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若飞自从回来就睡不好觉，剑池炸了他很满意的。

    只是一帮人在他房间附近挑灯夜战忙忙碌碌，噪杂的搬石声吆喝声脚步声把他的心情搅成一团乱麻，他躺在床上烙煎饼，翻过来翻过去，直到凌晨才沉沉睡去。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白影来到他的床边，他迷迷糊糊坐起身。

    他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他认识这个人。

    “方英”

    “我是快刀。”

    “你来了”

    “我来了”

    二人沉默了一会。

    快刀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欧若飞不由自主地跟着走了出去。

    门外并不是他熟悉的庭院，是一条一步多宽的积石甬路，甬路两侧密密麻麻挤了无数披发的人影。头上是黑压压一片墨紫色的阴云。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他们一个个交头接耳，声碎碎念叨着。“是谁杀的我？我又杀了谁？你是怎么死的？是谁杀的我？我又杀了谁？你是怎么死的？”

    白影减慢了脚步，声道：“不要看他们的脸”

    欧若飞索性低头看甬路，也不知走了多久，白影在一条甬路连接的石阶前停住了。

    “上次不方便，这次我请你吃饭”

    欧若飞隐隐约约看见他笑了一下，那笑容比冬天里的冰锥还冷。

    白影飘上台阶，石阶两侧是褐色的石壁，石壁表面不断地起鼓凹陷，像是两面熬开的臭油。

    二人走到台阶尽头，那是两扇黑漆大门，门上贴着白色的纸花，阴风阵阵，纸花飘飘。

    白影一抬，黑漆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欧若飞跟着走进去，他隐隐约约闻到一股木头腐烂的气味，像极了糟烂了的棺材板。房间里点着几根白蜡，幽幽影影地发着光。

    迎面是一张圆桌，圆桌上围满了人影，他们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二人一进屋，一桌人直挺挺站起身，抱拳行礼：“我等久候多时了。”

    欧若飞扫视一圈，愣住了，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下的快刀们

    白影又笑了，“入座吧”

    几人直挺挺坐了，欧若飞坐了空置的首位。

    所有的人一言不发。黑漆门吱呀呀关上了。

    欧若飞迷迷糊糊地看着他们。

    他们面无表情，无神地看着桌面。

    “上菜！”背后呼喝一声。

    一个女孩，颤颤巍巍地端进一个大盘，那是一盘白馒头。

    女孩把盘子摆在圆桌正中，坐了主陪的位置。

    白蜡闪了闪，忽的全都灭了。

    欧若飞坐在黑暗里。

    他感觉不到任何活人的气息。

    白蜡火苗腾地升起。

    照亮了圆桌。

    桌上的馒头噗噗冒出鲜血，鲜血浸透了馒头，浸透了桌面。

    快刀们满面鲜血，他们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一对血窟窿。

    他们的头械地转动，发出嘎吱吱的响声，所有的血窟窿都对准了欧若飞。

    欧若飞的心率急速上升。

    “吃。”他们齐声道。

    欧若飞僵在原地。

    他看见拿女孩流出血泪，火光一闪，那女孩变长了，变成了欧若妙的模样。

    阴风一阵，大门被吹来了，门上的纸花被扯得嘎啦啦乱响。

    无数只骷髅闯进来，死死抱住了欧若妙，倏地将她拖入门后的黑暗之中。

    “不！！！”欧若飞大吼一声猛扑过去，快刀们刷地消失了，圆桌摔倒在一旁。

    门一转眼死死关上了。

    欧若飞扑倒在地。

    “咚咚咚咚咚咚”有东西砸门。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砸门声越来越猛烈。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整间房屋都摇晃起来。

    “呜呜啊！”一个女孩的哭声尖叫声传来。

    “开门！！！”欧若飞快要崩溃了，他紧绷身体拼尽全力撞向黑门。

    黑门陡然开了，一阵阴风将他推倒在地。

    他看着门后的东西，心魂俱裂。

    “咚咚咚咚咚咚”一阵紧促的敲门声把他惊醒。

    他挣扎了一下。

    床褥已经被他的冷汗浸湿。

    他疲惫地爬起来。

    他极力不去想那门后的东西。

    他感激地开了门。

    “少主，妙姑娘有紧急的事请您过去。”一个仆人心地道。

    “知道了。”欧若飞甩给他一块碎银子，转身去换衣服。

    欧若飞进门的时候欧若妙正失神地站着。

    “你找我？”他开口了。

    “”欧若妙抖了一下。

    “你哭了？”欧若飞握紧了拳头。

    “是谁招惹了我们的大姐，我去教训他。”

    “你”欧若妙艰难地开口了，“你出去这几年做过什么”

    “我？”欧若飞兜了个圈子，找了个椅子坐下。

    “我能做什么，混混日子”

    “你做过什么”

    “你找我来就问我这些？”

    “是”欧若妙黯然道。

    “没别的事我先走了”欧若飞起身要走。

    “你站着！”

    “我的大姐，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你跟我实话！”

    欧若飞不耐烦地挠了挠头，“我做生意”

    “什么生意？”

    “就是帮人解决点麻烦之类的”欧若飞捂着嘴嗫喏地道。

    “是杀人的生意吗?”欧若妙的眼圈又红了。

    “”欧若飞不耐烦地呼出一口气，算是默认了。

    “哥！你到底做了什么！”欧若妙痛不欲生地喊着。

    “我我做我的生意！怎么了！”欧若飞无力地狡辩。

    “是刀尖舔血，夺人性命，巧取豪夺的生意吗！”

    “你以为那一百万两天上掉下来的？！！”欧若飞赌气地道。

    欧若妙扔出一张银票，“铸剑山庄不用你这沾满鲜血的银票！”

    欧若飞急了，他心地收起银票，“这是一百万，一百万啊！”他急急地来回踱步。

    “你告诉我，五年内怎么挣一百万！打工？？！！卖艺？？！！还是他妈的卖身？？！！”

    “你难道忘了当初爹爹为什么赶你走吗？！”欧若妙崩出眼泪。

    “你别跟我提那个老东西！！！”欧若飞勃然变色。

    “不是他赶我！是我自己要走的!”

    “有什么事我都会自己承担，不用你在这哭哭啼啼！”

    “你自己承担！你自己承担？”欧若妙饮泣道，“从到大你惹的祸，哪次不是爹替你承担！哪次不是铸剑山庄替你承担！”

    欧若飞抱住头。

    “你身后只有你自己吗？！你身后是整个铸剑山庄！”欧若妙猛地咳嗽起来，咳嗽得弯下了腰。

    欧若飞心乱如麻地抢步扶住她，愤怒、伤心、自责各种感情交织在一起。

    “好妹子，这钱咱不要了！我把它撕了还不行，啊？”欧若飞愧疚地着，却没有撕东西的打算。

    欧若妙稳了稳呼吸，“你跟我实话，这几年你杀过多少人。”

    “啧，我一个都没杀过！来来来坐下。”欧若飞心地把欧若妙扶到椅子上。

    “我的姑奶奶，我只是个中间人，赚点抽成，动那都是底下人干的，我哪能亲自上啊?”

    “你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咱就是挣了点传信费用。”欧若飞顺从地道。

    “那你也是帮凶。”欧若妙瞪着他。

    “好好好，我是帮凶，要杀要剐随你便，咱不生气了好吧。”欧若飞恬着脸道。

    欧若妙叹了一口气。

    “现在仇家上门了，点名要找你报仇。”

    “你别管了，有什么事我挡了。”

    “你拿什么挡？”

    “大不了让他砍我两刀。”

    “你以为是孩子过家家呢？这件事弄不好，咱们铸剑山庄的声誉就全毁了”

    “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欧若飞决然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