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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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厮押着人呼啦啦的走了。

    被这位“不速之客”一闹, 姜氏好像一根紧绷的弦,终于恢复了几分弹性。

    荣嬷嬷心疼的望着地上碎成一摊浆糊的燕窝粥, 一边命丫头们赶紧扫掉,眼不见心不烦, 一边安慰夭夭道:“等明早奴婢再让膳房做一碗。”

    刚完,便听姜氏幽幽吩咐道:“奶娘,菖兰还饿着肚子,你现在就去。”

    “啊?”

    一碗粥细火慢熬,再快也得个把时辰。吃进肚子里,也不见得有多顶饱。

    荣嬷嬷疑是听错,有些不明白为何今日姜氏对“燕窝粥”如此执着, 只得狐疑不定的继续去厨房催粥。

    夭夭扶着姜氏进屋。没了外人在场,无需做戏,她不好再死皮赖脸的唤姜氏为“娘”, 由衷道:“夫人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好人?”

    姜氏笑:“未必会有好报。”

    夭夭一默。

    只见姜氏走到卧床边,探身进去, 在床头摸索了半晌, 摸出一个黑色的匣子。

    “这……是我在菖兰身上发现的。”

    姜氏双手有些哆嗦的把黑匣子放到梳妆台上, 十根手指抖得厉害,以至于拿钥匙往锁孔里对了半天,都没对准位置。

    可见里面装的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氏抖了半天, 终于艰难的把钥匙插进了锁孔里。“咔嚓”一声,铜锁开,原本严丝合缝的匣子立刻松动了些许。

    一股极浅极淡的酒气, 竟沿着开口处松动的缝隙飘了出来。

    这下子,姜氏不光手抖,整个身体都簌簌颤抖起来,仿佛摆在她面前的不是一只匣子,而是一只来索命的厉鬼。

    夭夭莫名有些动容。

    姜氏既怕这匣子怕成这样,还敢把这玩意儿藏在床头,夜里睡觉就不怕做噩梦么?

    定然是怕的。

    只是,为母则强。

    为了留住能证明女儿死因的这点证据,她宁愿夜夜噩梦缠身,不得安寝,也要守着这东西。

    “啪。”

    匣子终于被开。姜氏却像是握了块火炭似的,一个不稳,匣子从手里滑溜出去,翻了个跟头,从里面掉出两样东西。

    一块女孩用的素色手帕,一张不知是人血还是公鸡血画成的符纸。

    姜氏瞳孔骤然缩成一点。

    夭夭显然对符纸更感兴趣,拿起来一看,眼睛登时睁大一圈,竟然……是一张“镇尸符”。

    “镇尸符”一般用于怨煞极重的古墓中,用来镇压尸体里残留的邪气与戾气,防止尸变。同时,也防止有孤魂冤鬼附着到这些凶尸身上,四处作恶。

    寻常死于非命的人,尸身上或多或少都会带些怨气,但却不至于成为“凶尸”。所谓“凶尸”,必要生前遭受过极惨烈、极怨愤、极悲苦之事,戾气溢出魂魄,浸入四肢百骸之中。

    就算真如传闻那样,菖兰郡主因为爱慕宋引而不得、绝望之下跑到荒山上上吊,也不可能产生这么大的戾气。

    这镇尸符究竟是谁贴上的?

    如果不是为了镇压尸体本身的戾气,难道,是防止有其他魂魄附到这具尸体上?

    “……”

    夭夭不敢再深想下去。

    姜氏牙关颤的道:“我偷偷去道观里问过。那里的道长,这是……这是专用来镇压凶尸的符咒。”

    “菖兰那么善良,怎么可能是凶尸……”

    她尾音颤了颤,便将后面不敢出的话一并咬碎吞进了肚子里。

    夭夭一叹。

    除非,菖兰郡主根本不是“上吊自杀”,而是另有隐情。

    究竟多么残酷、多么残忍的“隐情”,才能让一个素日里温柔知礼、性情内敛的女孩变成凶尸……

    夭夭搁下符文,拿起那一块手帕。

    材质是极普通的云锦,帕面上绣着一枝娇艳欲滴的海棠花。

    夭夭将鼻尖凑近帕子一闻,果然,一股淡淡的酒香气立刻钻了进来。

    只是这酒香不同于寻常酒香,淡而不醇,夹杂着一丝甜味儿,熟悉的很,好像在哪里刚闻过。

    “是龙眼的味道。”

    姜氏忽然开口了。

    夭夭一怔。难怪这么熟悉。几日前,云裳阁里,她可不是刚被人连哄带骗的喝了好几坛专克她的龙眼酒。

    只是,她能活蹦乱跳的活到现在,全是因为她是个冒牌货。

    若是对龙眼过敏的菖兰郡主误食了龙眼或沾了什么龙眼做的东西,后果就不大好了。

    姜氏心如死灰的道:“菖兰对龙眼过敏之事,只有府里人和常给她瞧病的几个郎中知晓……我也曾试着查过,可惜一无所获。”

    “只要菖兰能好好活着,我本也不算深究到底。”

    “谁料又有人故技重施……”

    夭夭感叹,这毒计一施,将她身份拆了个底朝天,虽未伤及菖兰郡主的贵体,却稳准狠的在姜氏心口捅下了更亮丽的一刀。

    大抵是之前发泄太多,姜氏此刻有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望着夭夭,眼底有微弱火苗窜动:“那些杀杀、争权夺利的事情我不懂,但我能瞧出来,姑娘聪明灵慧,乃可托付之人。”

    “我希望,姑娘能看在菖兰这具身体的份上,帮我找出杀害菖兰的凶手,了我余愿。”

    “只要姑娘愿意,我这桑榆院永远是姑娘的家,我,永远是姑娘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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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脑子一团乱麻似的睡了一夜,次日一早,夭夭便直奔沙暖院去找柳氏。

    柳氏入府以来,四处树敌,和姜氏、胡氏都不对付,除了色迷心窍的西平侯,基本上没有第二个人看她顺眼。连院中伺候她的丫头,据也都是她从温玉楼带过来的。

    因而乍见府中郡主造访,正在院中扫的丫头委实吃了一惊,连过往仆妇也将这事儿视为一桩奇谈。

    “夫人还未起。”

    丫头声音脆生生的,知会了夭夭一声之后,便闷头继续扫院子,竟没有进去通禀的意思。

    夭夭其实紧张了一路,生怕柳氏会避而不见,直接甩她一颗软钉子。此时一听柳氏在睡觉,好像找到缓冲点似的,反而渐渐冷静下来。

    “哟,今儿太阳西边出来了,这不是郡主吗?”

    “吱呀”一声,靠东的一间屋子上,两扇雕花窗被人从内推开。

    柳氏蕙带当风的倚在窗后,虽呆在自己屋里,头上依旧戴着那顶及膝帷帽,正勾眼角量着夭夭,语气虽故作惊讶,那眼里流露出来的情绪,可半点没有惊讶的样子。

    反而眸波缠绵浩渺如一江春水,似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