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有些发暗, 像是要下雨, 又像是临近黄昏时太阳被天空强压下去的消沉。

    倪蓝被烟雾包围, 她又急又气, “欧阳, 狙击手跑了。步行街往南。暗绿色卫衣，背着一个黑色的大包。红中弹了, 需要救护车。”倪蓝一边喊一边战略性后退，寻找掩护体藏身, 以免对方突然杀个回马枪射击。

    欧阳睿这边马上进行人员的调派, 安排路线阻截枪手。

    麦当劳前。红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韩舟, 她很痛，身上有些发冷, 但心是热的。“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知道会这样。”

    “别话。”韩舟后背也痛, 防弹衣救他一命，但子弹冲击力还是让他受伤了。他把红轻轻的翻了过来，她身上全是血。他看到了她腰侧的伤口，但上腹近胸口的地方也有血。他用力按着两处伤, 试图阻止血流的速度：“别话, 别话，没关系，没关系的。”

    红也没什么力气话了，但她脑子还清楚, 她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她伸手指了指麦当劳里面：“，心……”

    红的话还没完，韩舟已经看到了。

    一个头上带着血迹的男人冲出了麦当劳，周围人群吓得一阵尖叫。

    那男人看到了地上的红和韩舟，他刹住了脚步，掏出了枪，显然是算补两枪。

    已经这局面了，想暗暗杀掉不可能。

    那就要求别太高，杀掉就好。

    韩舟一见到那男人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见过他。阿关，公司的人。

    韩舟猛地跳起来朝阿关扑去。阿关掏出了枪，韩舟已经扑到他面前。

    “呯”的一声枪响，韩舟扭着阿关的手腕向上，子弹飞到了天上。

    周围人群放声大叫，奔逃闪躲。

    韩舟死死抓住阿关的手腕，挥拳他的眼睛。

    阿关左臂抬起一挡，扭头避过，同时曲肘朝韩舟的脸撞来。

    韩舟矮身往地上倒，一腿扫倒阿关，一腿曲膝踹他胯|下。

    两人同时倒下，阿关惨叫一声，但握枪的手始终没放松。他扭着韩舟在地上滚了一圈，韩舟挥拳咚咚再给他两拳，他一抬臂，腋下露了破绽，阿关猛地一拳击了过去。

    韩舟昨晚被倪蓝伤胳膊，攻击力了折扣，阿关这一拳正中他软肋，他痛得闷哼一声。阿关再翻个身，趁机把韩舟踹开了。

    韩舟在地上了个滚。

    阿关开了一枪，子弹在韩舟脸旁擦了过去。韩舟一个翻转跳起，躲进一旁的防腐木大花箱后面。

    阿关已经跃起，他扫眼一看，这角度不到红了。

    没机会了，必须马上离开。

    阿关转身就跑。

    “他要跑！”周围有人大叫。

    “倪蓝！抓住他！”有人更大声地叫。

    阿关：“……”什么鬼。

    他跑着，眼角余光看到了对面商铺的天台上，一个女人正纵跃奔驰，朝他的方向追来。

    是那个女明星。

    阿关抬手就是一枪。

    倪蓝伏身停了停。

    阿关顺手抓起了一个跟妈妈一起躲在一旁椅子后面的三四岁的女孩。护着孩子的妈妈尖叫着拉着孩子，阿关一脚将她踹开。

    孩子的尖叫和妈妈的哭喊让阿关紧张，他大吼着对倪蓝和周围的人喊：“都滚开，不然杀了她。”

    话音未落，一个人影从一旁蹿了出来，再次握住了阿关拿枪的手，高举向天。

    “带走孩子！”韩舟拼尽全力控制那枪，怒声大喊。

    孩子妈妈冲了出来，另外一个中年男子也冲了出来。

    阿关把孩子随手一扔，空出手来对付韩舟。

    孩子妈妈和那男子奋力扑向孩子，将她接住了。

    更多的人涌了出来。

    阿关一拳向韩舟的头，韩舟曲肘击他的眼睛。

    倪蓝从二楼一跃而下，握着一楼屋檐上的一根装饰圆柱转了一圈，稳稳落地。

    阿关掰着韩舟的肩，曲膝用力撞他下腹。韩舟弯肘去挡，受伤的胳膊再受一击，他“啊”的一声痛叫。

    阿关终于找到机会一脚将他踹开。

    韩舟倒在地上，半天没能动弹，但他抢到了枪。

    阿关丝毫未停，转头就跑。

    倪蓝正要追，韩舟却喊道：“别管他了，快，红……”

    倪蓝赶紧朝红的方向跑。

    枪手跑了，周围人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开始向倪蓝聚集。

    “红。”倪蓝跪在红身边唤她。

    红努力睁大眼睛。

    “保持清醒，振作点。”倪蓝掀起红的衣服查看她的伤。很糟，子弹从腰侧穿到上腹。

    “对不起。”红得很费劲。“对不起。”

    韩舟赶过来了。红看到他，想挤出笑容，但没成功。“对不起，我只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带，我走……”

    “别话了。”倪蓝脱下自己的外套为红堵上伤口，把红的姿势调整了一下，让她彻底躺平、微仰头。红呼吸困难，是气胸，非常危险。“欧阳，救护车！”

    “还有几分钟，已经在路口了，那里堵住了。”欧阳睿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

    “这里有药店吗？”倪蓝转头向周围人大喊。

    “有的，有的。”有人大声应。

    “纱布、厚敷料、粗针筒……”倪蓝快速报了一串物品名。

    “好的好的。”有两人朝药店方向跑去。

    “红。”倪蓝唤红的名字，“你会没事的，救护车马上就到了。别害怕，你看着我。我有医学学位，我处理过很多枪伤，我知道怎么能帮助你。你看着我，你要相信我。”

    红看着倪蓝的眼睛。

    “你要相信我。”倪蓝的语气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红努力喘气，她几乎不能呼吸，她张了张嘴。

    “你有信心，我们就能渡过这次难关。”倪蓝看着她的眼睛，继续道：“你会没事的，韩舟也会没事的。保持清醒，好吗？你是什么血型，有什么药物过敏？”

    “A……”红张了个嘴型。

    “A型？”倪蓝问。

    红眨眨眼。

    韩舟帮着按压着红的伤口，倪蓝摸红的颈脉，一边数一边问：“药物过敏呢，有吗？病史呢？有什么基础病吗？”

    红轻轻摇头。

    “很好，很好，红，你会没事的。保持清醒。”

    倪蓝转向韩舟：“脱外套，得给她保持体温。”

    韩舟脱去外套，周围也有人脱了外套，还有人递过来一件新买的大衣，商标还挂在上面。

    这时蓝耀阳带着两个警员匆匆赶来。大家散开为他让出条路。

    去药店的人也飞奔着回来了，药店的店员背着一个箱子跟在后面，赶到了急急开箱子：“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我都先拿过来了。你看还差什么？”她还周到的拿来了无菌橡胶手套。

    倪蓝戴上手套为红做急救处理。一位警|察维持秩序，一旁有人主动帮忙，让围观的人站远散开，别拍摄。蓝耀阳蹲地一旁给倪蓝帮忙，还跟店员账算他的，稍晚他安排人付账。

    韩舟外套没了，露出了防弹衣，他的防弹衣上还有弹孔。有人悄悄看他。

    韩舟帮不上忙，站在一旁。他把抢来的枪交给了警|察，跟警|察描述发生了什么事，阿关长什么样等等。

    有人忽然过来给韩舟递了一瓶水：“警官，给你水。”

    韩舟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叫他。“我不是。”

    那人笑了笑：“不好意思啊。”他还是把水塞到韩舟的手里，“辛苦了，谢谢你。”

    救护车来了，更多的警|察来了。

    急救医生背着药箱过来查看红的伤势，倪蓝详细讲述了红的情况，急救医生赶紧处理，又飞奔到车子那扛出了担架车。

    警|察们在麦当劳外拉起来警戒线，有警员进麦当劳找人问话，查看现场。也有警员向路边围观群众询问情况。

    韩舟看着红被推上了急救车，两警|察押车护送，他悬着的心稍稍松了松。

    这傻瓜，找一个通缉犯带她走，是有多傻。

    韩舟握紧手中水瓶，如果她能醒过来，他一定要告诉她。她的想法是错的。

    “叔叔。”一个怯怯的童音在韩舟身边响起。

    韩舟转头一看，是刚才那个女孩，她妈妈拉着她的手。

    “谢谢你。”那位妈妈。

    女孩刚才哭得凶，现在泪痕还没擦得太干净，她递过来一根棒棒糖：“谢谢叔叔。”

    韩舟的嗓子忽然哽住了。

    他看着女孩的脸，不由自主地接过了糖。

    “谢谢你。”那位妈妈再次，然后抱着女孩离开了。

    韩舟看着她们的背影有些发愣。

    有些陌生又渴望的情绪在他的胸膛漾开。

    倪蓝朝他走过来：“红的情况不好，得看手术情况。”

    韩舟转头向她。

    倪蓝看到他的红眼眶，惊讶得“哇”了一声。

    韩舟有些狼狈，他抹了一把脸，粗鲁地把棒棒糖塞倪蓝手里。

    “别这样，蓝可爱会吃醋的。”倪蓝看看糖，草莓口味的，她喜欢。她拆了糖放嘴里。

    韩舟：“……”

    蓝耀阳：“……”

    韩舟不想搭理她了。他问蓝耀阳：“怎么办？什么计划？”

    “警方已经调度人手去追捕了。邱寺还没找到。我和倪蓝要去警局，那边会带回一个嫌疑人。”蓝耀阳道。

    韩舟沉默了一会：“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警局吗？”蓝耀阳有些惊讶。

    “嗯。”韩舟道：“你们不是还有话要问我？该录一份正式的口供吧。”

    蓝耀阳愣了愣，录正式的口供？那表示……

    蓝耀阳有些高兴：“对，可以的。”

    韩舟半垂着头：“走吧。”

    蓝耀阳带着他往停车的方向去，路过倪蓝时把她拉上了。

    倪蓝对韩舟道：“你这样架不行，靠野路子太没效率了。回头有机会我教教你。”

    韩舟没话，他想着蓝耀阳的话，他不是出卖兄弟，他是在救人。

    太艰难了。

    比选择死亡还艰难。

    他最后的保留，但也是他所能掌握的最后线索。

    钱叔。

    邹蔚快到柳云居处的时候接到了李木的电话。

    “邹警官，我查到了收买营销公司炒作倪蓝丑闻的幕后人。我用买倪蓝或者娱乐圈其他人的黑料做借口，给那个电话过去了，还录了音。对你们有用吗？”

    邹蔚：“……有用。”

    “为了掩护我还找了其他同行也了那电话，因为一个丑闻曝出来按理其他营销号都想要的。那人应该不会怀疑。”李木还要解释一下。

    “嗯嗯。”邹蔚问他：“那人了什么？”

    “没什么。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他问有什么事吗？我就把编的借口了一遍，然后他笑了笑，没有。就挂了。后来我再拨他没接，多拨几次就被拉黑了。再然后他就关机了。”李木道：“我把录音发给你。虽然的内容没什么特别的，但有他的声音。也许你们能用得上。”

    “行，你发我吧。”邹蔚道：“我有任务，得挂了。你把录音也发倪蓝一份。多谢了，李木老师。”

    “好好，那你忙。”李木挂了电话。然后他犹豫了一会，发给倪蓝，会被嘲笑吗？

    倪蓝没嘲笑李木，倪蓝电话把他骂了一顿：“李木老师你是属蚂蚁的吗？一次搬一点一次搬一点。这个号码很重要，在他关机之前如果我能监控到，不定我们现在就抓到人了。你知情不报还想邀功？！把人家电话到关机，你怎么这么能干呢！”

    李木把电话挂了。生气。

    是他把人家电话到关机吗？如果是犯罪分子，那是为了躲警方追踪才关的！他冒了多大的风险！操，他还自报家门了。万一人家最后那笑一笑是冷笑呢，杀到他们工作室去怎么办！

    这个倪蓝，真的太糟心了。

    李木迅速切到微博界面，找到了他想要的内容，截了个图发给倪蓝。

    那是《让我们跳舞吧》节目的官方微博刚发的消息：「已经联络@倪蓝的经纪人邵女士，以十万分的诚意期待@倪蓝一起来跳舞。只要努力，没有做不到。让我们用跳舞来证明吧！」

    倪蓝：“……”

    可去你的吧！

    邹蔚这边也收到了录音片段。还有李木发来的消息，他已经告诉倪蓝。

    邹蔚已经到了地方，她不再回复李木，而是联络了警员吴淳。吴淳与另一个警员负责监视柳云居处，他们很快跟邹蔚碰了头。

    “有什么情况吗？”

    “她下午在阳台浇了花，收衣服。然后就一直没别的动静，也没出过门。”吴淳指了指楼上，道：“五楼那一间，我们刚刚才，有些古怪，现在天黑了，她还没开灯。”

    邹蔚认真看了一圈，吴淳又道：“楼门只有一个，但是一楼楼道后面有个窗。我们两边都盯了，没看到可疑的人。”

    邹蔚点头：“我上楼带人。”

    “队长跟我了。我跟你上去，宋在楼下看着。”

    行动就这么定。邹蔚跟欧阳睿招呼了一声，带着吴淳上楼去了。

    这楼房有些年头，但很干净，电梯里广告牌擦得锃亮，看得出来物业还是很尽心理。邹蔚仔细考察了环境，然后到了柳云门口。

    按门铃，等了一会没人应。再按门铃，还一样。

    邹蔚与吴淳互视了一眼。

    邹蔚用力拍门，“柳云，警|察，请开门。”

    还是没人应。

    邹蔚柳云的电话，接通了。吴淳把耳朵贴门上，道：“有铃声。”

    邹蔚也听到了，电话铃声隐隐在屋里响起，但没人接。

    吴淳迅速请示。

    “破门。”

    邹蔚掏出了枪，往门边站。

    吴淳拿出工具破锁，而后重重一脚。

    “呯！”门被撞开。

    邹蔚举枪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