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张衡算是明白了, 江丛羡口中的猫指的是什么。
开瓢的脑门简单的止了下血,他忍着剧痛为难道:“我想羡哥应该是个讲道理的人,这次就当给兄弟个面子, 抓不到人我们回去也不好交差。”
江丛羡点头:“既然你叫我一声哥,我也应当给你这个面子。”
听他这么,张衡松了一口气,伸手就要去扯林望书的胳膊。
林望书下意识就往江丛羡身后躲, 张衡扑了个空,抬眸悻笑看着他。
对于江丛羡, 他是有忌惮的。
前者无论对谁,似乎都足够温和, 也从未因为身处高位便随意给人分出个高低贵贱来。
可张衡知道,江丛羡是不将他们这种见不得光的老鼠放在眼里的。
坏人可怕,但像他这种喜怒不显, 心思极重的人更可怕。
男人抬手解了袖扣, 声音轻慢:“蒋苑, 带这几位出去好好讲讲道理。”
他轻笑着提醒, “别太粗鲁,温柔些。”
……
那群人走后, 清吧更静了。
徐景阳眉头因为疼痛而轻蹙, 却还是不忘上前问林望书有没有事。
情急之下拉住了她的手:“你没有伤到那里吧?”
江丛羡神色淡漠的看了眼被男人握在掌心的柔夷。
林望书不动声色的抽出手:“我没事的。”
她语气算不上热络,却也带着歉疚的问道:“你还好吧?”
怕林望书担心,他强撑着:“没事的,伤。”
看出了他的硬撑, 林望书心里愧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也不会被卷进这种危险的事情当中。
哪怕清吧光线再昏暗,寻雅还是认出了面前这个男人就是之前在聚会包厢里看到的那个。
看林望书和他的关系,两人应该认识很久了。
至少在那次包厢相遇之前就认识了,可为什么他们当时要装作彼此不认识的样子。
她疑惑的看着林望书:“你们两个……”
林望书紧攥着袖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面前这一幕。
她不该撒谎的。
一旦撒下一个谎言,就得用无数个谎言去圆。
江丛羡动作亲昵的搂过林望书的腰,捏了捏她的脸,柔声询问她的意见:“我该怎么和你朋友介绍我自己,哥哥?还是你男人?”
寻雅惊的下巴都要掉了,这个声音的确和电话里的如出一辙。
徐景阳看着面前这一幕,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道一般。
神色比刚才还要难看。
“林望书,你……你要是有什么隐情的话可以和我的,我可以帮你的!”
他话的急切,似乎断定了她不是自愿的。
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和这种男人在一起。
有什么隐情,她因为父亲借了高利贷被逼的走投无路,不得不出卖身体依附在他的羽翼下生活?
林望书不出口。
的确如江丛羡的那样,哪怕再落魄,她也把那点风骨和骄傲看的格外重要。
自接受的教养让她没办法释怀的和身边人讲出真相。
撒谎的确是个不好的行为,可是她实在没有勇气出真相。
声音微弱:“他……是我男朋友。”
她忍耐情绪,心里对自己的厌恶。
她太坏了,实在是太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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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每个人脸上的情绪都精彩各异。
唯独江丛羡,仍旧淡然如常。
他扫了眼空荡荡的桌子:“不是生日吗,怎么连蛋糕也没有。”
他和身后刚跟人“讲完道理”的蒋苑:“去订个蛋糕过来。”
寻雅有些心虚的看了江丛羡一眼。
他声音清冽,眉眼却柔和:“寻姐介意把身份证拿出来给我看一下吗,不然不知道该订多少岁的蜡烛。”
“我……我二十一。”
江丛羡笑道:“还是看一下身份证比较保险,寻姐连自己的生日都能记错,难免不会把年纪也给记错。”
他是儒雅的,周身气质也温润,像是雨后的青竹,自成风骨。
可寻雅却莫名感到一种压迫感,在他面前,自己的所有伪装和谎言都无处遁形。
她怕他。
是发自内心的害怕。
以至于话都开始磕绊:“对……对不起,今天的确不是我生日,我只是希望您能同意林望书出来,所以才……所以才撒谎的。”
她一股脑的全部坦白了。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林望书在他面前会那么忌惮。
这个男人的确太可怕了。
在他面前,她甚至不敢有任何隐瞒,哪怕他面上的笑容温柔又和善。
“既然这样的话,书我就先带回去了。”
江丛羡的语气不强硬,反而处处询问她意见,“可以吗?”
“可……可以的。”
他也不牵林望书的手,只是攥着她的手腕。
将她带出清吧。
外面天色暗,黑色的迈巴赫停在门口。
他这次出来只带了蒋苑一个。
不过几只老鼠而已,除了臭了点脏了点,构不成任何威胁。
只是姑娘平日里养的娇气,眼下怕是吓破了胆。
蒋苑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瓶水过来,江丛羡递给林望书,让她好好把手洗洗。
林望书也不问为什么,只是低头照做。
车子上了高架桥,蒋苑把车窗关上,隔绝了风声以后,车内更静。
她全程不发一言,很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恐惧中缓过神来。
江丛羡冷声问:“现在知道怕了?”
林望书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都没眨一下,就这么傻坐着,像是中邪了一样。
恐惧和内疚,以及其他各种情绪糅杂在一块,她也不上来现在是种什么感觉。
心其实早就开始死了,从第一次被江丛羡按在床上的时候。
正如江丛羡所的那样,她的骄傲的确不值钱。
所有的秘密,全部暴露在朋友面前,甚至还因此连累了他们。
姑娘藏不住心思,尤其是在江丛羡面前。
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看了眼她有些破皮的下巴,应该是在刚才那场混乱中不心误伤到的。
“疼吗?”
她没回答。
江丛羡开储物柜,从里面的药箱里拿出一管药膏。
挤了一点在手上,涂抹在她受伤的地方。
带着薄荷成分,凉凉的。
和他指腹的温度差不多。
林望书下意识的躲避了一下,被他的手强硬的扭了过来。
手就这么捏着她的脸颊,生生将她的脸转了过来,被迫直视着他。
“别乱动,还没涂完。”
他动作并不温柔,只是尽量避免弄疼她。
偶尔还是不心会碰到。
他的手指白皙修长,是好看的,指腹处却有着一层薄茧。
林望书多少也听过一些关于他的事,江丛羡现在的一切都是靠他自己拼出来的。
和那些等着继承自己父亲家产的二代们不同。
他比他们聪明,也比他们狠,心机城府更是深沉似海。
林望书想,他应该也吃过很多苦。
从一无所有走到现在的位置,几乎很少有人在他这个年纪就能办到。
只是他从来不将这些挂在嘴上,不是为了那些不值钱的傲骨和风度。
他向来不将这些放在眼里。
不的唯一原因就是,他不需要任何人心疼怜悯,也不屑于。
药膏涂完后,车内充斥着一股薄荷的刺鼻气味。
江丛羡不太喜欢。
半降车窗通风。
林望书犹豫良久,还是拿出手机,想给寻雅发个信息。
不等她点开微信,手机就被人抽走。
江丛羡看着屏幕里的头像,是个卡通人,和她长的挺像的,大眼睛鼻子嘴巴。
他知道林望书嫌弃他,不肯加他的微信,平时和他联系也只是通电话和发短信。
“自己画的?”
她没有回答:“还给我。”
江丛羡点了点头,似乎也不在意,只是拿着手机的那只手缓缓抬起,移向车窗外。
他拿的不稳,风吹的摇摇欲坠。
林望书看到他的动作后,心猛的一揪。
那个手机里的语音和视频是她现在唯一的寄托了。
“你还给我。”
她生怕他真的扔了,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起身就要去抢。
哭的可真可怜啊。
江丛羡淡淡垂眸:“现在肯了?”
“是我自己画的。”
还是读高中的时候画的,上面的衣服是她第一次代表学校参加比赛时穿的。
也是为了纪念那次,她的头像才一直没换过。
江丛羡也没真想扔,就是吓唬吓唬她而已。
谁知道姑娘这么不经吓。
“哭吧。”
他把手机扔回给她,“哭不丢人。”
从刚才起,林望书就一直忍耐着。
她算不上坚强,从在宠爱里长大的富家千金,承受力又能有多大呢。
这一年,是她这辈子里最难熬的时间。
她没有放弃,也一直在努力。
可是始终都看不到尽头,她的未来好像是一片灰蒙蒙的。
她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多久,活在城堡里的人,是没办法做到足够坚强的。
她厌恶现在的自己,越哭越大声,瘦削的肩膀也跟着颤抖,仿佛要将这些日子所有的委屈难过全部发泄出来。
江丛羡搂过她的肩,将她揽过来,靠在自己怀里。
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防止她哭的脱力。
林望书也没哭多久,累了就停下来了。
江丛羡胸前衬衣那块也被她的眼泪浸湿。
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是徐景阳发来的消息。
【徐景阳:你还好吧?】
【徐景阳:我到医院了,医生除了肋骨断了一根,其他的都还好,你不用担心。】
江丛羡淡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心疼他?”
林望书没话。
他喉间冷笑:“宝贝,你难道不应该多心疼心疼我吗,又被骗又被绿的,多可怜啊。”
“我跟他只是普通的同学而已。”
“为了和他约会不惜撒谎骗我,还亲手给他织毛衣。”他捏着她的下巴,指腹轻慢的碾,“这个同学可真够普通的。”
林望书屏住呼吸,没再开口。
毕竟这件事她的确有错,也不占理。
车内静默良久,直到蒋苑将车驶进大院。
他踩了刹车,安静的等着。
江丛羡并没有下车的算,林望书也不敢动。
“开进去。”
他略显低沉的声音在这黑夜中响起。
蒋苑听话照做。
车开到地下车库,非常自觉的停到了靠里面的车位,然后开了车门离开。
清一色的限量版超跑,以及大排量的重型机车。
江丛羡对这种极限运动算的上热爱,似乎只有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的时候,才会稍微轻松一点。
比起活着,死亡才是最简单的事。
毕竟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多好。
他慢条斯理的将衬衫下摆从裤腰里扯出来,解开皮带,薄唇落在她耳边,声音暗哑低沉:“你太不乖了,总得吃点苦头才行,不然不长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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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有些担忧的在客厅里等着。
今天晚上先生刚从公司回来,还没待多久,就铁青着一张脸走了。
直觉告诉她,应该是发生了什么。
她不安了一晚上,直到蒋苑进到客厅,她才松了一口气。
往门后看了很久,都没看到人。
“先生和书书姐姐呢?”
蒋苑沉吟半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莲继续不安的等着,大概一个多时,江丛羡才推门进来。
身上的衬衣满是皱褶,像是被谁用力揉乱。
他在外向来一丝不苟,着装扮也是,几时像今天这般狼狈过。
莲没见到他身后有人,犹豫的起身:“书书姐姐她……”
他淡声:“把浴室的洗澡水放好,她的衣服也一起拿进去。”
手放在肩上揉了揉,家伙也是狠,直接挠了下去,半点也不带含糊的。
手从他肩上离开的时候,指缝甚至还带着皮肉和血。
养不熟的狼崽子。
莲点头:“好的。”
林望书过了很久才进来,路走的别扭。
为了不让人看出异样,她走的慢。
莲单纯,也看不出发生了什么,从二楼下来:“书书姐姐,我给你放好了洗澡水,你睡衣也拿进去了。”
林望书和她道谢:“可以麻烦你再给我煮一碗醒酒茶吗?”
那酒的度数不高,但是后劲足,这会已经有些头晕了。
莲笑道:“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的,我待会煮好了给你端上去。”
“谢谢。”
这个澡洗的时间有点长,林望书躺在浴缸里,看着身上的痕迹。
她皮肤白,看起来越发明显。
偏偏江丛羡不做人,还专挑显眼的位置下嘴。
仿佛在划分区域宣示主权一样。
林望书那一下有点狠。
他正好到动情了之处,也没有把她推开,疼痛刺激感观,反而更兴奋。
往往在这种时候,江丛羡对她总是格外宽容。
林望书是故意的,故意泄愤。
她洗完澡后换上衣服回房,桌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醒酒茶。
她口喝完。
桌上的学习资料还没收好,十一学校放假,正好趁着这几天把落下的功课补回来。
晚上照常和姥姥开视频,她只露了个脸,不敢把脖子也露出来。
哪怕姥姥再迟钝,难免也会问起她脖子上的痕迹。
“约今天吃了两碗饭,想姐姐,刚刚才被我哄睡着,你这几天学校应该放假吧?”
“嗯,放七天。”
“七天啊,要不要过来玩几天,正好约他们学校也放假。”
宋枳当然也想回去。
可是江丛羡肯定是不准的。
姥姥看出了她的为难,姑娘从就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什么事都自己忍着,怕她担心。
姥姥虽然人老了,可眼睛还不瞎。
她和江丛羡的关系,根本就不是像她的那样。
好在,他待她似乎不错,并没有苛刻她的生活。
“要不这样,我让约去你那玩几天,他这些天想姐姐,不肯睡觉,你也知道,这孩子倔起来谁的话也不肯听。”
林约身体不好,不能熬夜。
听到姥姥的话林望书也担心,略一沉吟后,她点头:“我去和江……我去和丛羡一下。”
电话挂断后,她刚要出去,看了眼身上单薄的睡衣,保险起见,她还是披了件外套。
书房门是虚掩着的,没关严,林望书礼貌的敲了敲门。
里面没声音,犹豫半晌,她:“我进来了。”
然后推门进去。
旁边的沙发上,江丛羡坐在上面,正在脱衣服。
裸露在外的上身劲瘦健壮。
他皮肤白,身上的疤痕清晰可见。
林望书很久以前就发现了,他身上大大的伤口很多。
看颜色深浅和疤痕大,也不难想像当时有多严重,绝大部分的伤口位置甚至具有致死的危险。
肩上那道新鲜的伤口是她刚刚挠的。
江丛羡扫了眼她包裹严实的身子,冷笑一声。
还真把他当个强/奸/犯来防了。
“我有事要跟你讲。”
“不想听。”
没想到他拒绝的这么干脆,林望书迟疑半晌。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男人手上拿着药箱进来。
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江丛羡安排在她身边的那个人。
他的脸上有伤,看到林望书了,低了低头,也算是过招呼。
然后将药箱放在桌上就离开了。
林望书皱眉:“你他了?
他平静反问:“难道不该吗,连个人都跟不住的废物。”
所以,那个人挨是因为她。
林望书眼眸轻垂,安静的不发一言。
果然是教养好的大姐啊,对谁都有一颗怜悯心。
江丛羡不由得冷笑,林有为不是什么好东西,倒挺会教女儿的。
“帮我把药上了。”
他弄疼了她,她也想还回来。
车内没开灯,也暗,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那一下有多狠。
整个人的魂都飞远了,哪还有心思去管力道啊。
这会近距离的看到了,下手好像是有些狠了。
她胆子,尤其是害怕这种血肉模糊的场景。
哪里还敢过去。
“为什么不直接让赵医生过来。”
“抓伤我的人是你,又不是赵医生。”
她声音,像某种控诉:“你要是这么对赵医生,他也会抓伤你。”
江丛羡眉头紧皱:“我为什么要这么对赵医生?”
……
林望书最后还是听话的给他上了药。
毕竟的确是她挠伤的。
怕弄疼他,她动作心,消毒完后,棉签沾着药,轻轻的擦在他的伤口上。
偶尔凑近伤口,替他吹吹。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上方。
她洗过澡了,身上有股沐浴露的香味,混着她身上自带的清香。
闻久了有些上头。
江丛羡别开视线,肌肉紧绷,呼吸也稍有些不顺。
这种感觉有些陌生,不受他控制。
他自制力一向好,平日里表现出一副精虫上脑的模样也只是为了吓唬吓唬她而已。
理性过头的人,是很难被感情牵着鼻子走的。
江丛羡自然也不会矫情到爱一个人爱到死去活来。
甚至可以,他根本就不会让自己动情。
他厌恶一切无法受他掌控的东西。
林望书将手里的棉签扔进垃圾桶里,从他身旁离开:“好了。”
江丛羡看了她一眼,把衣服穿上,由上而下系好扣子。
林望书盯着他身上的伤口在发呆。
沉吟半晌,她还是鼓起勇气问出了口:“你和刚刚那伙人,很熟吗?”
他抬眸:“怎么,担心我是黑/社/会?”
林望书看着他的伤口,没话。
似是默认了。
他和那群人相熟,身上又有这么多伤,很难不让人往那方面去想。
姑娘没什么心机,所有情绪都直接放在了脸上。
江丛羡认得出来,她现在的眼神代表了什么。
哪怕林家已经败落,她现在狗屁不是,但依旧习惯性以上等人的身份来看其他人。
这是他们这种人的一个通病。
他似在笑,那双温柔的眸子却半点笑意也不见:“我身上的这些伤口是不是很恶心?”
不等林望书开口,他又,“林望书,全世界所有人都可以嫌我脏,唯独你不行。”
林望书一直以来都有一种感觉,江丛羡独独针对她一个,不是没有缘由的。
他身边好看的女生那么多,他没必要把自己一个累赘带在身边。
而现在,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她急切的想要去证实心底猜想,可是因为惧怕,迟迟不敢问出口。
她怕得到的答案不是她想听的。
时间过的慢,林望书神情难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江丛羡没再理她,他还有工作要忙。
站的久了,脚又开始疼了。
从刚才在清吧的时候,她的脚就一直隐隐发疼。
洗澡的时候没看出来异样,应该是混乱中不心磕到了。
她深呼一口气,带走自己的负面情绪,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等等。”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书房内响起,林望书迟疑的回眸。
他正低着头翻阅文件,也没看她,只:“过来。”
不知道他又要干嘛,但林望书还是听话的过去了。
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已经开始下意识的听他的话。
电脑连了语音,对方在向他汇报工作。
涉及一些专业性的话题,林望书听不太懂,也没想去听。
方案通过邮箱发过来了,江丛羡滑动鼠标点开,就停在他汇报的那一页上。
偶尔出声给他指出需要修改的错处。
他身子往后靠,留出足够的空隙,拍了拍自己的腿:“坐上来。”
大BOSS这清冷的声音经由耳机入了耳,正心惊胆战汇报工作的何渠愣了一瞬:“什么?”
“没和你。””
想到刚刚引人遐想的那三个字,何渠脸一红。
总觉得现在的场景肯定香艳异常。
林望书不肯坐,江丛羡便沉着一张脸:“我不喜欢把话重复第二遍。”
电脑另一端的男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只能听到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半晌,终于重归安静。
汇报工作重新开始,江丛羡脱掉林望书的鞋子,手放在她因为扭伤而红肿的脚踝处,轻慢的揉捏。
“刚刚摆出那张委屈脸给谁看?”
何渠停下,安静的等他们讲完。
江丛羡:“你继续,我在听。”
美人在怀都能分出心来工作,不亏是大BOSS。
伴随着电脑里不断泄出的男声,江丛羡的力道稍微加大了些:“想让我心疼?”
“没有。”
他低沉缱绻的笑,落在她耳边:“撒谎可不乖。”
林望书想,其实也不怪那些人会被他蛊惑欺骗。
他实在太擅于伪装了,温柔时溺人肺腑。
如果不是与他朝夕相处,她可能也会被他伪装的假象给骗过去。
纤长玉白的手此时捧着女人的脚,拢在掌心捂热,他轻垂着眼睫看她:“不是有话要和我吗?”
经他这一提醒,林望书才想起正事。
她轻声的出那个请求,男人面色平静,却没开口。
她心里没底,担心他会拒绝,手紧紧抓着外套下摆。
江丛羡看到她这个动作了,握住她的手,轻笑道:“不是和你过吗,以后只许抓哥哥的手。”
片刻后,他笑的越发暧昧,抓着她的手缓慢往下带,“当然,抓哥哥其他的地方也可以。”
手碰到冰冷的皮带扣,她吓的想将手抽离。
他却握的更紧了一点:“躲什么,又不是没抓过。”
他惯会些这样的话让她面红耳赤。
方案越往下漏洞就越大,江丛羡彻底没了耐心,冷声断他的汇报:“行了,待会我把需要修改的地方标红发给你。“
何渠突然心很慌:“好……好的。”
那边没再给回应,直接挂断了语音。
何渠后怕的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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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就没抱多大的期望,林望书在心里盘算该怎么和林约讲,才不至于让他难过。
江丛羡抱着她,头埋在女人香软的颈窝,不轻不重的叹息:“怎么又委屈上了。”
她嘴硬:“我没有。”
江丛羡就笑啊:“我又没不行。”
姑娘身上又没喷香水,也不知道为什么能这么香。
还软,像抱了团棉花。
他抱上就不想离开了,低声哄骗道:“叫一声哥哥,我可以考虑考虑。“
那声哥哥林望书最后还是没有叫出来,不过他抱了她一会,似乎心情不错。
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你那个同学,以后还是少些联系。”
林望书抿唇沉默,好半晌:“你现在连我和谁交朋友也要管吗?”
“那倒不至于,不过是给你些建议,至于听不听,就是你的事了。”
过于愚蠢的人,哪怕心地不坏,也总能惹出一堆事来。
林望书的那个朋友,就是一个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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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书房里出来,已经很晚了,好在明天没课。
背抵着门,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卸掉了一般。
她大口喘着气,吓的。
哪怕在江丛羡面前表现的再淡定,她仍旧怕他。
他这个人的性子过于阴晴不定,可能前一秒还是温柔的笑着,下一秒就沉起了一张脸。
林望书在他身边,如履薄冰。
她是讨厌这种生活的。
没有自我,像个毫无灵魂的洋娃娃,放在他的城堡里供他欣赏玩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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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七天假,旅游回家的人很多,机票也不好买。
林望书只买到了第三天上午的。
这样林约过来,也还能玩四天。
她给姥姥电话,让她记得把林约的作业装上。
原本她是想让姥姥也一起跟过来的,不过姥姥最近找了个新工作。
帮人家带孩子,还算轻松,工资也高。
如果现在走的话,这份活很快就会被别人给抢走。
姥姥:“等忙完这阵,姥姥就带着约一起去见你,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酸菜。”
林望书点了点头:“你在家也有注意身体,别太累了,知道吗?”
“姥姥知道,你别替姥姥担心,照顾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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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丛羡少有休息的时候,假期也得出去应酬。
那次以后,寻雅联系过她几次,不过就是聊些比较日常的话。
并没有提起那件事。
明眼人似乎都能看的出来,林望书对江丛羡的抗拒。
寻雅知道,这其中肯定发生了很多。
既然林望书不想,那她就不问。
两人东扯西拉的聊了一会后,寻雅问她:“你最近和徐景阳联系过没有?”
“给他过一个电话。”
毕竟他也是因为自己才会受伤,她觉得自己也应该慰问一下。
不过徐景阳自己恢复的不错,没什么问题。
但林望书能听出来,他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而已。
电话挂断后,林望书抱着衣服去了浴室,手机在桌上接连响了好几声。
房门隔绝了声音,她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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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外,徐景阳看着因为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的电话。
有点担心。
他是从医院偷跑出来的,因为想见她。
那天她被江丛羡带走以后他就开始后悔,不该那么轻易让她走的。
她的模样,分明就不是自愿。
她对那个男人有抗拒,也惧怕,也有忌惮,却唯独没有喜欢。
如果是因为钱,自己可以帮到她的。
林望书的地址是他动用职权,在学生会的入会申请里找到的。
蜡烛是从医院逃出来以后,被一个摆摊的阿姨拦住。
她这种蜡烛有香味,姑娘都喜欢。
他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听到姑娘都喜欢这几个字,就头脑一热买了几个。
电话没人接,应该是去洗澡了。
他拿出火机,把那几根蜡烛点好摆放在地上,想着等她洗完了,开窗户就能看到。
寻雅和她了,林望书最近这些天的心情不是很好。
他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逗她开心。
这里的路灯前些天因为雷坏了,路边暗,只有别墅里的淡淡灯光泄出来。
黑色的迈巴赫在院前停下,江丛羡看了眼车窗外不远处正专心摆放蜡烛的男人。
视线往上,淡漠的停在二楼亮着灯的窗户上。
安静半晌,他扯开领带,声音阴冷:“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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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景阳蜡烛才摆了一半,旁边走过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目测有一米九,只是背着光,看不清脸。
以为是这家的人,他刚要开口和他询问,林望书是不是住在这里。
不等他开口,那个人面无表情的将那堆蜡烛给踢翻:“私人住宅,还请这位先生离开。”
光踢翻似乎还嫌不够,他干脆直接将那些蜡烛踩碎。
自己为林望书准备的惊喜还没让她看到就被破坏,徐景阳刚要开口。
车门开,男人清润低冽的声音传来:“蒋苑,不可无礼。”
江丛羡将领带扶正,笑容温润的走来:“来找望书的吗?”
似乎没想到,他们居然住在一起。
徐景阳迟疑半晌,点了点头。
“正好,她今天在家,不介意的话上去喝杯茶再走?”
面对他的邀请,徐景阳手握成拳,紧了紧,又松开。
过了很久,他才哑着嗓子了声好。
这个点不算晚,至少还没到林望书的睡觉时间,一楼二楼都亮着灯。
佣人泡好茶出来,给徐景阳倒上。
江丛羡笑:“福元昌圆茶,客户送的,尝尝味道怎么样。”
徐景阳喝了一口:“挺好的。”
语气礼貌。
“喜欢的话,待会回去的时候就带一点,我不爱喝茶,家里的姑娘也不爱喝,放着也是浪费。”
听到姑娘三个字,徐景阳下意识的愣了一下。
脑里的第一反应就是林望书。
江丛羡问旁边的莲:“望书睡了吗?”
莲摇头:“还没有。”
“那去叫她下来。”
“好的。”
徐景阳面前的茶杯空了,江丛羡又给倒上:“望书话少,有些内向,我平时工作又忙,没太多时间陪她,幸好有你们这些朋友能陪在她身边。”
他语气没有丝毫的故作暧昧,反而平淡的像是早已习惯。
习惯了这种朝夕相处的亲昵。
根本就不像是强迫了林望书的人。
林望书头发吹了一半就被叫下来,头上盖了块干毛巾。
半干的长发披散着,雪白睡衣都被淋湿了一块。
客厅里,来了个客人。
江丛羡待人总是温润谦逊,但从不交心。
他好像也没什么朋友,也似乎不需要朋友。
在他的世界里,人只分为两种,可利用的,和不可利用的。
家里几乎很少会有客人来。
林望书看了一眼,视线触到男人的脸时,愣了半晌。
“徐景阳?”
徐景阳想和她招呼的,可是看到她身上的衣服后,又沉默了。
是舒适的家居服,黑发半干,灰色的干毛巾盖在头顶。
她应该刚洗过澡,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淡淡清香。
她住在这里,没有半点被强迫的不适,反而很自在。
“你怎么过来了?”
林望书的提问让他稍微回过来点神,刚要开口:“我……”
江丛羡轻笑着断:“刚刚在楼下和他碰到,应该是过来找你的。”
他看了眼她还在滴水的发尾,抬手招了招:“过来。”
林望书停顿半晌,还是听话的过去。
他取下她头顶的毛巾,抬手替她轻轻擦拭着:“怎么不吹干了再下来?”
“莲有客人来了,好像是找我的。”
她还以为是寻雅。
“那也吹干了再下来,会感冒的。“
他语气温柔,似乎真的担心她会感冒。
林望书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又再卖什么药。
可能是发现和自己想像的不一样,也可能是觉得,他们之间的亲昵让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因为担心她,所以特地从医院逃出来,想带她走。
结果发现人家根本就是自愿的。
不光是自愿,而且还挺恩爱。
徐景阳站起身,勉强扯出一个笑:“林望书,看到你没事那我就放心了,医院那边还有点事,我就先回去了。“
林望书关心的问了一句:“你的伤恢复的怎么样?“
“挺好的。”
“那就好。”
徐景阳欲言又止,似乎还想和她些什么:“我……”
江丛羡看了眼旁边的蒋苑,轻声断:“还不送送客人。”
蒋苑听话的走到徐景阳身旁:“徐先生,请吧。”
要的话被强行堵了回去,徐景阳又看了一眼林望书,然后才转身离开。
一时之间,客厅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江丛羡继续给她擦拭湿发:“他喜欢你。”
林望书微愣:“什么?”
“看不出来?”
林望书沉默了。
也不能完全看不出来,他的那点心思,实在太明显了。
只不过林望书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多想了,只能尽可能的和他划分距离。
“还是太年轻,半点击都承受不起。”水滴顺着挂耳的长发滴进耳朵里,江丛羡细致轻柔的替她擦干,离开时,指腹在她圆润的耳垂上轻轻捏了捏。
“不过这次之后他应该不会再来烦你了。”
他最善于拿捏人心。
也知道怎么做,可以轻易的毁掉一个人的满心热爱。
他很坏不是吗。
但做一个坏人远比做好人来的自在。
毕竟从一开始就惹人厌恶,总比得了他人疼爱,再遗弃掉,要好上千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