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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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他们来到了石门后,迎接他们的是一间宽敞的,充斥着烛光的房间。烛光很亮,但是他们正面对着的墙壁一片漆黑,悟醒尘还没来得及好好量这间房间的布置,如意斋就一把将他拽到了地上。两人蹲在一个仰面躺在地上的男人身侧。这个男人一身黄皮肤,一双黑棕色的眼睛睁得很大,颇有些死不瞑目的意思,穿着一身黑色的丝绸睡袍,头发浸泡在一滩血红色的液体里——这血红色的液体从他身体下流出来。悟醒尘追寻着这液体的流向,扭头望向身后,在他概念中应该是那石门所在的地方不知为什么完全找不到那石门的踪迹了,红色的液体蜿蜒流淌到了一堵绘有貔貅图案的墙壁前。

    这间房间里的墙壁上随处可见各色祥瑞珍禽,像是凤凰,麒麟,仙鹤,白泽,另有些发光的仙草灵芝,枝间缀满珍珠的三株树,浑身发白的梧桐树,莲花,鬼草点缀其间,地上还有一条腾云驾雾的蛟龙,那云雾是翡翠色的,整条蛟龙金光闪闪,一双赤红的眼睛里光芒万丈,悟醒尘这么匆匆瞥了它一眼,只觉下一瞬,这蛟龙就要翻起云浪,乘飞而去了。

    如意斋喊了声:“喂。”

    悟醒尘揉揉眼睛,视线从那金龙的眼睛上移开了,他看着地上的男人,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金龙的后爪下,如意斋正拍着他的脸颊,如意斋又喊了声:“喂,醒醒。”

    男人右手边掉着一把匕首,右手边不远处躺着一只酒樽。悟醒尘探了探男人的鼻息,道:“没气了。”

    如意斋闻言,沾了点地上的红色液体放到鼻下,嗅了嗅:“不是血,是番茄葡萄汁,富含多种维生素。”

    悟醒尘想去拿那酒樽,如意斋却拦住了他,道:“犯罪现场的东西不要乱动,推理没有告诉你吗?你要是碰了这个酒樽,这故事可能就变成社会派推理得走向了。”

    他量着男人:“正面没有明显外伤。”

    着,他抱起了男人的脑袋,悟醒尘道:“这是尸体,这也不能乱碰吧?”

    如意斋摸着男人的后脑勺,有理有据地道:“我看到有个人躺在地上,想给他做急救不行吗?”

    着,他放下了男人的脑袋,道:“像是摔到了后脑勺,但是伤得不重,骨头还是完好的,不至于就这么死了。”

    悟醒尘指着地上的杯子,和边上的书桌,道:“杯子应该是从这里掉下来的。”

    书桌上还凌乱地放着些书本,地球仪之类的杂物。书桌后头挂着一张地图,没有写明地区和年代,但是从轮廓上看,悟醒尘判断,这是一张秦代的疆域图。

    如意斋了声:“门是从里面关着的。”

    这会儿他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了一扇门后——这是房间里唯一一扇门,木头质地,门后配有插闩式的门锁。此时,插闩插着。

    他又朝房间里的两扇窗户走去——它们是房间唯二两扇窗,开在同一面墙上,椒红色的窗棂上绘有周穆王驾车奔赴西王母处的传故事。

    如意斋推开窗户,在窗台上一抹:“没有足迹,也没有灰尘,要么是没人从窗户进来,而且这里今天有人来扫过,很干净,或者是有人从窗户进来之后擦干净了窗台上的痕迹,但是进来的人显然没有再出去。”

    悟醒尘过去一看,明白了他的意思,外头是黑夜,但是月光足够明亮,照出地上一片郁郁葱葱的矮树,窗户离地约有十层楼高,窗外找不到一个支撑点,要是从窗户爬进来的人杀了人再从窗口溜之大吉,除非他能漂浮在空中,否则一定会在窗台上留下些什么痕迹。

    悟醒尘:“东西也很整齐,要是有人突然从窗户进来,要么死者认识那个人,知道那个人会以这样的方式和自己见面,不然一定很意外……不定会争斗起来。”

    但是房间里的床啊,烛台啊——这间房间里高高低低摆着许多烛台,床头柜上,书架上,书桌上,地上,到处都能看到烛台,这些烛台的造型各异,质地也不尽相同,有石雕的仙人托玉盘状的,有鎏金的雄鹿昂颈状的,还有玉石雕刻的天女搂住蜡烛,做反弹琵琶状的,悟醒尘甚至在那书桌上的地球仪边看到了个合金制作的穿梭机形的烛台,穿梭机顶部承着一截短短的白蜡烛。

    两人又走回了没了气的男人身边了。悟醒尘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如意斋:“报警?”

    悟醒尘奇怪了:“这里不应该是秦始皇陵吗?怎么成了一间卧室一样的房间?”他吞了口唾沫,“难不成这里是……”

    如意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在地球博物馆工作你不知道秦始皇帝陵里面长什么样?不是早就考古发掘出来了吗?”

    悟醒尘更奇怪了:“对啊,所以才奇怪啊!陵下不长这样啊……而且27世纪印尼火山群爆发,版块运动甚至影响到了西安,九级大地震频发,简洁导致陵墓防水水大灞失守,整个地下都被洪水淹没了。”

    到这儿,一束白光从窗外投进来,落在了他们脚边。天亮了。笃笃,外头有人敲门。

    悟醒尘看了看如意斋,拉长衣袖,隔着布料解下了插闩。一个仕女扮的女人进来了,看到悟醒尘,先是一愣,又看到躺在地上的男人,立时晕倒在地,半个人倒在了门外。悟醒尘才要去扶她,一个侍卫从门外冲进来,将手里的长矛对准了悟醒尘,嘴巴张开了,眼里却闪过一丝疑惑,瞥了眼悟醒尘身后,疑惑更深,拖着音调,喊道:“来人,有刺客……”

    他喊得拖泥带水,犹犹豫豫,不过“人”倒来得很干脆,很快,来人有三个:一个人高马大,留着山羊胡须,一身戎装的中年男人带着两个兵模样的人,中年男人进来后便道:“将军在此!谁敢造次!”

    将军的话音落下,两个兵将悟醒尘和如意斋分别拿下。如意斋喊:“大人,冤枉,我们不是刺客。”

    他的措辞倒很配合。悟醒尘:“我们来的时候他就没气了,赶快报警吧。”

    将军上下量悟醒尘一番,一手抓着挂在腰间的佩剑的剑柄,道:“侍卫!将军问你,可见过这两人进来皇帝处?”

    守门的侍卫道:“没有!”

    将军大喝一声,怒目圆睁,绕着如意斋和悟醒尘转起了圈:“呔!大胆刺客!行刺皇帝后还敢留在现场!,是谁派你们来的!是不是叛军首领!”

    嚓嚓嚓嚓擦,咚咚咚咚咚,铙钹和锣一同响起来,悟醒尘耳鸣得厉害,头一晕,被身后挟持着他的兵压着跪在了地上,面朝着那断气的男人。

    他当。铜铃一摇,锣鼓停下,一男一女飞步进来,这男人少年模样,那女人有些年纪了,两人衣着华丽,脸上全铺着白白一层粉霜,画着红唇,右眼下都点着一颗黑痣。这一男一女进了屋便开始哭天抢地,少年扑在死尸身上先是喊皇帝,接着喊父亲,女人痛哭流涕,先是喊皇帝,接着喊夫君。将军开始绕着他们转起了圈,道:“可怜皇后!可怜太子!可怜臣民百姓,这朝堂要如何,这天下要何去何从!”

    清零哐啷,那些击乐器又喧闹了起来,悟醒尘糊里糊涂地问如意斋:“我不是在做梦吧?你有没有听到一些背景音乐一样的声音?”

    如意斋:“明我们不在现实生活里。”

    “你也听到了?”

    将军还在往外抛洒感叹号和疑问句:“那叛军首领莫要嚣张!且等千军万马去拿你首级!这天下终归是皇帝的天下!”

    哭泣的皇后忽而抬起眼睛看了看如意斋和悟醒尘,嘴里发出普斯普斯的声音。如意斋会意地也跪下了,和悟醒尘凑在一块儿,只听皇后道:“你们是什么人?演刺客的不是你们吧?”

    如意斋耸肩,悟醒尘也耸肩,他身后的兵了个声音很大的哈欠。

    锵锵砰砰。

    将军话时自带的背景音乐显然更大声。

    皇后转了转混浊的眼珠:“刺客应该在床下啊,你们怎么进来的?”

    悟醒尘道:“你怎么知道刺客应该在床下,难道是你派的刺客?”

    这时太子也加入了进来:“你们聊什么呢?欸,将军是不是又给自己加戏了啊?”

    “加戏?”悟醒尘道:“你们也知道自己是里的人物?”

    太子咯咯直笑:“什么啊!”

    他用力吸了两下鼻子,:“怎么地上有果汁?皇后,剧本里没这段吧?导演又偷偷改剧本了?剧场老板不是再发现他改剧本就让他滚蛋吗?那他每个月欠的抚养费怎么办?你帮他出?”

    皇后道:“你少多管闲事。”她推了推地上的男人:“皇帝,你是不是自己把道具果汁弄翻了啊?”

    悟醒尘道:“你们没发现吗,他已经死了。”

    太子和皇后都笑了。悟醒尘道:“真的!你们摸他的脉搏!听他的心跳!他已经死了!”

    皇后和太子推搡调笑了起来,太子作势趴在男人身上听了听心跳,原先脸上还是笑眯眯的,可趴了会儿,他的脸色就变了,皇后见状,掐了两下他的胳膊,娇嗔道:“哎呀,干吗啦,真的假的?别玩儿啦。”

    太子抬起头看悟醒尘:“你们……不是来演这出舞台剧的吧?”

    如意斋:“破案了,这里是一出舞台剧的现场,所以一直有背景音乐。”

    悟醒尘道:“你们现在是在排练?这个演员平时身体怎么样?应该没有任何基因病吧?”

    皇后看看他们,也去听了听男人的心跳,顿时花容失色,作西子捧心状,呼唤着:“将军!”靠在了太子身上。那将军便过来了,单膝跪在皇后身旁,扶着皇后的肩膀,扫视众人,不无埋怨:“你们干吗呢?刺客怎么在这里啊?刺客不应该躲在床底的吗?窗怎么开着?”

    皇后一个劲冲将军使眼色:“没心跳,没气了!真死了!”

    将军大惊,摸了摸男人的脖子,鼻息,道:“让他演死人又不是让他真去死!”

    “现在怎么办?”太子问道。

    将军扭头大喝:“谁是昨晚守夜的侍卫,上前来!”

    那先前用长矛指着悟醒尘和如意斋的侍卫走了过来,将军指指他们聚着的这一个圈:“再近点,再近点!”

    侍卫靠近了,只听将军声和他道:“导演,皇帝死了!”

    侍卫耷拉着眼皮,道:“你又串戏了?在隔壁你是演唐明皇,到了这儿你可记住了,你是将军!这本每天为了招揽游客上演的舞台剧就叫《皇帝之死》!”

    “是真的死了!”皇后和太子一人一边把侍卫拉到了男人身上,非得让他去听男人的心跳。侍卫措手不及,摔在地上,嘴里嚷嚷着:“将军!昨晚!没有任何可疑的人进来过!以姓名和性命担保!”

    他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在男人身上趴了会儿后,也只是稍微皱了皱眉头。

    将军问他:“那现在怎么办?还怎么演?记忆闪回那段谁演啊?替补呢?现在就上替补?不然中场休息,调整一下?”

    侍卫大怒,抓着将军的领子道:“你什么呢!表演必须继续!必须继续!舞台一旦拉开帷幕,不到谢幕,演员就绝对不能临阵脱逃!搞中场休息那一套的都是剧院的叛徒!社交的奴隶!膀胱病潜在患者!演员必须服从导演!服从编剧!服从你的角色!!观众必须服从剧情!”

    太子了个嗝,皇后又娇*一声,整个人瘫倒在太子怀里了,她声和侍卫道:“难道临场发挥?”侍卫摸着下巴,眼神琢磨,问如意斋和悟醒尘:“你们是什么人?不是剧场的人吧?谁找你们来演刺客的?剧本没看吗?刺客不应该在床下吗?”

    悟醒尘:“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们是从一扇已经消失的了门进来这间房间的,所以……这里是舞台剧的现场?”

    侍卫:“这没什么好信不信的,既然你这么,姑且就当真有这么一扇门吧。”

    如意斋:“我们是侦探。”

    “侦探?”

    如意斋道:“你不想知道这个皇帝是怎么死的吗?侦探就是能给你答案的人。”

    他马上又道:“这个皇帝进来这间房间之后,就没有人再进来过了吧?”

    太子凑过来,指指木门,道:“没有,这个布景只有那么一个出入口,而且就算要杀人……”

    太子望向侍卫,侍卫点了点头,举起手了个响指。

    悟醒尘先前看到的那面黑色的墙壁亮了起来。

    那是观众席。

    明晃晃的灯光照出百来个观众茫然、专注的脸。

    侍卫转身,突然向着观众席发问:“皇帝死了!有人看到杀人凶手了吗??”

    观众席上有人喊:“刺客没有动手!刺客就在床下面!那两个人是无辜的!”

    还有其他观众也这么喊道。

    将军马上跑去床下揪出了一个刺客。嘈杂的背景音乐又开始了,侍卫道:“看来他可能死于突发疾病。”

    “不一定,不定他是被人谋杀,谋杀的形式多种多样,”如意斋笑了,“而且,这难道不就是所有推理的名侦探都逃脱不了的不可能的杀人案吗?封闭的房间,数百个目击证人。”

    侍卫陷入了沉思,悟醒尘试着分析了下他和如意斋目前的处境:“这里是秦皇地陵,这儿每天为了招揽游客而上演着一出叫做《皇帝之死》的舞台剧,结果,扮演皇帝的演员真的死了。”

    侍卫的眼神一闪:“有了!既然你们你们是能给出答案的人,就由你们来找出皇帝之死的真相吧!”

    太子和皇后齐刷刷看着侍卫,瞠目结舌,太子道:“什……什么意思?这不就是一份兼职演员的职业吗?即……即兴演出也在兼职演员的职业范畴里吗?”

    皇后腰杆挺得笔直:“你疯啦??!你会被老板送去战争营地的!”

    侍卫指着如意斋,对皇后道:“这是太医。”

    侍卫试着悟醒尘,对太子道:“这是飞虎将军,才从前线带着剿灭叛军的捷报赶来,他们两人将联手调查皇帝之死的真相。”

    皇后呜呼一声,又晕了过去,也许这回是真的失去了意识。太子目瞪口呆,浑身发抖。将军和刺客咿咿呀呀对起了戏文,斩你个某朝篡位之辈,壮士千古,易水怆寒!

    侍卫又了个响指。照着观众席的灯光黯去了。

    他声地对着悟醒尘和如意斋宣布:“现在……真正的《皇帝之死》,演出开始!”

    那么,这一次……

    观众们。读者们。

    接下来……

    真正的《皇帝之死》,请观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