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狼心狗肺的官媒(14)
秦姐有个对她千依百顺的乳娘。
她什么,即便乳娘觉得不合适,也会听从。
因为乳娘一直牢牢把秦姐母亲对她的恩情记在心里。
而今,秦姐的母亲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是在乳娘心里,她依然愿意为她的姐做任何事。
所以在秦姐的大声催促下,乳娘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带着她出门去找秦举人。
秦姐乖乖的窝在乳娘的怀中,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天桥。
莫名感到自家姐身体有些紧绷的乳娘拍了拍她的后背,“别怕、别怕,咱们很快就能够找到爹爹了。”
秦姐含糊地应了一声,继续盯着天桥看。
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时旁边有两个路人经过,她们用非常害怕的语气,前面天桥出了车祸,现场画面惨不忍睹。
秦姐的心猛地就是一咯噔,整个人都差点没有从乳娘的怀抱里滑下来。
乳娘以为她被吓到了,连忙捂住她的眼睛,急匆匆的就要带她换一条路走,免得吓到了她。
秦姐见状,连忙用力拽她的胳膊,用惊慌到了极点的哭腔:“乳娘,我要看,我要看看!我要看看那边是什么情况!”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听得人忍不住想要捂耳朵。
乳娘向来奈何不了她,因为她执意要看,不看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能满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带着她重新往天桥走去。
边走还边一迭声的提醒她,遇到害怕的画面就闭眼睛,千万别逞强。
秦姐胡乱点了点头,目光着急又恐慌的不停寻找着自己父亲的身影。
做父母的,对自己孩子的哭声非常敏感。
秦举人很快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大步流星的跑了过来。
“乖囡囡,不哭不哭,爹爹在!”
他把女儿从乳娘里接了过来,就是好一通的哄逗。
秦姐虽然早就知道这个时候的爹爹还活着,但是看着瘦骨嶙峋却满眼温柔的他,她还是忍不住又红了眼圈。
乳娘满脸如释重负的看着他:“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我都和姐了无数回,你马上就会到家了,可她就是不信,吵着闹着的要来寻你,我实在是没法子,所以才把她带了出来,还请姑爷不要生气。”
“囡囡是个什么臭脾气,我又不是不知道。”秦举人轻笑一声,捏了捏女儿肉嘟嘟的脸颊,“走吧,阿梅,回去以后,我告诉你个好消息。”
乳娘心头一震,勉强在脸上露出一个还算高兴的笑容道,“是找到合适的人选了吗?您的效率可真高。”
尽管姑爷早已经和她讲清楚了这里面的道理,她也能够明白姑爷的迫不得已,但是只要一想到自家姐年纪就要冠上他人姓氏,寄人篱下,乳娘心里还是觉得很不是滋味。
姐啊姐,您若真的在天有灵,就帮帮可怜的姐吧!
别让她没了亲娘又没亲爹啊!
秦举人愣了下才想明白,乳娘这话的意思,他干咳一声,“不,你弄错了,我的好消息,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还能是哪个?”乳娘满脸不解,据她所知,姑爷此番出去就是为了办这件事啊。
“来你可能不信,你知道吗?我这次去衙署遇到了贵人!她用一种十分神奇的药水救了我!以后我可以自己保护囡囡,可以亲眼看着她长大了!”
秦举人在昭昭面前可以忍住不流泪,到了自己熟悉的人面前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他用一种哽咽的腔调,把在衙署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给乳娘她们听。
乳娘呆若木鸡的看着秦举人。
虽她没事有事就在心里祈祷——祈祷她家姐能够显一显灵,救救姑爷,但是她做梦都没想到姑爷还真的遇到贵人,成功好起来了。
此时满心震惊的不止有乳娘,还有秦姐。
事实上,秦姐心里的震惊比乳娘还要多个三分。
因为她清楚的记得,上辈子的这一日,父亲被一辆马车撞下了天桥。
她和乳娘也在衙署的帮助下,急匆匆地住进了自己的相公家里。
可眼下一切都和她从前知晓的截然不同了。
父亲不仅没有被马车撞下天桥,相反,他还遇见了贵人,贵人还对他伸出了援!
满心激荡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秦姐故作天真地依偎在父亲的怀里,奶声奶气地问他:“爹爹是谁掉到下面去了?”
秦举人没想到女儿居然会好奇这个。
他颠了颠怀中的心肝,语声痛快地:“是几个自作自受的家伙!”
他耐心十足的和女儿解释了一下刚才发生的情形。
原来,竟是上辈子把父亲撞下天桥的施害者自己连人带车摔下了天桥。
秦姐又惊又喜。
“那他们还真是活该!”乳娘恨恨,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为了一时痛快,肆意妄为的纨绔子弟。
没错
确实是活该!
秦姐在心里恨恨附和!
她父亲上辈子虽然被大夫诊断为命不久矣,但那也并不意味着他立刻就没了。
只要精心保养,最起码也还能活个一年半载,再陪她一段时间
偏偏这一切都被那几个闹市纵马的畜牲给破坏了。
如今眼瞅着他们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倒大霉,秦姐整个人就仿佛在三伏天里,喝了杯冰水一样,浑身都不出的畅快。
“其实真要计较起来,多亏我的那位贵人多留了我一会儿,”秦举人半开玩笑地道,“刚才在旁边看热闹的时候,我仔细算了下时间,发现倘若我再早来一点点,被撞下天桥的就是我了,反倒是那几个罪魁祸首很可能因为我的挡阻逃过一劫。”
秦姐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但是她还是被他那仿若亲身经历的推测给吓了一跳。
因为他所的,就是上辈子她所亲眼见证的!
满心后怕的秦姐撅了撅自己粉嫩嫩的嘴巴,撒娇似的对秦举人道:“爹爹,我不喜欢听你这个,我害怕!我们点别的什么吧。”
同时,还默默发誓,一定要报答父亲的贵人,也就是那位周官媒。
她不只是父亲的贵人。
也是自己、是他们全家的贵人。
昭昭回到家里后,也没给明华公主留面子,直接把在衙署里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给了她听,其中着重强调了慈幼院的新外号——魔窟。
“慈幼院对那些鳏寡孤独废疾者而言非常的重要,如果一个王朝没有办法让自己自下的贫苦百姓对那里产生安全感,无疑是一种重大的失责。”
昭昭表情严肃。
“你以前常跟我,你没事有事就跑到京城的慈幼院去帮忙,那你清不清楚,在京城的慈幼院又有没有被人称之为必须要退避三舍的魔窟呢?”
明华公主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自己师娘的这个问题。
因为她压根就没有办法保证,京城的慈幼院是不是也像陆洲府的慈幼院一样,充满黑暗,毕竟她是帝后唯一的掌上明珠。
慈幼院的院长除非脑子被门挤了,才会把一些不该让她知道的秘密,展露到她的面前。
“是我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明华公主的声音因为惭愧而微微有些沙哑。
她定了定神,又,“等下我就给母后写信,让她帮我调查一下,京城的慈幼院是不是也像陆洲府的慈幼院一样糟糕透顶。”
在大盛朝做善事通常都是当家主母的活儿,皇家自然也不例外。
明华公主也是受了皇后的影响,才会年纪就总是往慈幼院里跑。
现在认真想来,每次她去慈幼院,慈幼院的院长看上去都非常的紧张。
即便是站在她跟前。向她解一些和慈幼院有关的事情,也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甚至
甚至现在回想起来,好像还带了几分心虚和忐忑。
明华公主忍不住磨了磨自己的后槽牙。
如果不是师娘发现了问题,她岂不是直到现在还被那该死的院长蒙在鼓里,继续做着令人嘲笑的冤大头。
徐氏如今和明华公主的感情越来越好了,她安慰地拍了拍明华公主的。
变相的给予她支持。
昭昭是个特别护短的人。
她见明华公主沮丧成这个模样,自然也舍不得再她。
“行啦,别难过啦,我也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就是想给你提个醒,让你知道慈幼院的具体情形。”
明华公主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还算是过得去的笑容,“我明白,这确实是我和母后的失职。”
尤其是她的失职!
亏得她去了慈幼院那么多回,却一点猫腻都没有发现,甚至还沾沾自喜的觉得自己表现的非常不错。
就在明华公主预备联合她的母后,磨刀霍霍找那些贪得脑满肠肥的慈幼院院长算总账时,秦举人带着秦姐拖了整整十车礼物来甜水井巷拜访了!
如今的昭昭已非无下阿蒙。
她一看秦姐那表面童真,实则成熟的不像话的眼神,就立马推断出了她的跟脚。
她立马把自己的发现给郑明旭听。
郑明旭却有点不解,“你这句躯壳里藏着一个成熟的灵魂,我信,但你怎么断定她就是真正的秦姐重生呢?”
“这还用断定吗?你看她望向秦举人的眼神。”昭昭提醒郑明旭。
郑明旭一看秦姐的眼神,就立马变得恍然大悟起来。
因为秦姐望向秦举人的眼神没有半分生疏的味道,相反,里面满满的都是孺慕和眷念。
这是
失而复得的眼神。
郑明旭曾经也尝过失而复得的滋味。
他叹了口气,“多亏你用灵泉水救了她的父亲,否则她要是重生回来,却发现自己的父亲已经那得多遗憾啊。”
昭昭对此颇为赞同,“变相的和一位重生者交好,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是一件非常划算的事情,我们也算是幸运,才能够那么巧的正好遇上了她的父亲在求助。”
“我倒不认为这是什么巧合,”郑明旭摇头,“咱们因为话本出的缘故,对这个世界也算是有所贡献,不定,是这个世界的天道刻意为之,不想我们和祂的宠儿起冲突,才让我们有了接触。”
昭昭颇为惊奇地看了一眼郑明旭,“事情还真有可能是这样的。”
系统以前不止一次在她面前畅想未来,总随着他们的日益强大,终有一日,甭管他们去哪个世界做任务,那个世界的天道都只有支持他们的份,因为祂压根就不敢得罪他们。
回想那些被天道追着劈的日子,昭昭心下微畅,亲自把因为跪下磕头,整个人都因为重心不稳,在地毯上滚了一圈的秦姐搀扶了起来。
“我这不过是举之劳,哪里就当得起,你们父女行如此大礼起来,赶紧起来。”
“您救了我爹爹,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感激您,只能给您磕头啦。”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救命恩人看穿跟脚的秦姐奶声奶气的。
“既然不知道该怎样感激我,那就听我的吧,我让你不必多礼,你就别再向我行这样的大礼好不好?”
昭昭明知道眼前的姑娘是老黄瓜刷绿漆,但还是被她那奶声奶气的腔调给萌到了。
秦姐眨巴了两下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糯糯道:“好吧,我都听您的。”
完,她扭头重新扑回父亲秦举人的怀抱里去了。
秦举人一脸感慨地,“也不知道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居然能够拥有这样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现在官媒大人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无论如何都要给她谋一条后路了吧!这样乖巧听话的孩子,谁舍得让她伤心呢。”
昭昭面上赞同地点头。
心里却在感慨,即便秦举人不给他的女儿谋后路,以他女儿重生者的身份,想必日子也会过得非常不错。
不过,从秦姐的表情来看,就知道她对自己的父亲平安无事十分满意。
也对,再优秀的人,到了自己的亲人面前,总是会不自觉的变成孩子。
而秦姐无疑是这一种。
瞧瞧,她对自己的幼童身份多么适应良好啊!
依照礼数,秦举人既然把女儿带过来了,那么昭昭和郑明旭也应该把自己的孩子叫出来和他们相见,然而,这辈子的两人却没有孩子,也不打算生,所以昭昭干脆把明华公主和徐氏两个拎了出来。
秦姐上辈子是见过十几年后的明华公主的。
那个时候的明华公主已经被权贵的父亲折磨得不成人形,但依然可以看得出年轻时的美貌。
如今乍然看到一个年轻时代的明华女皇站在自己的面前,秦姐忍不住下意识地惊叫了一声。
明华公主有些错愕地看了她一眼。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自己和这个姑娘应该还是头回见,为什么她看到自己却摆出这样一副好似看到什么洪水猛兽一样的表情?
相比起明华公主的错愕,昭昭和郑明旭却从中探知到了某些颇为令人震撼的讯息。
住在陆洲府的秦姐认得明华公主这张脸,而且,明显还记忆深刻,从这就可以看出她们在上辈子应该是有交集的,可是这个交集是因为什么呢?这份交集对她们两个而言,又是好是坏呢?
昭昭决定好好的关注一下两人的互动。
秦姐并不是一个老奸巨猾的人。
刚刚恢复上辈子记忆的她很难掩饰住自己的真实心理,所以,昭昭很快从她的面部微表情中,捕捉到了她对明华公主的惋惜和微不可查的尊敬。
她眼中的惋惜让昭昭知道
明华公主上辈子的日子应该过的十分糟糕,令人同情。
否则,如今表面看上去还只是区区一介平民的秦姐不可能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她眼中的尊敬则让昭昭知道
当今皇帝的心愿应该实现了。
明华公主确实如他所盼望的那样,成为了大盛朝的女皇。
不过,也许是被帝后养得太娇的缘故,上辈子的明华公主明显没有坐稳自己的江山,反而受到了让人无法想象的磋磨。
不定,席卷整个大盛朝的战乱也是因为她的统治不利才发生的
昭昭把她的推断通过系统给郑明旭听。
郑明旭下颚线有瞬间的紧绷,“我们一定要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现如今这样的生活,郑明旭非常满意,他一点都不愿意破坏它。
昭昭轻笑一声,“那就麻烦你再收一个徒弟吧,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眼前这位重生的秦姐明显是个非常重感情的人,只要我们得到了她的信任,想必即便我们不,她也会把那些只有她才知晓的未来告诉我们的。”
俗话得好,皇帝身边无事,好不容易与父亲团聚的秦姐应该比他们更不愿意见到战乱的发生吧。
昭昭完全摸准了秦姐的脉搏。
眼瞅着未来女皇居然出现在陆洲府,还拜了位名不经传的先生为师,秦姐就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了。
她和郑明旭一样,也非常满意自己现在的生活,半点都不希望过回以前的悲催人生。
再加上,她对权力并没有多大的野心。
前世之所以会高举反棋,也是为了给丈夫报仇。
如今,父亲、乳娘、爱人尚在的她早就没了从前的戾气,相比起从前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她更希望自己这辈子能够安安稳稳的在家人的陪伴下度过一生。
上辈子的明华女皇之所以折戟沉沙,是因为先帝,不,现在还是当今陛下,是因为当今陛下崩得太过仓促,又没有察觉权贵父子野心的缘故,如今有了她的提醒,一切都会截然不同。
秦姐上辈子已经报得大仇,这辈子她只要确认权贵父子死得很难看就好,根本就没必要亲自动!
千万别什么这辈子的权贵父子没有伤害她,她就没资格找他们算账
要知道,惨死在权贵父子上的受害者无数,她要是能够提前扳倒那两个禽兽,对所有已经或即将生不如死的受害者而言,都是一种莫大的解脱。
所以,她这是在行善积德!
秦姐用力攥了攥自己的拳头,为了能够尽快取得明华公主的信任,她无论如何都要拜倒在这位张先生的门下,成为他的学生!
她和郑明旭一个想拜师,一个想收徒,很快,就在大家面前上演了出一拍即合的好戏。
秦举人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拜倒在了救命恩人的丈夫门下。
爹爹的乖囡囡啊,爹爹知道你很感激周官媒救了爹爹,但是你就算再感激,也没必要拜在她的丈夫门下啊!
她的丈夫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秀才,你若是对读书感兴趣,爹爹完全可以帮你启蒙啊!
爹爹不管怎么,都是个举人呢!
秦举人暗暗咬牙。
把女儿当成心尖肉的他,委屈的打翻了自己心里的醋坛子。
在回家的路上,秦举人问女儿为什么要拜张秀才为师,“爹爹的功名比起他来,可是要足足高了一个等级呢,你为何要舍近求远呢?”
您的功名确实比张秀才的高,可他的徒弟是下一任的女皇陛下啊!
我们就算为了以后的日子能够过得好一点,也得努力向他们靠拢啊!
不过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能这样。
她可不希望自己年纪就被爹爹当成了妖怪。
“因为先生比爹爹长得好看呀,”秦姐一本正经地:“只要是和先生在一起,我连米饭都可以多吃一碗呢!”
“呃”秦举人备受打击地低头看了眼皮包骨头的自己,头一次体会了把无语凝噎的滋味。
良久,他才用斩钉截铁地语气:“其实爹爹也长得很好看,就是现在瘦了点,乖囡囡,你再耐心等等,总有一天你会发现爹爹长得可比你先生要好看多了!”
读书人对尊师重道都很看重,即便秦举人对于自己女儿执意拜郑明旭为师的事情颇为不快,但也从未想过要否认对方的身份。
秦姐看着斗志昂扬的父亲,偷偷的笑了。
没错,您可得尽快胖起来啊!
等您变得和先生一样英俊时,我可就真的什么都不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