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越美人
阮筝用玄灵符探过吴美人的尸体, 并未发现蛊丝痕迹。
从现有证据来看,吴美人极可能是因为知晓事情败露, 而畏罪自杀了。
但穆玄心中依旧有两点困惑。第一,章龙明明已经中蛊, 又对吴美人颇痴情,究竟为何会万蛊噬心而死。第二,军中守卫森严,吴美人根本没有外出机会,那断魂草又从何而来。
沈其华带人将吴美人所有随身物品都搜检完毕,便全都抬到帅帐旁边的偏帐里,请穆玄过目。
三人正在依次翻阅, 忽有士兵在外禀道:“将军,北营传来消息,越美人已经醒来, 正哭着要求见将军。”
原来,听吴美人出事的消息后, 素来胆的越美人当场就昏厥了过去。两人本是同乡, 又同被惠明帝赐给穆玄, 这段时间在北营朝夕相处,感情十分要好。越美人有此反应,倒也在情理之中。
穆玄本就算等越美人醒后向她盘问些吴美人之事。两人整日呆在一起, 吴美人若真有什么异常之处,越美人不可能不知道。此刻她主动求见,倒有些出乎穆玄意料。
不同于吴美人的媚态天成与大胆热情, 越美人姿容清丽,性情内敛,一举一动皆心翼翼,不敢逾距丝毫。
她杏目中尚残留着点点泪痕,显然刚哭完一场,一见穆玄,立刻跪倒在地,伤心欲绝的道:“都是我,都是我害死了吴姐姐。”
阮筝与沈其华皆在帐中,闻言,阮筝咋舌道:“你这是何意?”
似是回忆起极惨痛的事,越美人再也支撑不住,伏在地上大哭起来。许久,她剧烈抽动的双肩才渐渐恢复平静,自责道:“都怪我。我若早些来找将军揭发那百夫长的真面目,吴姐姐也不会被他害死。”
“百夫长?”阮筝倒吸了一口冷气,惊问:“你的是哪个百夫长?”
越美人露出凄楚之色,咬唇道:“就是六营的章龙!”
章龙暴死的消息并非秘密,军中早已传开,这越美人不可能不知道。沈其华眼睛一眯,冷笑道:“你难道不知,早在吴美人出事的前一天,章龙便死在了护城河边上。一个死人,如何害人?”
越美人贝齿在唇上咬出一道白痕,道:“就是因为他死了,吴姐姐才会这么想不开!”
这话中深意,不言而喻。沈其华不由有些嫌恶的皱起眉:“你的意思是,吴美人与章龙之间有私情?”
越美人眸中又溢出水色,艰难的道:“此事,还要从吴姐姐丢失的那只荷囊起……”
原来,吴美人某次来主帐附近“散步”时,不心把贴身佩戴的一只荷囊丢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谁知后来那荷囊竟被恰巧路过的章龙捡了去。两人一来一往,便暗暗生了情愫。章龙被吴美人迷得七荤八素,连家中对他情深义重的未婚妻都抛在了脑后,还经常接着练习箭术的名义约吴美人到护城河边的树林里幽会。
“我早劝吴姐姐,这人连自己相守多年的未婚妻都肯抛弃,定非良善之辈,千万莫被他甜言蜜语所骗。可吴姐姐却笑话我不懂得情爱的滋味,依旧暗中同他往来。”
沈其华哼了声:“你他们时常到护城河附近幽会?简直一派胡言!军中守卫森严,吴美人一介弱女,如何能通过盘查、悄无声息的跑到护城河去?”
越美人又咬了咬唇,才肯道:“火头营的张大,是我与吴姐姐的同乡,他儿子张用每日早晚都会来军中送两次食材。前段时间张大老妻病了,急需一大笔钱买药,吴姐姐便赠了他五片金叶子,解了他燃眉之急。张大心存感激,便让张用在傍晚送完菜后,把吴姐姐藏在车中带出去。等第二日早张用过来送菜时,再将吴姐姐带回营中。”
这法子,倒真是神不知鬼不觉。沈其华听得火冒三丈,强压着怒意问:“他们这种关系已维持了多久?”
越美人道:“也就半月的时间。”
半月?
沈其华简直要气笑了,这可不就是将军不在营中的这段时日么。他们倒是会钻空子。
穆玄一直不动声色的听着,至此,沉眸问:“这么,章龙出事那日,吴美人应也在护城河边?”
越美人慢慢点头,涩声道:“都怪我。那日我若拼力阻止住她,后面的事就都不会发生了……”
穆玄拧眉:“你吞吞吐吐,到底想什么?”
“我……”越美人未开口,已泪流满面。
“章龙他不仅招惹了吴姐姐。五日前的夜里,他……他还潜入北营,潜入我的帐中……”她低声呜咽起来,泣不成声,再无法出后面的话。
帐中三人俱都变色。
“我实在不想吴姐姐再受他蒙骗,便将此事告诉了她。吴姐姐是个爱憎分明、性烈如火的人,知晓此事后,将章龙痛骂一顿,并他会遭报应。还就算那报应不来,她也要亲手杀了他,替我、替她自己报仇。我以为她只是个气话,没想到她约章龙去护城河见面,第二日章龙就出事了。”
“我心里明白,吴姐姐其实还是爱章龙的。章龙死后,她虽表现的无比开心,还以后要安心侍奉将军,再也不把心托付旁人了。可夜里,我却能听到她在帐中低声哭泣,整夜不止。本以为时日久了她就渐渐忘记了,谁料会酿成如此惨剧。我若早些向将军坦白,哪怕早一日,吴姐姐也不会出事。”
送走越美人,穆玄又命人将火头营的张大传来问话。张大对越美人提及的事供认不讳,自请军法处置,但却声泪俱下的恳求穆玄饶过他儿子张用。
有了越美人的证词,仅余的两个疑团也迎刃而解。章龙之所以被万蛊噬心而死,是因为他后来又觊觎上了越美人,背叛了吴美人。吴美人害死章龙后,又迫不及待的往穆玄衣袍上下蛊,似乎是急着找到下一个依傍,借以纾解心中伤痛。至于那株来历不明的断魂草,吴美人既有本事离开军中,到附近采些断魂草也不是什么难事。
穆玄沉吟许久,问阮、沈二人对此事的看法。
阮筝颇受击的道:“那章龙的未婚妻若知晓此事,还不知要如何伤心。”
沈其华嗤笑一声,道:“她有何可伤心的,要这样一个人渣做未婚夫,还不如守寡去。倒是那章龙,就这么死了,实在便宜他了。”
宣了些火气之后,他才正色禀道:“方才末将已用玄灵符试探过越美人和张大,他们身上并没有带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穆玄“嗯”了声,忽沉眸问:“吴美人的物品你们也看过了,可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不妥?
阮筝与沈其华对视一眼,俱露出困惑。
穆玄道:“从那个荷囊看,吴美人的女工应十分了得。可奇怪的是,她帐中竟连最基本的针线盒都没有,也没有其他绣品。这实在不合常理。”
“还有,吴美人活动的地方,除了军中,就是和章龙幽会的护城河边,那蛊毒又是谁给她的?”
阮筝声道:“听我娘,宫中女子为了争宠,经常使一些不入流的手段,不准那吴美人来军中前身上就带着了。”
穆玄略一挑嘴角:“你的也不无道理,我只是觉得,这桩案子进展太过顺利,处处都透着一种不出的古怪。”
还有一些话,他没有出口。依阿姐云煦所,他所中的蛊毒并不算深,若非昨日突然发热,只怕要三到五日才会发作。若真是吴美人在他衣袍上下的蛊,她为何要下如此慢性的蛊,且不等到他蛊毒发作,便迫不及待的自杀了。
他中蛊之事,只有阮筝、沈其华和殷泽三人知道,不可能走漏消息。吴美人也不会因为此事而畏罪自杀。
穆玄终是不放心,斟酌片刻,又吩咐了几件事与阮、沈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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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夭夭又收到了琼华送来的拜帖,三日后在云裳阁举行诗会,邀请她去参加。
当然,帖子没有送进海棠院,还是以东平侯府的名义,直接送到了姜氏所居的桑榆院。
姜氏握着那张红笺,欣喜不已。这琼华郡主毕竟是女儿未来的姑子,若两人能交好,日后女儿嫁去东平侯府,多少也算有个得来的人,不至于势单力薄。
对于琼华的这番示好,夭夭却实在兴致寥寥。首先,她对作诗这件事,可谓一窍不通。若菖兰郡主本是个腹有诗书的才女,她到时侯丢脸事,万一被有心人识破身份就坏了。其次,大约是八字不合的缘故,她对琼华这个人始终喜欢不起来,也从未有过与她交好的念头。若非姜氏在场,她几乎立刻就要称病推辞掉。
姜氏以为她紧张,笑着道:“莫怕,娘听,这位琼华郡主性情温婉,人缘极好,到时娘让人备好礼物,再让奶娘给你好好梳洗扮一番,定会让我的宝贝女儿艳惊四座。再了,你自熟读诗书,之前不是一直想找人切磋诗文么,这正是个好机会。”
听到最后一句,夭夭简直恨不得拿块豆腐砸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