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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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试的第一场最终定在了八月三十日,共三场考试,每场三天两夜。

    八月二十九,贡院开始禁止考生出入,主副考官全部住进贡院,开始准备第二天的考试。

    许砌和楚月兮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各自带了一部分人,然后把带来的人全部散,重新编队,临时组成了一支队伍负责会试期间贡院的安全。

    与肖瑞之等人不同,楚家的元帅一衔是一代代传下来的,只要确实有些本事,无需参加考试便可直接掌帅印。

    因此,这算是楚月兮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接触到科举,免不了新鲜,把一切安排妥当后,她开始在贡院里四处晃悠。

    粗略一算,来应考的有两三千人,想要从中拔得头筹,还真是没点真才实学不行。

    趁着楚月兮发呆的时候,温子酌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她身侧,“楚将军,想什么呢?”

    楚月兮闻声一惊,下意识一掌劈了过去。

    温子酌横跳一步轻松躲开,笑道:“手下留情,是我。”

    “吓死我了……”楚月兮默默收回准备跟上的下一掌,假装伸了个懒腰,道:“大晚上的不要在外面乱晃,给我省点事。”

    “一会就回去了。”嘴上这么着,温子酌已经转身找了个栏杆,一副算静坐到天明的样子。

    楚月兮:“……?”

    “怎么,不敢回去?”楚月兮围着他转了一圈,眯了眯眼,调侃道:“莫不是你屋里藏了个姑娘?”

    “不对啊,你不是和刘珩住在一个屋里吗?”楚月兮回忆了一下房间的安排,肖瑞之是单独住的,温子酌和刘珩住在他的隔壁那一间……“该不会,是刘尚书想对你下手吧?”

    “……”温子酌眼皮跳了跳,瞪了楚月兮一眼,道:“刘大人已有家室。”换句话,刘珩喜欢女的。

    “这我知道。”楚月兮一点也不惊讶,趁他不注意把那把不离身的扇子抢了过来,一手摇着折扇,一手捏了捏那人的脸,道:“你看,这不就是个大美人吗?”

    温子酌:“……”还不如回去听刘珩和太师瞎扯呢。

    “温大人别生气,不逗你了。”楚月兮素来明白见好就收的重要性,见他脸色黑了几分,连忙起别的事情,“一场考试三天两夜,考生就一直待在那么个房子里,这不是要命吗?”

    “十年寒窗,如果能一朝金榜题名,这点苦算什么。”许是想起了当年会试的时候,温子酌眉眼间带了些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道:“更何况,对于寒门士子来,这也许是最好的机会。”

    “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不等楚月兮应声,他已经起身离开了,不过眨眼间人就不见了。

    楚月兮看着他消失的方向,默默唾弃了一把自己的轻功。

    温子酌回到屋内时,肖瑞之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刘珩还在点着灯看书,听见开门声,抬起头和他了个招呼,“温大人回来了,我看完这两页就睡了,不扰你休息吧?”

    “没事。”温子酌解开腰带,脱下官服挂好,道:“明天还要监考,刘大人也早些休息吧。”

    刘珩点点头,继续翻着还剩一大半没看的书。

    第二天一大早,第一场考试正式开始。

    楚月兮和许砌分巡南北,看到了神色各异的考生,有的笔走如飞,有的眉头紧锁,有的干脆号啕大哭……

    “别哭了,有这哭的功夫,你不如多看看题,好好想想。”楚月兮看他的眼泪有止不住的趋势,瞬间头大如斗。

    那头发花白的大爷被楚月兮吓住了,收了声,只敢轻轻抽噎,伤心的泪水顺着同样花白的胡子往下滑,“啪嗒”落到了考卷上。

    楚月兮环视了一圈,叹了口气,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在参加考试的路上,而那些能高中三甲的人,当真是凤毛麟角了。

    “刘大人,你这都去了几趟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再次从楚月兮面前跑过,她终于没忍住把人叫住了。

    “哎呦,是楚将军啊。”刘珩弓着身子,脸色诡异的朝着楚月兮招了招手,见她没有放人的算,踌躇许久,终于脸色通红地解释道:“昨晚可能是吹了凉风,今天一直闹肚子,所以……”

    楚月兮侧身给他让了条路,抱拳道:“职责所在,还请刘大人见谅。”

    “好好。”刘珩苦着脸,一路跑。

    不多时,楚月兮找到许砌,交代他多关照一下刘珩,然后又去找了温子酌。

    怕扰他们答题,楚月兮把人拉到了一边,低声问道:“你们昨晚睡觉没关窗?”

    “嗯。”温子酌不明所以地点头道:“不是很冷,就没关,你们连睡觉关不关窗也管?”

    楚月兮:“……”

    “省省吧,可把你厉害坏了。”楚月兮白了他一眼,指了指正好往这边走来的刘珩,道:“我看他这一早上去净手去了四五趟,问他是着了凉。”

    温子酌摇摇头,否认道:“昨晚确实不冷,许是他不方便告诉你,一会儿我问问吧。”

    “行,那我过去了。”这毕竟是会试,楚月兮不敢离开太久,跟许砌交换了一下眼神,便转身回了南边。

    天色渐晚,楚月兮看着刘珩又一次从她眼前跑过,默默抚了抚额,算一会儿让人去请太医过来,照他这么跑下去不得出事吗……

    谁知还没等太医来,人就已经出了事。

    一个拿了“出恭”牌子的考生“嗷嗷”叫着跑了回来,“将军啊!不好了将军,出事了将军!”

    “安静,大家写自己的卷子。”楚月兮先安抚住闻声开始躁动的考生们,然后偏头看了他一眼,“你的将军好着呢,别叫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您。”那个考试慌忙摆摆手,哆哆嗦嗦指着净房的方向,涕泪横流,道:“死人了,那边死人了将军。”

    “什么?!”楚月兮一愣,随即想起来刘珩去了之后就没见他回来……

    楚月兮深吸一口气,只得先稳住这个已经抖成了筛子的考生,道:“此事我去处理,你先回去,不许声张,记住了?”

    “哎对,你叫什么?”楚月兮收住已经踏出去一大步的脚,转头问那筛子。

    “学生……张侦。”

    “行,你去吧。”楚月兮仔细看了看他,然后招手叫过来两个人,道:“你们把那个人看好了,别让他跑出去什么不该的。”

    两人齐声道:“是,将军。”

    楚月兮闪身冲向了净房,推门果然看见了仰面倒地的刘珩,胸前插着一把刀,她走近一摸,人已经没了脉搏——死透了。

    “除了刚刚跑回去的那个,期间还有人来过吗?”楚月兮随手抓了个巡逻的侍卫问道。

    “没有了……”侍卫摇摇头,而后“扑通”就给楚月兮跪下了,“卑职失职,没能阻止歹人行凶,请将军责罚。”

    这人是许砌带来的,且不他根本没看见凶手是如何杀了刘珩的,就算是真的失职了,也轮不到楚月兮罚他。

    楚月兮伸手把人拉了起来,“责罚一事不急,你去把温大人和许将军请来,切记,不可声张。”

    “你们几个过来。”楚月兮又叫来了另外几个人,道:“这边先不要再让考生过来了,如果有需要净手的,带他们去北边的净房。”

    几人领了命离开,净房边上只剩下把楚月兮和刘珩。

    “我该早些过来看看的……”楚月兮蹲在刘珩的尸体旁,喃喃自语道。

    “楚将军,你着急叫我们过来,出什么……”温子酌目光一滞,硬是没把话完。

    随后赶来的许砌也被惨死的刘珩惊呆了,张了几次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刘大人他……死了?”

    “楚将军,封锁消息了吗?”温子酌也回过神来,脑子里瞬间就蹦出了一系列后果和应对方法。

    “嗯。”楚月兮站起身来,回手关上了门,道:“发现尸体的人叫张侦,他运气好,这么多间正好就挑了这一间推开了。”

    “我问过了,从刘珩最后一次进去,直到张侦发现尸体,中间没有别人来过,凶手仿佛凭空消失了。”楚月兮摊了摊手,道:“我最后一次看见刘珩,大概是在一个时辰前。”

    “这事迟早瞒不住的,我们怎么办?”许砌暗叹自己运气不好,会试那么些年没出过事,这回偏偏就死了人。

    温子酌眸色暗了暗,道:“立刻上报皇上,贡院这边尽可能稳住考生。”

    “可是……”许砌一听就想反驳,被楚月兮死死怼了回去,她凉凉地瞥了许砌一眼,问:“刘大人是礼部尚书,正三品的朝廷命官,现在不明不白的死在这了,许将军以为瞒得住皇上?”

    “就算我们手眼通天,把此事压下来了,那么以后呢?”见许砌依旧有些犹豫,楚月兮便又添了把柴火,“日后的朝会上,许将军算从哪变一个刘尚书去上朝?”

    作者有话要:  注:“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出自唐·孟郊《登科后》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出自唐·韩愈《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