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6.1
那么,现在开始播放乐曲:《Que Pasa?》。
悟醒尘问了句:“你了什么?”
如意斋指了指天上,轻快的音乐降了下来,全方位包围住悟醒尘,可他却一点都轻松愉快不起来,他一点都没法被音乐感染、感动了。见到如意斋,悟醒尘的内心无疑是激动的,可先前那个假如意斋骗去了他的满腔热情,两人都到了裸=身相对的境地了,那假如意斋的身体是那么火热,眼神是那么热烈,充满爱意和激情,再看看现在这个穿得整整齐齐,话不咸不淡,看人的眼神冷冷清清的真的如意斋吧,悟醒尘既欣喜于终于找到了他,又仿佛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一阵阵寒意涌上来,以至于他出的话都是冷冰冰的了,他问如意斋:“我真的找到你了吗?”
如意斋点了点头,坐下了。他一坐下,悟醒尘才看到他坐在了一张单人座的红沙发上——这沙发凭空出现。悟醒尘左看右看,没看到别的家具,也看不到墙,看不到天花板、地板。这“书的夹缝”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呢?它是一个具体的地点吗?还是一处虚拟空间?他们现在在莫高窟的一处密室里,还是到了莫高窟外面?
悟醒尘问道:“这里是虚拟投影出来的吗?”他周围很黑,找不到光源,但是他能看到如意斋和他的红沙发,他还能看到他自己的手脚,身体。
如意斋:“当然不是。”
悟醒尘指指他的沙发座:“那这张沙发是真的沙发?”
如意斋:“坐啊。”
悟醒尘低头一看,他边上多了张吧台凳,高高的。他一坐下,一张吧台随之出现。他的坐姿正好成了个倚着吧台的姿势。悟醒尘伸手抓了抓身边的黑暗,仰头看着黑漆漆的顶部,:“这里有像克拉拉的地下室。”
“哦,你是那艘飞船。”如意斋。
“你也知道?“
如意斋伸出手,一盏落地台灯出现在了他的沙发边上,台灯亮着,一本书落在了他的手上。书封上写的是:《老子》。
悟醒尘:“我想起来了,克拉拉他从地下上来后遇到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字面的意思。”如意斋伸出两根手指,一根香烟出现在他的指间,香烟是点着的。如意斋抽了一口烟,看书。
悟醒尘:“你躲的这个地方可真方便。”
“你生什么闷气啊?”如意斋,视线黏在书上,眼皮都没抬一下。
悟醒尘倒真有些气不一处来了,可又不上为什么生气,生如意斋对他爱搭不理的气?如意斋向来如此,他心知肚明,没必要为这置气。这时,悟醒尘的肚子叫唤了声,他明白了,他是饿坏了,是他的胃在气他光顾着在乎如意斋,冷落了它。
悟醒尘摸了摸肚子,:”我没有生气,是有些饿了,低血糖导致话的腔调听上去有气无力的。”
他又:“你这里是安装了全方位环绕式音响吗?”
如意斋翻了一页书,弹弹烟灰,烟灰落在了地上的一个玻璃烟灰缸里。那烟灰缸里已经躺着不少烟头了,悟醒尘瞅着那烟灰缸,捂着肚子,听如意斋道:“你是不是想问我算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悟醒尘:“没有。”他数起了烟灰缸里的烟头,问如意斋,“你一天几根烟?”
如意斋合上了书,悟醒尘听到声响,抬眼看他,如意斋也在看他了,他抬起他那对黑黑的眼睛,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倒会撒谎了。”
悟醒尘还是:“没有。”他撑着下巴,,“你一天抽一包烟?”
如意斋笑了笑,这笑容可一点都不虚伪,一点都不虚假,悟醒尘一时看呆了,等他回过神来时,如意斋已经到了他面前,两人一同坐在吧台边,一人手边多了一杯马提尼。
如意斋吃了一颗橄榄,抿了一口酒。悟醒尘惊讶得发现:“这酒是真的酒!”他惊讶地看如意斋:“你能喝酒??”
如意斋捂住他的嘴,冲他眨了一下眼睛,压低了声音,问他:”你你饿了,是吧?”
悟醒尘点头,好啊,一眨眼的功夫,长长的吧台桌上就堆满了食物,比下界通灵的孕妇食堂的还丰盛,鹅肝,乳猪,鱼子酱,羊肉馅饼,海胆鱼子,焗烤帝王蟹,烤鸡烧鸭,肉酱千层意大利面,草莓忌廉蛋糕卷,酒渍樱桃……Bravo!
悟醒尘抓起一碟鹅肝,抓了两块面包大吃特吃,他一瞥如意斋,他光抽烟,看着他吃。悟醒尘顿觉失态,放下了一块面包,只拿着一块,配着鹅肝斯文地吃着。如意斋撇撇嘴,皱皱眉,似是闻到了什么臭不可闻的气味,满脸不悦,了句:“你饿就吃啊。“
他还:“你能找到这里,我挺意外的。”
悟醒尘道:“这里是六界天外的一个地方吗?你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怪不得你要来这儿了,”
如意斋道:“这里是读者看不到也进不来的表演后台,这里是作者干涉不到的我们的真实生活。”
“你还是觉得你在一本里?”
如意斋一笑:“怎么,你觉得我疯了?该送去疗养院?还是该送去战争营地?”
“没有。”悟醒尘,“战争营地的人其实也不算疯子……他们只是和外面的人不太一样。”
如意斋的表情又舒展了:“你撒谎。”
谎言是卑劣的,毫无益处的,可是悟醒尘隐隐感觉如意斋好像喜欢听他谎。悟醒尘挠了挠鼻尖,:“那我岂不是也是里的人?”
如意斋点头,道:“这个的作者呢,以为自己创造了我们,就能随她高兴地把我们拉到读者面前,她要让我们演什么我们就得演什么,但是她没想到,我会罢工,我不干了……”
“你为什么不想干了?罢工是……”悟醒尘正有疑问,天上掉下来两个字,落在他碟子里的肉酱千层面上,他用叉子戳了戳这两个字,如意斋:“你吃下去就懂了。”
悟醒尘不相信,如意斋:“这里是我们的世界,我们了算,在外头,你要学这个字怎么画,你还要通过一些事件才能掌握这个词,但是在这里,我你吃下去就懂了,你吃下去就懂了。”
悟醒尘叉起软趴趴的“罢工”,咬了一口。他有些懂了。他把这两个字吃下肚子。他懂得罢工的意思了。如意斋抬了抬下巴,问他:“怎么样?”
悟醒尘:“你是这里的主宰?”
“你好像很多问题嘛。”
“我好奇……”悟醒尘。
如意斋笑了,了个响指,他和悟醒尘忽而坐在了一个巴洛克式的阳台上,外头是连绵起伏的山峦,茂密的森林。如意斋美滋滋地站在阳台上吹风,悟醒尘从没见他这么开心,他问道:“那你是不是不会离开这里了?”
如意斋转身看悟醒尘,:“你在这里,也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什么意思?”
忽而,悟醒尘和如意斋来到了地球博物馆,面前是一个陈列着一把放大镜的展台。如意斋笑弯了眼睛,手背在身后,走开了。他们来到了游轮上,这艘游轮已经撞上冰山,悟醒尘还没能从博物馆场景里回过神来,只是下意识地护住盘子里的龙虾肉沙拉,和如意斋沿着倾斜的甲板往上走。悟醒尘:“我也是这里的主宰吗?这是哪个神话世界?可以有两个主神?”
如意斋哈哈大笑,这会儿他们来到了一座天桥底下,到处都是镜子,悟醒尘瞥见镜子里吃相邋遢的自己,低下头,不吃盘子里的卤肉饭了。他们飞上了云端,天边一道彩虹,彩虹上挂下来一帘瀑布,悟醒尘接了些水洗了洗脸和手,从云端拿出一杯甜酒,喝了一口,道:“我在纽约看到好多数字雨,从天上落下来。”
他们躺在一片芳草地上了,云朵远在无法触及到的高处。如意斋了个哈欠,不无轻蔑地:“我们现在能不讨论那本无聊的吗?”
他还道:“反正读者根本不在乎它的内容,他们只在乎我们两个发生了些什么,我们干了些什么事儿,我们是不是要干一干。”
悟醒尘挠挠鼻尖:“干这个词真是博大精深。”
他:“也不能一概而论吧?”
如意斋趴在了一片云上,抽烟,往地上看。他们坐在一坐假山边,仰起头往天上看,风和日丽。悟醒尘吃着牛油蝴蝶酥,喝着碧螺春,:“你是怎么进来这里的呢?也是从莫高窟进来的吗?”
如意斋:“我把衣服脱了下来挂在树上,钻了进来。”
“那你岂不是随时随地都可以来这里?”
“对啊,让我很烦了我就进来。”
“很多人找过你,在巴黎的时候有人告诉我的,还有圆满,还有0000……”悟醒尘,“我知道了不少你的事。”
如意斋掏掏耳朵,又厌烦了,可悟醒尘不管他厌不厌烦,想不想听,他还要下去,他要问他,告诉他:“在战争营地的时候,我遇到的是真的你吗?你知道我杀了人吗,我害死了677……“
如意斋虽然一脸不甘愿,但还坐在悟醒尘边上。他们坐着飞毯飞过哭墙,飞到了柏林墙上,如意斋:“当然是真的我,我当然知道你杀了人,悟醒尘,那是你的必经之路。”
“必经之路?”
悟醒尘挂在珠峰的一块峭壁上,摇摇晃晃地问道:“什么意思?”
如意斋把他拉到平地上,他们在热闹的京杭大运河上穿梭:“你是这部的主角之一,你的任务是通过各种冒险奇遇呈现出个体性格的变化,反映人物成长曲线。”
“我听不懂了。”
“总之就是你必须得经历这些,战争营地,杀人,你必须得变成拥有一只机械手,一半机械脑,人不人,机械不机械,混沌模糊,你自己都理解不了的一个人物。”
“那寻找你呢?”
如意斋经过了一棵李子树,摘下一颗李子,在衣服上擦了擦,扔给悟醒尘:“当然也是你必须经历的事情。“
“可是我是自发地想要找你啊,没有人逼迫我啊。”
“你为什么想要找我?”如意斋问道。
“因为我不想失去你,而且我感觉很迷茫,发生了太多事情,我不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了,我的生命似乎失去了意义。”悟醒尘着,潜入了海底。他和如意斋边往外吐水泡泡,边话。
“这是这个作者的惯用伎俩了,创造出一个迷茫的角色,好掩盖她迷茫的写作困境。”
悟醒尘浮上了水面,吃着李子问如意斋:“那你的任务是什么?”
如意斋坐在岸边擦头发,:“我?我是一个引起你性格变化的关键因子,一颗炸弹。”
他们身后烧起了蘑菇云,整片天空,整片大海都变成了红色。他们穿过这片红色,进入了一片雨林。如意斋躲在一片巨大的芭蕉叶后,:“雨林,这也是这个作者最爱描写的东西。”
悟醒尘爬在一棵云杉后上看着他,如意斋猫下了腰,在雨林中像豹子一样警觉,警惕地关注着周遭的一举一动,后退着活动着。
如意斋又:“一个不好的人,引你走向歪路的人,引出你的邪恶面的人,使得你变成一个符合21世纪人类价值观的人。”
悟醒尘跳到了地上,他和如意斋站在了火山口。悟醒尘问道:“可是爱怎么是邪恶的呢?”
他热得浑身发烫,眼睛很痛,想要流眼泪。
“你爱我?”如意斋坐在了从火山口涌出的岩浆上。他的脸上映满红光。
天上有一个太阳,地上也有一个太阳,几根白色,蓝色的细线贯穿了如意斋的身体。如意斋低头看着那些线,:“爱不邪恶,邪恶的是陷入爱情中的人。”
他竖起两根手指:“注意,这也是这个作者的惯用表达。”
他露出狡黠的微笑:“她黔驴技穷了。”
如意斋拿起了放大镜,透过镜片看向悟醒尘,悟醒尘从两片玫瑰花瓣的缝隙里看到如意斋。
悟醒尘:“x12现在在我手上。”
如意斋挑了挑眉毛:“你偷了我的画?”
“那本来也不是你的。“
如意斋哈哈笑:“悟醒尘,我现在有些喜欢你了。”
他们又走在博物馆里了,悟醒尘心跳加速,口干舌燥,一时不上任何话,提香的维纳斯瞥着他们,伦勃朗的夜巡射手朝他们舞枪杆,《兰亭集序》纷纷扬扬从天边落下,悟醒尘差点陷在“暮春之初”和“会稽山阴”里。他好不容易从文字里脱了身,一看如意斋,他凑在一朵烧开的焰火边点烟。悟醒尘抓了几块酒酿饼,边吃边:“你你现在有些喜欢我,是出于你自己的意愿还是因为那个作者的安排?“
如意斋:“算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吧,但是我是由那个作者创造出来的。”
“就像我一样。”悟醒尘感慨。
“像你一样?”
悟醒尘点了头,把手放进口袋里,走在香榭丽舍大道上,一抬头就能看到凯旋门,他:“你创作了‘我’,‘我’做的任何事虽然都是出于自己的意愿,但是永远都会带着你的色彩。”
“我不是创造了你,只是把一个代称介绍给你。”如意斋躺在穿梭机的客舱里。
“可是那是悟醒尘从没接触过的东西,对悟醒尘来,你就是‘我’的创造者。”悟醒尘站在琉星的一面巨大的信息板下。
无数个如意斋出现在了信息板上。
如意斋也站在了信息板下,吹了会儿风,:“确实有点这个意思。”
他们还待在琉星。悟醒尘问如意斋:“你算一直待在这里吗?”
如意斋:“还没想好,既然你找到了这里,读者也发现了这里了,这里不安全了。”
“原来你是在这里寻求一种安全感。”悟醒尘。他们坐在了羊水里。咬着脐带话。如意斋:“不,我不是需要安全感,而是讨厌被否定。”
“被谁否定”悟醒尘想了想,“你是想读者否定你?他们为什么否定你?”
如意斋抽了口烟,往前一指:“你看。”
悟醒尘一看,他看到一面透明玻璃外站着一群肤色、年龄迥异的人,他们盯着他。他想到了在下界通灵的地下室见过的那面单面玻璃墙。他问道:“这是单面玻璃吗?那些人看不到我们吗?”
如意斋:“他们当然看得到我们,你看他们的眼睛,你从他们的眼睛里能看到你自己。”
悟醒尘仔细看了看,他从人们的眼睛里看到一条线。一个点。一滩水渍一样的东西。
”你看到了什么?”如意斋问道。
“一条线或者一个点,不清楚……”悟醒尘低头看了看自己,他还是他啊,有手有脚。到处又都是镜子了,照出悟醒尘的脸,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他的鼻子上有一道擦伤,眼角发红,眼里满是血丝,他看上去憔悴,伤心,落寞,疲惫。他好像随时会昏死过去。
悟醒尘:“我还是不太懂这里的构成,也还是不太懂你。”
如意斋大叹一声:“看来我们现在得开始讨论爱情了。”他一指四周,“不光读者发现了这里,作者也发现了这里。”
四周黑了下来。悟醒尘又听到了音乐声,有人声在唱着什么,现在在播放的是什么歌曲呢?悟醒尘认真地听着。
如意斋:“现在,作者会利用这个空间来收割前文的所有伏笔。”
“这是侦探的特色吗?我不久前去拜访了杰克·蒙哥马利,他其实所有都有侦探的影子。”
如意斋点了点头:“看来作者为了让我们的爱情顺理成章,给你安排了不少经历。”
“你百分之百确定那些都是作者的安排吗?”悟醒尘。
他坐下了,悟醒尘也坐下了,他们坐在了一个壁炉前,火光照亮他们的脸。悟醒尘问道:“那我们现在的每一句话,我们做的每一个动作也都是来自作者的安排吗?”
如意斋:“是的,既然被作者发现了这里,她一定会利用这个空间来表达她为她的构想的主题。”
“这部的主题是什么?”悟醒尘问道。
如意斋:“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又不是作者本人,再了,就算是作者本人也不一定能讲得出她要表达的主题。”如意斋,“只有无意义是永恒的。”
悟醒尘没有话,沉默了很久。如意斋问他:“你在想什么?”
悟醒尘:“或许我们可以找出这个的主题,从第一则故事……”
如意斋抽烟,想了想,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