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凛冬(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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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夫人和繁星没有再在裴宜笑面前提温故知,而午后雪便已经了。

    一行人赶紧上了山,到了庵堂里,花了些银两,请庵堂里的尼姑做了些素斋,吃过后身体才暖和很多。

    庵堂外不少人在作画吟诗,裴宜笑和繁星站在一起,只是静静看着。

    今日上山得迟,天黑之前怕是回不去城中,萧重就去庵堂里要了个院子住下,他与卢沙住得远远的,免得搅到了裴宜笑等人。

    入夜之后,雪依旧下着,衬着灯光,昏黄一片。

    青墙乌瓦上也落着纷纷白雪,凛冽寒风一吹,像是飘絮一样飞了起来。

    雪中忽然出现了一盏灯光,灯光映照下,是一袭素衣的女子,身材纤细瘦弱,模样生得极好,她款款走来,只在雪中落下了浅浅的脚印。

    她上了廊中,找到了萧重的房间,轻轻敲了两下门。

    片刻后,门卷着一阵风开,“裴姐?”

    裴宜笑目光一顿,忙撇过头,耳根却不禁红了起来。萧重只穿了一件黑色里衣,许是刚沐浴过,胸膛袒露着,实在让人害羞。

    “姐稍等。”萧重也没想到裴宜笑夜里会来,整顿衣裳,进屋去披了件衣服出来,呼吸略重,“不知裴姐有何事?”

    裴宜笑收拢心思,微微笑了下,站在他影子的阴影之下,垂头时能看到后劲露出的一段雪白。

    和今日下的白雪一样。

    她软声道:“我有些事想要同将军,只是白日里人多,我不便开口。”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与萧重婚事,到底不好。

    瞧着裴宜笑这神色,萧重便知,她是要婚事了。他正色睨了眼她,转身将门关上,“去那边吧。”

    萧重先走,在前头带路。

    回廊尽头之处,有长阶铺下,从台阶上走下去,便是出庵子的后门。这里也黑洞洞的,唯有裴宜笑手中一盏灯光还亮着。

    萧重在前面停了下来,裴宜笑也停了下来,他高大的身形隐没在半明半暗的夜色里,看不真切。

    萧重沉沉出声道:“裴姐请吧,天寒,完了便回房里头,免得受寒。”

    裴宜笑手指攥紧了灯笼手柄,软着声音:“将军,您可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

    “知道。”

    “其实将军不必勉强自己,你我二人本就无意于此,与家中个明白便是。”

    她轻柔软绵的声音绕在周围,萧重抿了抿唇,脸上没有表情,可被他看一眼,都觉得骇人。

    好在天黑,裴宜笑看不见他的神情。

    可裴宜笑看不见,萧重垂眸却能看到灯火映在她娇艳的脸蛋上,一如平日里的娴静温柔,也出人意料的坚定。

    萧重知道了她的意思,知晓她是无意婚事了,按照他的性子,早就应一声离开了,可偏偏,静谧的环境下,他竟然问出了一句话:“是裴姐心中还有人?是……那位温大人么?”

    她摇了摇头,呼了一口气,“自然不是,我与温大人已经和离了。”她对温故知早就没了感情,就算是有,那也只是怨恨与生死之仇。

    萧重沉默,静谧的环境下,两个人氛围诡异。

    裴宜笑怕自己伤到了萧重的自尊心,解释道:“将军是个极好的人,只是我声名狼藉,又是嫁过人的,若是同意了这桩婚事,只会污了将军威名,让将军府蒙羞。”

    在她心中,萧重配得上更好的。

    萧重依旧沉默,手垂在身体两侧没动,他紧抿着唇,盯着裴宜笑没动。

    虽然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可裴宜笑还是能够感觉到一道视线在自己身上没动,她羞得慢慢垂下头,那道视线才离开。

    头顶传来了萧重沉沉的声音:“裴姐便觉得我名声很好了吗?”

    “什么?”

    萧重的胸膛起起伏伏,连呼吸都重了很多,裴宜笑听着,更是面红耳赤,攥着灯的手不自觉缩紧了。

    许久都没听到萧重的声音,裴宜笑唤了一声:“将军?”

    萧重回过神,竟然转身背了过去,更是显得肩宽可靠,身形高大。风迎着他吹来时,衣角翻飞,她忽的觉得鼻子有些发痒,想要个喷嚏。

    这时,萧重才:“裴姐,我不愿勉强别人。”

    她知道萧重不是那种人,才会想与他明白。

    萧重继续道:“裴姐是个贴心人,白日里顾及萧某的颜面没有在旁人面前,萧某感激不尽。”

    裴宜笑还没话,萧重就已经接着了下去:“裴姐,萧某并不是那种介意名声与过去的人,我想,裴姐应当也不会介意我……”

    他话的声音渐渐变轻,极力隐忍着。他印象中第一次见到裴宜笑,是在杏花楼,她对上他的眼,唤了一声将军。

    语调很软,笑得很甜,与所有人都不一样。

    她不像别人那样怵他。

    裴宜笑心中微微一跳,没有意料到萧重竟然会出这些话来,她脸上瞬间红了,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她红唇翕动,声问:“将军的意思……是?”

    他没有回头,嗓子里也好像堵住了一般,半晌才出了声:“裴姐,我想娶你为妻。”

    裴宜笑身形不受控制往后退了两步,双颊绯红,她到底没有什么感情经历,也不曾有人同她过这么露骨的话。

    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仰头看着萧重高大的背影,落荒而逃。

    萧重愣了愣,苦笑一声,在雪地里站了许久,直到手僵了,才回过神来。

    他有些强人所难了。

    感情这种事本就不该勉强,他对裴宜笑有好感,她却没有。

    他第一次同女子这些话,也第一次想要同一个人成亲,却是这样的结果。待他回城后,同萧老夫人个明白,别再去搅裴宜笑了。

    ·

    翌日清,雾气朦胧,冰雪笼罩。

    裴宜笑昨夜回来后,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只剩下萧重的声音。

    若是萧将军执意要娶她,庆安侯府怕抵抗不了,可萧重是那样的人吗?

    裴宜笑觉得,他不是。他是个端端正正的男人,不会作出这样的事情来。

    繁星从外头了热水进来,“姐,怎么还在床上没起?”

    裴宜笑重重呼吸了一口气,要从床上起来,可浑身上下都疲倦得厉害,浑身发软。

    繁星走过去一瞧,吓坏了:“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她探手过去,在裴宜笑的额头上碰了下,烫人得很。

    裴宜笑挣扎了下,起不来,索性就躺在床上了。

    繁星红了眼:“好烫人,姐,我马上去问问庵堂里有没有大夫。”

    繁星快步跑了出去,在庵堂里问了一圈,都没有大夫。裴宜笑的身子骨本就不好,前段时间坠崖险些丧命,现在又发起了高烧,可马虎不得。

    而裴宜笑整个人都混混沌沌,神志不清醒了,又干又渴,却完全提不起精神来。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是回到了成亲那日,红绸铺天盖地,喜乐吹吹,穿着大红衣服的男人拉着她的手从轿中出去。

    裴宜笑拼命抵抗,想要逃脱这一场婚事。即便是在梦里,她也不要再嫁给温故知。

    谁知,那人的手劲很大,手掌之中有茧,有些粗糙,并不像是温故知的手,她掀起喜帕偷看了眼,却是愣住了。

    面前的男人竟然不是温故知,而是萧重!她僵了身体,猛然睁开了眼睛,她从床上直起身来,屋外已经灯火幢幢。

    烛火之下,房门外有一道身影格外高大,在门口站了片刻后,便离去了。

    她嗓子里干得厉害,好像要冒烟了一样,她下床去,脚下发软,浑身都透着不爽利。

    喝了一杯热茶后,身体暖和起来,她总算舒服了些。

    过了会儿,繁星着热水进来,惊喜扑了过来:“姐你醒了?吓死我了,大夫让你静养下,你怎么就下床了?”

    繁星将拧干的帕子递到她面前,帕子还冒着热气。

    裴宜笑接过来,在脸上擦了擦,出声:“我是怎么了?”一出声,才发觉声音嘶哑干涩,不如平日里清脆好听。

    繁星撅噘嘴,“定然是昨日受了风寒,今早便发了高烧,一直退不下去。”

    到这儿,繁星笑了一声,眼睛珠子在眼睛里转了圈,“姐,你以前萧将军是个好人,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

    裴宜笑捏着杯子的手顿了顿,没有抬头,垂下眼帘事不关己,“怎么了?”

    “今日我发现你发烧急坏了,庵堂里也没大夫,还是萧将军骑着马去城中请了大夫来,也不知道跑得多快,那大夫一身朽骨都要被跌散了。”繁星噗嗤笑出声来,笑眯了眼睛,“将军肯定是喜欢你!”

    裴宜笑睨了繁星一眼,嗔怪道:“你一个女儿家,怎么出这种不知羞的话来,以后都莫要了。”

    她面上一派平静,心中却如钟鼓乱响。

    她竟然梦到了和萧重成亲,真的是太不可思议。

    繁星努了努嘴,“我就觉得将军人不错,姐你别想着温故知了,他……他哪里比得上萧将军?”繁星瞪大了眼睛,“你病的时候,温故知巴不得你没了,萧将军竟然还兼程给您请大夫,您一生病,他可急了。”

    裴宜笑抿了抿唇,因为病着,唇上也没有什么血色,整张脸上,苍白虚弱。

    她听繁星萧将军长萧将军短的,有些乏了,便发繁星出去,自个儿躺上床又睡了会儿,依旧很好眠。

    傍晚时她吃了白粥,又服了药,精神头要好些了,她让繁星去睡了后,自己倒是没了点睡意,许是白天睡了一整天,夜里才睡不着。

    走廊里的灯火依旧亮着,门外倒映出一个高大的身形,裴宜笑愣了愣,从床上下来,床榻发出嘎吱一声响。

    萧重耳力好,自然听到了这细微的声音,他身影僵了一瞬,便要离开。

    屋中脚步声急促,走了好几步,余光一斜,就看到裴宜笑已经站在门里,门上映出的阴影,与他的身形融在一起。

    屋里,传来低软的一声:“将军。”

    作者有话要:  只要告白告得早,不怕媳妇儿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