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旅游也没游多久, 李朝和万笑笑大吵了一架,最后闹的不欢而散。
原本计划的一周也缩减到了三天。
飞机落地后,林望书先去了二叔家, 看林约。
江丛羡送她去的。
林有勤特地空出了几天的时间,想着好好陪陪家里人。
这么多年了,难得有一次过年是全家人一起过的。
那副拼图已经拼完一半了,看到江丛羡了, 林约高兴的走过来,喊他:“羡哥。”
后者点点头, 然后便将视线一旁的林有勤身上,礼貌的喊了一声二叔。
林有勤也算是在外拼了这么多年, 基本的体面还是有的。
虽然对他依旧有诸多不满,但他始终是自己未来的侄女婿。
哪怕是表面的和谐,也是要维持住的。
江丛羡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他可不信像他这样高傲的人会尊敬自己。
两个人就各自心怀鬼胎的以礼相待。
饭是许清烟做的, 他们家的口味, 偏甜口。
林望书其实吃不太习惯, 觉得有点腻。
许清烟一脸期待的看着她:“怎么样,好吃吗?”
林望书咽下鱼肉, 声音温柔:好吃的。“
厨艺得到了认可, 许清烟高兴的不行。
“你二叔以前经常嫌弃我做的饭菜,我就,是他自己没品位。”
完,还白了林有勤一眼。
后者轻咳一声, 提醒她:“还有辈在,你给我留点面子。”
江丛羡不动声色的吃着饭,桌下,却用手轻轻掐了掐林望书的腿。
某种示意。
林望书神色有些闪躲,没给他回应。
江丛羡放下筷子,不吃饭了。
察觉到异样,许清烟忙问:“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吗?”
看紧张程度,比起林望书,她似乎更在乎江丛羡的看法。
后者拿了餐巾擦嘴:“挺好的。”
语气挺平淡的,听不出多喜欢,也没有多嫌弃。
许清烟有点失望的垂下头。
江丛羡偶尔握拳抵唇,轻咳几声。
林望书也全程装聋,像没听到一样。
可能是她的态度伤到了江丛羡,他喉间低笑一声,不话了。
一直到那顿饭吃完,他都没有一个字。
哪怕是饭后一起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他都离林望书很远。
许清烟察觉到不对劲,问林望书:“你们怎么了?”
林望书低着头,没话。
这件事的确是她的不对。
她明明答应了江丛羡,回来后就会和二叔清楚的,她要和江丛羡结婚。
可是这会她又退缩了,有点不敢开口。
二叔考虑到她还在读书,肯定会反对,到时候她不知道该怎么再次开口。
可也不能一直放任着江丛羡不管。
他没安全感,又喜欢多想。
犹豫了一会,她还是起身,坐到他身旁,柔声问他:“生气了?”
他也不理她,专注的看着电视。
林望书去牵他的手:“别生气了好不好?”
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我要怎样做你才会理我?”
他这才有了点反应,垂眸看着她:“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早死晚死,横竖都是一死。
“我现在就去和二叔讲,好不好?”
江丛羡眉眼微动,林望书靠过来:“还生气吗?”
他抿唇,按耐住笑意:“这么怕我生气?”
“嗯,怕死了。”
“有多怕?”
“超级怕。”
--
出乎林望书意料的是,她完那些话以后,二叔表现的很平静。
林望书的性格他了解,这孩子看上去柔柔弱弱,其实有自己的想法。
他不会去束缚她,但还是希望她能考虑清楚。
“真想明白了?”
“嗯,想的很明白了。”
他刚离开的时候,她其实还没多大,话都得人教。
可就一转眼的功夫,她居然变的这么大了。
都要结婚了。
林家的人其实都有个共同点,就是够绝。
就像当初,他一言不发就离开了,这么多年,一次都没回来过。
他做事绝,林望书也是。
他们在自己认准的事情上面是不会轻言放弃的。
所以林有勤点头同意了。
“我和你二婶以后会长居国内,你也好有个家给你撑腰,江丛羡那个人,句实话,我的确不太满意他,但你喜欢,我也不会反对,到时候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回来,二叔帮你出气。”
林望书点头,眼睛有点酸。
有的时候,她还是想念父亲的。
他的确不是一个好人,但剥离这些身份,他最终还是给她生命的那个人。
甚至于,他在她人生的前十几年里也尽全力替她遮风避雨。
可她没办法想他,甚至连去给他扫墓也得偷偷去。
他至死都欠江丛羡的,这层关系永远没法抹掉。
所以林望书不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从二叔家离开后,林望书告诉江丛羡,二叔已经同意了。
他轻嗯一声,神情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专注的开着车。
林望书安静的看了他一会后,盖上薄毯开始闭目养神。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她醒的时候,脖子都开始有些发酸了。
江丛羡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林望书了个哈欠,问他:“几点了?”
“十点半。”
“这么晚了吗,你怎么不叫醒我。”
江丛羡反应似乎很迟钝,过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我忘了。”
林望书总觉得他现在怪怪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着她就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又摸自己的。
“不烫啊。”
“我手有点麻,心跳的也很快。”
江丛羡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很奇怪。
从刚才林望书告诉她以后,他就一直很奇怪。
“你很紧张吗?”
他脸色很白:“好像有点。“
林望书有点想笑,以前那个手起刀落,连死都不怕的江丛羡,居然在这种事情上,紧张的手都开始发抖了。
她安慰他:“没事的,没什么好紧张的,平常心就可以。”
江丛羡深呼了一口气,然后去抱她:“让我抱一会,抱一会就好了。”
“嗯。”
林望书回抱住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
林望书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抱了多久,等到她想问他好点了没有的时候,发现他靠在她的肩上睡着了。
--
他的病情在逐渐好转,但还是会发作。
不受刺激时也会发病,那个时候林望书就会陪着他,听他语无伦次的讲一些话,思维跳脱,喜怒无常,她就陪着他,顺着他的话去接,不然他会有被忽视的挫败感。
往往等他清醒了,是不记得那些事的,但他知道自己发病了,偶尔会沉默,或是发呆。林望书知道他是在难过,那是以为对自己感到自卑和无能的难过。
林望书做不到感同身受的去体会,但她知道,他一定很痛苦。
同时又在自责。
他太想成为一个正常人了。
春节前,林望书把姥姥接回了北城。
他们是一起过的。
她之前就告诉姥姥了,她和江丛羡的事,姥姥其实挺赞成的,她相信林望书,也相信她做的每一个选择。
姑娘懂事又听话,她喜欢的人,肯定也不会有错。
因为忙着过年,忙着一家团聚,所以林望书短暂的把江丛羡给忘了。
他也没有找她。
等到林望书想起他时,已经初八了
这么多天没有给他电话,也不知道他生气了没有。
或者是,担心春节他是怎么过的。
肯定是和蒋苑一起吧,两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估计也没什么过年的氛围,都是吃完一顿饭,就各自回房间了。
顶破天了会在客厅里一起看半个时的春晚。
电话过来去,那边缓了一会才接通。
男人低沉的声音依旧熟悉:“喂。”
“吃饭了吗?”
“嗯,吃了。”
林望书问他:“这几天怎么过的?”
“和蒋苑在家看春晚。”
果然。
“初一呢。”
“看春晚的重播。”
“初二呢?”
“看春晚的重播和应酬。”
这么辛苦啊,过年都要应酬。
“今天有空吗?”
林望书想请他吃饭,好好犒劳他一下。
“今晚我没空。”
“啊,这样啊。”
江丛羡问她:“你有空吗?”
“什么?”
“八点半,我让蒋苑过去接你。”
蒋苑来的挺准时,一分不早一分不晚的。
林望书坐在后排,看着他的后脑勺,其实挺想听一下他和夏早最近怎么样了。
夏早他就是一块石头,油盐不进的。
其实林望书觉得,蒋苑要比江丛羡有人情味的多。
车子停在别墅前面,蒋苑下车替她把车门开。
林望书道过谢以后下车。
环顾四周,黑压压的一片,连路灯都没开一盏。
难不成是停电了?
她拿出手机,想给江丛羡电话。
一阵强光来,亮如白昼。
在黑暗中待久了的眼睛暂时还不能适应突然的光亮,她缓了一会才逐渐睁开眼睛。
路边摆满了蜡烛和香水玫瑰,很多,跟不要钱似的。
粉色的劳斯莱斯后备箱开着,里面放满了玫瑰。
难怪他这些天来不吵她也不闹她,原来是在偷偷准备这个。
实在,挺俗的,车子的颜色也特别直男审美。
但一想到这些是江丛羡准备了很久,策划了很久才做出来的。
她居然觉得有点可爱。
平日他总是西装革履,处处都透着清冷矜贵。
就和现在一样。
可林望书看到他眼神闪躲,走路都有点踉跄的过来时,却有点想笑。
可能时因为反差太大了,那个冷血的江丛羡,居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笨拙的单膝下跪,和她求婚,笨拙的给她套上戒指。
大居然刚好。
林望书疑惑:“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
“早就准备好了。”
戒指戴完了,他抱着她,抱的很紧,“你来我家的第一天,我就准备了这个戒指。”
他:“那个时候我就想过了,或者娶你,或者单身一辈子。“
一直以来,她都在他人生的规划里。
没有别人,只有她。
“林望书,你过的,要对我好。“
“我把什么都给你了,你要对我好。”
“不能不要我。”
林望书问他:“怎么样才算是对你好呢?”
“这辈子眼里只有我一个,不能对其他野男人动心,也不准多看他们一眼。”
“好的呀。”
江丛羡的脸深埋进她的颈窝:“你再一遍。”
“什么?”
“你爱我。”
“嗯?”
他有些急,催促道:“快点。”
“我爱你。”
“再。”
“我爱你。”
“再。”
“林望书爱江丛羡慕,很爱很爱的那种。”
“再。”
他重复了很多遍,蜡烛都快烧完了。
林望书知道,他只是觉得这一切很不真实,像在做梦一样。
的确,他经常做这个梦。
梦里面,林望书答应他的求婚,可转头就把他给她戴上的戒指扔了。
转身和其他男人离开。
他听到她和别人:“我爱你。”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会做这个梦。
梦醒了,他就再也睡不着了。
吃药也睡不着。
那个时候他会去林望书的房间,握着她的手,一遍一遍的爱她。
可她睡的很熟,根本不会给他回应。
但也只有那个时候,他才敢这些话。
因为等她醒了,一切又变回现实。
她会骂他,会让他滚,会拿东西砸他。
江丛羡其实也没觉得自己可怜,没有见过光的人,都会觉得地狱是最好的地方。
可是他现在见到了,所以他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
“林望书,我谁都不恨了。”
“我也会对你好,去弥补之前对你做过的那些事。”
林望书点头:“嗯,好。“
可能的确像二叔的那样,这条路会比较难走。
他的病情不可能很快就康复,可能需要一年,两年,甚至是十年。
但林望书觉得都没关系。
因为她会一直陪着他。
人生不就是这样吗,你陪着我,我陪着你。
然后发现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完了。
仔细回想,其实觉得还挺可笑的。
她曾经那么迫切的希望他去死,可后来他躺在急诊室里的时候,她却祈求老天,希望把自己一半的寿命分给他。
可能是老天听到了她的许愿,并且实现了。
这样,他们就拥有了相同的寿命,不用担心谁先离开,后面的那个人会伤心难过。
多好啊。
她这一辈子,可以永永远远和她的江丛羡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