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追逐

A+A-

    暴雨倾盆。

    翟俭了把伞,瘦的身影在雨中极快地穿梭着。

    虽然已经尽量挑房檐下走,可他的衣服还是湿了一大片,软嗒嗒地贴在身上,的骨架越发显示出来。

    程浩家虽然离学校较远,但人家有专车接送。翟俭没有选择骑自行车回学校,于是他就只能一边问路一边步行着走完这大段路程。

    有的路段十分凹凸不平,翟俭这会儿在雨里颠着,一脚一个坑,简直够呛。鞋子里头都装满了泥水,然而他完全没心情去管这些。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程浩。那个吊儿郎当的少年用他自以为是的温暖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注意后,却又毫不留情地想要逃开。

    他怎么可能会让他逃开?

    翟俭狠狠地磨了磨牙。

    为什么不将要搬家的事情告诉他!

    原来在他心里,他就这么无关紧要?!

    翟俭目光狠厉,眼底潜藏着狂风暴雨。冰冷的雨水并不能洗刷他心中的怒火,相反,怒火越来越盛,简直到了燎原的地步。

    翟俭跑了不知多久,腹腔左上方渐渐地开始疼痛起来,接着,那股疼痛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尖锐,似乎有无数个钉子在往里狠狠戳刺。他终于疼得忍不住停下来喘了几口气,但很快又开始咬牙迈步狂奔。

    又跑了一段路,翟俭逐渐感到头晕目眩起来,视野里飘起了白点,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程浩家楼下的,只知道当他拼尽全力按下门铃,一个修长模糊的人影屁颠屁颠出现在他面前,他的身子触碰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时,他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突然松了。

    接着,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翟俭按下程浩家门铃的时候,程浩还在被窝里杵着看些少儿不宜的东西,牙没刷脸没洗,头发一团乱。

    门铃一响,程浩立马一个激灵。

    他妈到外头和姐妹们亲热去了,他爸又忙着处理公司的事,请来照看宠物的保姆又出去买材料做中午饭,这会儿基本上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会是谁呢?

    程浩杵在被窝里想:会不会是楚亦舍不得他,特意一放学就找他来了?

    这想法一出来,程浩立马“噌”地一声就从床上蹿下来了,猴急得跟个什么似的,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下楼梯,直转了好几个弯后,晕头转向地往大门冲去了。

    然而,当他将房门“嚯”的一开,朝远处看去的时候,顿时大惊失色。

    铁栅栏门边儿上此时正贴着一个黑乎乎的瘦人影,那人影以一个摇摇欲坠的姿势靠着门,一动不动。雨伞被风掀得翻倒在地上,大滴大滴的雨直接砸在了他的身上,看起来异常凄惨。

    翟……翟俭?!

    程浩仅是一眼就认出了那道身影是谁,见此情景,他连伞都没拿,直接冲出去开了门。

    门刚一开,那个湿哒哒的人影直接给他砸了个满怀。

    程浩错愕地低头一看,怀里的人正惨白着脸,艰难地伸手揪住他的衣服,一双漆黑得渗人的大眼睛极其凶狠地盯着他,眼底布满血丝,整个人透出一股要命的疯狂来,像要把他给生吞活剥。

    程浩傻愣愣地看着他,半晌,终于喊出了他的名字:“翟俭……”

    接着,落汤鸡似的翟俭双眼一闭,彻底不省人事了。

    程浩从来没有照顾过人,翟俭这一晕,彻底把他给吓坏了,他匆忙地左右看了看,发现空无一人,显然,翟俭是自个儿来的。

    他咬牙一个用力,将翟俭整个给抱了起来,快步走进了屋子。

    关上门后,嘈杂的雨声被隔绝在外,四周变得很安静。

    怎么他每次遇着翟俭,翟俭都会出事呢?

    程浩忐忑不安地一探翟俭额头。入手滚烫,他整颗心顿时拨凉拨凉的。

    发烧了?

    他火急火燎,第一反应就是将人给抱到了沙发上,接着冲去自个儿房间胡乱地挑了几件睡衣,随手扯了一块大毛毯子,到沙发边儿上将翟俭湿漉漉的衣服胡乱扒了。

    没料到衣服刚一扒开,眼前凌乱的异色顿时直直刺了过来,程浩冷不丁瞧见,吓了一大跳,呼吸一窒,猛地瞪大了眼。

    这……这……

    背上的这是什么?!

    他浑身僵硬,对着眼前凌乱的异色目瞪口呆。

    仔细一看,那些凌乱的异色原来是道道深浅不同、大不一的疤痕!那些疤痕深深地印在翟俭瘦弱的身上——就像一张原本洁白无暇的纸,被人用各种颜色的蜡笔胡乱地涂抹一气之后,再用锥子狠狠地戳刺过一样,显得极为惨不忍睹。

    程浩傻眼了,虽然伤口已经结痂,可他依然能够想象当时的情景有多么触目心惊。

    他怎么也想不到翟俭竟然受过这种惨绝人寰的折磨!

    “这他妈到底是谁干的!”

    程浩忍无可忍,愤怒地低吼出声,只觉心里头有一股大火在熊熊燃烧,可一看到怀里惨白着脸一动不动的翟俭,他又回过神来,强行压下内心的怒火。

    他深吸口气,拍拍自己的脸,在心里冷静地对自己: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得先把人安顿好了。

    他一边想,一边用最快的速度将翟俭身上的衣服彻底扒光,书包和鞋子也脱了随手丢一边。

    好不容易将人翻来覆去给整得差不多干了,程浩用毯子裹了人抱到客房的床上,拎来衣服准备往人身上套,结果冷不丁对上一双黑不溜秋的大眼睛,顿时惊了一下。

    “翟俭……你醒了?”程浩眨巴眨巴眼,问道。身下的人没有话,仍是直勾勾地盯着他,脸略有些发红。

    程浩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他仍是目不转睛,程浩仔细一看,发现他眼里隐隐带点儿迷茫。

    烧迷糊了?

    程浩心想,也没再管那么多,开始给人套衣服。

    “程浩,别走。”

    翟俭突然冒出了一句。

    程浩心头猛地一颤,低头看翟俭,后者的眼睛迷糊地微微眯了起来,里头似乎湿漉漉的。

    程浩顿时感到百味杂陈。

    套完了睡衣,程浩将床上的睡裤给掀了,也见不着内内。

    程浩呆了半晌,果断丢下光着鸟和屁股蛋儿吹凉风的翟俭,跑到自个儿房间里找内裤去了……

    程浩刚一离开,翟俭漆黑的眼珠子慢慢地动了一下。

    不一会儿,程浩将自己的内裤往翟俭的屁股蛋上一套,接着给他拉扯上了睡裤,随后拿来了吹风机,对着翟俭的湿哒哒的头毛一个劲吹,吹得那叫一个凌乱美。

    翟俭不知什么时候又闭了眼,程浩吹着吹着,歪过脑袋量了一下他的脸蛋。

    不得不,翟俭闭上眼睛的样子给人感觉实在是乖巧得紧,脸蛋泛着一股子恬静,让人忍不住想狠狠地掐一下。

    程浩想到做到,立马伸出爪子掐了掐他的脸蛋。

    还好人烧迷糊了,没有醒。

    把头发吹得差不多干后,程浩从抽屉里取了温度计,塞他胳肢窝里夹着,接着跑去客厅装了一杯温水,又从抽屉里取了退烧药,刚想将药往他嘴里塞,程浩又突然意识到什么,去取了筷子来,将药粒碾成粉末,倒到温水中往翟俭嘴里灌。

    做完这些后,程浩就坐在床边上看着翟俭发呆。

    屋子里静悄悄的,程浩坐定之后,疑惑顿时从四面八方袭来。

    翟俭是怎么知道他家具体位置的?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又为什么将自个儿折腾得如此凄惨?

    程浩想起刚才翟俭迷糊中突然冒出的那句话,心中隐隐浮现出了一个答案。

    难道,因为他没有将要走的事情告诉翟俭,所以翟俭在伤心气愤之下……?

    这个念头一出现,程浩顿时感到内疚起来,却又难免有些不可置信。

    难道他在翟俭心中竟是这么重要的人吗?

    想到翟俭的身世以及周围人对他的恶劣态度,想到他身上横七竖八的伤痕……程浩只觉一股难言的滋味在他的心中蔓延开来,喉间变得苦苦涩涩的。

    翟俭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却只是为了来见他,然而他竟因为一个并不熟悉的女生而生翟俭的气,而且还生了那么久。

    他真是一个混蛋!

    程浩一动不动地待在床边上,低头目不转睛地静静望着翟俭热迷糊的脸。

    直望了十几秒钟,他想了想,又去倒了杯温水,往里头撒了些盐,给翟俭心翼翼地喂了。

    这件事后,程浩没法不将他彻底放在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