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择手段的姐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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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昭是被一盆足以让人寒到骨头缝里的冷水给重重泼醒的。

    她表情呆滞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酒气熏天的被两个粗壮仆妇硬压着脊背,匍跪在一对穿着绸面锦袍的中年男女面前。

    她冷得厉害,眼睫毛上都有速凝出来的冰渣子在摇晃。

    “太太,这个孽障已经没救了,今儿不论你同意与否,老爷我都要打杀了她!”

    亲自泼了昭昭一头一身的中年男人将湿漉漉的铜盆用力砸在青石板地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哐当声。

    十数个丫鬟婆子听到这声响,激灵灵的打了个寒噤。

    她们在府中服侍这么多年,还是头回见老爷如此愤怒。

    “老爷!你若执意要打杀昭姐儿,就先打杀了我吧!我也好先一步去地下向嫡姐请罪!”与中年男子并肩而立的中年妇人闻言猛然扑到昭昭面前,浑然不顾她满身的湿寒,一把推开那两个硬摁着她的粗壮仆妇,将她搂抱在怀中哭喊道。

    被陌生人突然抱在怀里的昭昭身形一僵,下意识想要将其辖制住,又硬逼着自己忍耐下来,静观其变。

    此时的她已经注意到自己的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劲。

    好像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了?

    “太太!都到了这节骨眼上,你还拿你嫡姐压我?”中年男人语声愤愤,“往常你总心背都是肉,让老爷我把一碗水端平,可你自个呢?晩姐儿还是从你肚肠里爬出来的,她莫名其妙被这孽障夺了未婚夫,难道你就一点都不为她感到委屈吗?!”

    “这分明就是一场意外,如何能怪到昭姐儿头上!”中年妇人不假思索地辩白道:“昭姐儿打就没吃过烈酒,乍然被人狠灌了那么三四盏,可不就糊涂了!以我对昭姐儿的了解,她若早知道秦三公子在那房里憩,绝不会闯进去惹人话柄!”

    “你也就是在这孽障面前嘴皮子灵活的紧!”中年男子阴沉着脸讽刺一句,“就算这孽障真如你所,是醉昏了头误闯进去的可她与自己未来妹夫牵扯不清的消息已经传遍京城,你倒是我们该如何是好!总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委屈了晩姐儿吧!”

    “晩姐儿最是知礼懂事,又素来敬重长姐,只要我们好生劝慰,她不会让我们作难的。”中年妇人半点都不怕中年男人的黑脸,连忙道。

    “最是知礼懂事?哼!也不知晩姐儿上辈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辈子投胎到你这个狠心的母亲肚里,做了你的女儿!”中年男子受够了中年妇人这毫没道理的偏心眼,眉头紧皱地拂袖而去。

    中年男人前脚刚走,中年妇人后脚就将昭昭抱扶起来,一叠声吩咐下人道,“快快快!快传顶软轿送昭姐儿回去!”

    伴随着中年妇人的一声令下,昭昭很快被刚才那两个摁着她的粗壮仆妇抬上软轿,飞也似的回了这具身体所住的院落。

    一进院子,中年妇人就让人赶紧抬了热水来给昭昭泡澡。

    “我可怜的昭姐儿,今日可真是吃了大苦头!快快快,快好好的暖一暖身子!娘陪着你。”

    她亲自挽了袖子来给昭昭洗头搓背。

    昭昭几次想要出口拒绝她的好意,又怕自己的行为有失妥当,被对方窥见什么马脚,只能强行顺从了她的意愿,任由她摆弄。

    不仅如此,昭昭院里的丫鬟仆婢们也被她指挥的团团乱转,连个稍稍喘息的空档都没有。

    在浑身几乎要冻僵的情况下,褪去湿透的衣物坐进水汽弥漫的浴桶里,无疑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昭昭在热腾腾的浴桶里长吁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中年妇人满眼心疼地看着昭昭,心翼翼地劝她:“以后断不能再喝酒了,这喝酒既伤身又误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昭昭含糊的嗯嗯两声,做出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趴在楠木做的大浴桶上给中年妇人看。

    她才刚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个世界,对这具身体的情况一无所知,在没弄清自身处境前,不管做什么都是错。

    “你也累了个够呛,洗完澡就回寝卧睡上一觉,别搭理你爹那个混不吝的,有娘在,断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中年妇人在这话的时候,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

    无疑,中年男人毫不客气往昭昭身上泼冷水的行径,极大的惹毛了护犊子的她。

    昭昭又含糊的嗯嗯两声,顺从中年妇人的安排,洗了澡去床榻上休息了。

    她去睡了,中年妇人却没走,还坐在床榻前,亲自用薰笼给她烘已经被帕子绞得半干的头发,省得她明儿早起头疼。

    这样的耐心和慈柔,比之亲娘也不差了。

    是的,比之亲娘。

    许是回到了‘自己’最最熟悉的地方,穿着一身亵衣的昭昭刚窝进暖洋洋的被窝里闭上眼睛,这具身体主人的记忆就如同浪涛般钻涌进了她的脑海。

    眼前这看着对昭昭疼爱有加的中年妇人并不是昭昭现在这具身体的亲生母亲,而是她的继母,亦或者她的庶出姨母。

    这具身体的主人姓叶名昭,今年十九岁,是京城出了名的鬼见愁。

    要不然也不会年满十九,还没人过来求娶。

    不过,她会落得这样一个糟糕透顶的名声,跟她的继母阮氏可是半分瓜葛都没有,完全是她自己自作孽。

    叶昭好像自幼就有被害妄想症,总觉得阮氏这个继母不安好心,无时不刻的都在与后者做对。

    不管阮氏教她什么,亦或者请女先生来教,她都不假辞色,抵触的很。

    等到阮氏生下叶晚和叶知行这对龙凤胎后,她更是把阮氏母子仨当成了眼中钉,三不五时就要作妖一回,把个叶府上下折腾的筋疲力尽。

    若非叶府大老爷细心,叶晚姐弟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个未知数。

    毕竟叶府的当家主母阮氏是个把继女疼爱进心坎里的好慈母——半点都不觉得继女会对自己所生的两个孩子不利。

    只可惜,阮氏的这份全然的信任并没有得到充满善意的回馈。

    相反,她的纵容变相的助涨了叶昭的嚣张气焰。

    如今的她,不止明里暗里的打压叶晚姐弟,连叶晚的亲事也被她这个做姐姐的用计夺走!

    俗话得好,知女莫若父。

    叶昭的父亲叶同德并没有冤枉叶昭。

    叶昭确实是故意把自己灌了个半醉,‘误’闯进妹妹未婚夫憩的房间的。

    当然,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叶昭心里可是一点愧疚都没有。

    在她看来,叶晚的母亲阮氏夺了她母亲大阮氏的丈夫,那么她这个做女儿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昭昭的脑子和三观都很正常。

    她委实难以理解叶昭这种抢妹妹未婚夫婿,还趾高气昂的恶劣行径。

    “老天爷,我很感激你在我就要被变异兽活啃的时候送到这来,反正我在那边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可可你就不能给我选个好点的穿越对象吗?这样一只白到发光的白眼狼我我昭昭光明磊落了大半辈子,实在是膈应的不行啊!”

    昭昭在心里哀嚎。

    昭昭没法不哀嚎。

    有了叶昭所有记忆的她清晰无比的意识到:根据这个世界严苛到近乎变态的男女大防,已经与秦三公子有了不瓜葛的‘她’,除非青灯古佛度过一生,否则是非嫁给对方不可了。

    更让昭昭觉得头痛不已的是——以阮氏对她的疼爱,是绝不可能放任她去做什么尼姑,整日在庵堂里吃粗茶淡饭的。

    就在昭昭左右为难之际,她听到自己寝卧靠近门那边的珠帘被人掀开了,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昭昭眉心一跳,下意识竖起耳朵。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晚姐儿,你怎么过来了?你你大姐她已经睡了。”床边传来阮氏紧绷的声音。

    “娘就这么担心我伤害大姐吗?”一道充满自嘲的女声紧跟着响起。

    “不,晚姐儿,你怎么会这么想?娘绝对没有这个意思。”阮氏反驳的很快,语气里却带着几分心虚的味道。

    “我不管您有没有这个意思,我此番过来只是想告诉您一件事!”女声十分坚定。

    “什什么事?”阮氏的声音不安极了,就好像预料到什么一般紧绷。

    “这是我最后一次让着大姐,”女声一字一顿地强调,“往后您甭指望还能像今天这样,单凭两滴眼泪就让我妥协!”

    “晚晚姐儿,你这是什么话,你你明知道你大姐她不是存心的!她——”

    “她真的不是存心的吗?”

    女声猛然打断阮氏的话,她的呼吸在昭昭听来格外急促和愤懑。

    “娘!您就别在这自欺欺人了!您知不知道您再这样助纣为虐下去大姐她会害死我们所有人的!我不是在开玩笑,娘,我——”

    “够了!你也了她是你大姐!长姐为母!晚姐儿!我不准你用这样的语气她!你、你这是在拿刀子扎我的心!”

    “是您在拿刀子扎我的心!”女声陡然拔高了八度,带着一股子近乎歇斯底里般的绝望,“娘!您是我亲娘啊!您、您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和弟弟一再被她欺辱!您!您难道把我们生下来就是为了让我们给她当垫脚石的吗?”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回荡在昭昭的寝卧内。

    “晚姐儿,你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阮氏的声音在止不住的发抖,“我都跟你过千百回,当初当初我因为庶出的缘故,在娘家没有着落,险些被你那见钱眼开的外祖卖给一个患了花柳病的豪商做填房,是你大姐的生母,是娘重病缠身的嫡姐瞧中了娘!觉得娘憨厚老实,主动找到嫡母牵线搭桥,让娘得以进了这叶府的大门!才生下你们俩——”

    “就算这样,我和弟弟也不是您拿来报恩的工具!再了!我如今能给的不能给的都给她了,您难道还不满意吗?还是您更希望我去死?!”伴随着这句近似于声嘶力竭般的咆哮,昭昭寝卧内的珠帘再次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和一连串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昭昭蜷卧在床榻上,一动不敢动的继续装睡。

    她不知道面对此情此景她该做点什么。

    她只能默默的听着阮氏在叶晚离开后,闷着嗓子,用只有她俩才能听到的哭腔低低呢喃:“晚姐儿,你平日里不是最乖巧懂事的吗?怎么今儿个如此让娘为难娘的心都要被你的话给撕碎了!”

    作者有话要:  新文新气象!(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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