好做坏的,都一样吃不饱,还有什么心气?混日子罢了,自然懒散。跟着咱们,那老头上个月光是做个把头,帮着建房子,就拿了足足4两工钱,都赶得上人家一年的出息了,腰杆子直着呢?再了,这活儿要是做起来,不但是他自己,连着他徒弟,亲戚一帮子都能过上好日子,可不得多用心嘛。”

    也就是阿玉了,明知道这是皇帝,话也是什么都突突突的往外冒,才几句话的功夫啊,这又给将作监给上了一剂眼药,听得张诚在后头偷笑了好几回。都太监最会上眼药,这话的人真该嘴,好生来看看阿玉这模样才是。

    “按照如今这收羊的架势,只要是真能织出布来,咱们哪怕不做布匹的生意,只做这织布的家伙事儿也一样能挣不少啊。”

    “不挣多少钱吧。这事儿若是成了,那……那些书呆子的那什么来着?哦,对了,安得天下寒士俱欢颜,对吧,嘿,这事儿那帮子耍嘴皮子的了那么多年,最终实实在在干出成绩的还是咱们,这脸的,想想就痛快。”

    “可不是,我越想越觉得咱们像戏文里的国士,干的那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儿,比他们不知道好多少去。”

    呵呵,虽然确实,这事儿干的,十分的有成就感,十分的长脸,可你们这么自吹自擂的,还是在皇帝面前,真是够够的,丢脸死了。哪怕是装,你们好歹也装几分忧国忧民,这难道很难?

    那边锦衣卫的兴奋,匠人听得高兴,阿玉感觉牙疼,这里万历皇帝脸色却有几分复杂。嘴上喃喃的复述着:天下寒士俱欢颜……

    作为被文臣大儒教导长大的皇帝,一直以来,他都被告知,这武将只是帝王的刀,听话就可。匠人更是底层贱民,能干活就成。可如今呢……虽然自他开始折腾抄家以来,已经看透了那文臣的根底,知道了他们多务虚而不善务实。可知道归知道,却没有今日这么直观来的震撼。

    和这些匠人,这些锦衣卫比起来,那些文臣……不够踏实啊!

    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他回到宫中,看着那辉煌的宫殿,看着那殿内的各处精巧饰物,摸着自己身上的衣裳,连着吃饭都忍不住量着那些碗筷器皿,心下满脑袋想的都是匠人。若是没有这些匠人,那自己这日子过的又该是什么模样?很多事儿一直习以为常,可当破开迷障细想一下,才惊觉这有多可笑。这是从什么时候起,做的比不上的重要?命人寻来将作监历代官员名录,细查根底,万历越看越觉得心火上升,愤恨连连。

    自开国,虽这从三品,甚至是四品少监以上多是文官任职,可下头的监丞,主簿,署令,署丞却多为能工巧匠中提拔而来。虽最高也不过是从六品的官职,却因此让不少匠人看到了希望,各种奇巧层出不穷,就是那福船,也一样由此而来。如今呢?居然成了那些举人出仕的捷径跳板?没有一个真正懂行的。也难怪下头总是抱怨,这鸟统,甲衣越做越差,炸膛更是常有,让不少火统兵纷纷逃逸。

    “荒唐,荒唐,术业有专攻,这话难道书里没有?哼,一个个的,卖官卖的可真是……张诚,去,告诉吏部……等等,用普查器械为名,将将作监理一遍,该夺职的夺职,该下狱的下狱,不给他们点厉害,还以为那是他们家的菜园子呢。”

    羊毛的事儿还没来的及想,皇帝的注意力就别引到了这个地方,也不知道阿玉知道了,是不是会失望?或许不会吧,这将作监,他可是想伸手很久了,只是一直都没机会,如今……如今也没机会,作为武将,对,百户也已经算得上是将领了,插手这样的中央兵器单位,还是很有些忌讳的。不过能清理一下总是好的。最起码若是能像是他想的那样,上来几个懂行的,好歹能让发下去的东西更经用些,让那些兵丁少些因为兵器太烂而死的。

    “那福船的图纸找到了没有?哦,对了,将刚才带回宫的东西,给太后去看看,让她也高兴高兴。”

    许是看的有些上火,万历皇帝将手里的东西往书案上那么一丢,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想些什么。陛下深思,加上刚才那一股子火,让殿内所有人的人都不敢出声,甚至连呼吸都心翼翼起来,好半响,才听到万历皇帝开口发问,而这一问,又让张诚后背一凉。

    这让他怎么?那图纸早八百年不知道塞哪个角落里去了,甚至还有人,早就被人烧了,这……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了,还不知道要发什么火呢。张诚一时有些不敢出身。好在还有后头那半句,机灵的张诚赶忙回了一句还在找,就匆匆的忙乎着去太后那里。心下暗自庆幸:好在是想起来还有羊毛这东西,不然今儿这可不好糊弄过去了。

    可即使如此,张诚双手高捧,走到大殿外的拐角处时,还是重重的松了一口气。陛下如今……越发的不可捉摸了。

    “爷爷,这图纸……”

    刚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后头跟着的太监捧着,还没转头,就听到后头跟过来的另一位下手低声询问。

    “还能怎么的,皇爷要的东西,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啊!”

    真真是个没眼色的,找不找得到那是那些官员的问题,可找不找却是咱们的问题,既然知道可能要出问题,自然是要最先做好自己该做的,将这麻烦丢给别人去,这还要问?

    斥责了这么一声,张诚那心中的惊恐去了几分,脑子立马就又活络了起来,一边往太后那边走,一边低声道:

    “当初是谁负责收着的?又是谁交接的?后来又该是谁保管的?一个个的,都给查清楚了,只要知道了是谁,即使咱们找不出来,那也有话可回,知道该找谁问不是?”

    宫里能活下来,还活的那么体面,在皇帝跟前当差的,那就没有笨蛋,一听张诚这话还有什么不清楚的?立马连连点头,符合着道:

    “可不是,这都这么些年了,宫里皇爷都换了这么些个,不细查还真是不知道该问谁去。唉,谁让咱们是贱婢呢,若是当初三保爷爷在……若是交给三保爷爷,那皇爷一问,咱们肯定立马就能拿出来,那些官啊,真是不靠谱。”

    呵呵,他这一口下去,真是入骨三分,连着内外敌对都布局好了,就被看后头的戏怎么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