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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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子酌当然不是跑来游山玩水的, 他是带着长盛帝的旨意来的。

    在见到楚月兮之前,温子酌已经命人暂时把箐王扣押在了帐子中,只等这一仗完后,再押解回京——长盛帝没具体怎么办,只要亲审。

    这一消息自然是封锁的, 温子酌和白暮词在来的路上简单商议了一下, 都担心传出去会动摇军心, 两人一到军营,便动作麻利地偷着动了手, 于是就有了那句先把箐王扔给沧澜。

    楚月兮自然听出了话中的深意,抬手捏了捏温子酌的脸, 笑骂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在我定西军中,居然敢不经我同意, 就瞒着我抓人。”

    “楚将军军务繁忙,我们总不好什么事都劳烦将军不是?”温子酌也不躲,低眉浅笑, 在不算明亮的烛光下,整个人柔和的像是镀了一层佛光。

    楚月兮放过了他那已经微微有些红的脸, 转而帮着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调笑道:“温太傅这传道受业的嘴, 什么时候也学会油腔滑调了?嗯?”

    “我只是实话实,楚将军这么可就太冤枉我了。”某油嘴滑舌的太傅轻轻摇了摇头,看向楚月兮的眼中满是委屈, “怎么我也是带着圣旨来的,关个人而已,楚将军竟也不让?”

    “还有啊,”温子酌眨了眨眼睛,不满地避开楚月兮贱兮兮的眼神,低声控诉道:“我听,楚将军嫌我管的太宽了……是吗?”

    “嗯……?”这话风转的太快,楚月兮整个人一愣,这才明白过来,秦简那个兔崽子,居然还偷偷摸摸地给他告了状。

    楚月兮默默收回手站好,看起来乖巧了不少,就像个没背完书被先生训话的孩子,她咬咬唇道:“咳,那件事是个意外,当时……”

    “当时箐王在帐外偷听,我知道。”那人着话,缓缓又对上了楚月兮的视线,低声轻叹,“可惜啊,一腔好意却错付了流水。”

    这人明明什么都知道!

    楚月兮终于从中听出了满满的戏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这地方天高皇帝远,又随时都有可能开战,温大人,可千万要心。”当心惹恼了我,暗中解决了你也没人会怀疑。

    奈何温子酌在朝中呆久了,别的没学会,却早已经把察言观色学了个炉火纯青,听了楚月兮的话,只是轻轻蹙了蹙眉,“唔”了一声,思索片刻,问道:“楚将军当真忍心?”

    “呵呵……温大人觉得呢?”掌控数万定西军的楚大将军,头一回体验到了被人看穿心思的恐惧感,这感觉就像是把她剥干净放到那人面前……啧,还真是不妙啊。

    温子酌十分明白见好就收四个字怎么写,眉眼弯弯,道:“定西军中军令如山,怎么处置我,自然全凭将军的意思。”

    而后终于放弃了逗她的心思,正色道:“箐王通敌一事,我与白姑娘的意思一样,算在战前先对外隐瞒,楚将军怎么想?”

    楚月兮凝眉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道:“不,箐王之事,对全军公开。”

    温子酌闻言一愣,有些不赞同地开口,“可是……”

    “我明白你们的想法,你们怕动摇军心,战前散了士气。”楚月兮抬手轻轻按在温子酌的肩头,难得认真地:“定西军的军心不是那么容易散的。”

    更何况,让将士们知道之前连战连败,短短数日内连失五城不是大家能力的问题,而是有人在暗中经营,不准更能激起大家的拼死一战的意志。

    虽然她已经用尽手段把云途逼上了两难的绝路,但是两军人数上的差距,到底还是硬伤,时至今日,对于这一战的胜算,楚月兮心中其实还是没有把握,将士们也有些惶恐,不少人生了退意……若能借此机会鼓舞人心,倒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你想赌一把?”温子酌定定地看向她。

    楚月兮阖了一下眼睛,点点头道:“是。”

    “那我去安排,现在应该还来得及。”温子酌一句话也没多问,听到楚月兮的答复后便起身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在温子酌前脚快要跨出帐子的时候,楚月兮连忙出声叫住了他,纠结了一下:“万一……我是万一,适得其反怎么办?”

    “消息是我放出去的,出事责任全部在我,楚将军安心指挥即可。”温子酌这几句话的不假思索,仿佛一点儿也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他转头看着楚月兮一笑,温声道:“成败在此一举,我定与将军共进退。”

    完,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楚月兮僵在原地,朝着他离去的方向看了好久,终于动了动嘴唇,“温子酌,谢谢你。”

    自温子酌从帐中出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箐王连翊里通沧澜,致数万定西军将士及将军张陵白白送命的消息就传遍了军营上下,引起了一波躁动。

    白暮词手头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听见亲卫来报了这个消息后,一路跑冲进了楚月兮的帐中,跪地请罪道:“将军,箐王的事情我们明明压下来了,谁料……”

    “起来起来,有事没事先跪为敬,这是谁教你的?可不是本将军吧?”楚月兮一点儿没感觉到白暮词的紧张和恐慌,没心没肺的笑着把人一把拉起来了。

    白暮词自被楚月兮坑多了,也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将军,那消息该不会是您……让放出去的吧?”

    “是我啊,不然我看谁敢,我不把他头拧下来。”楚月兮眯了眯眼睛,转而笑道:“阿词明白我的算吧。”

    白暮词郑重地点头应道:“属下明白。”

    楚月兮看了看桌子上已经燃尽了的第三根香,抬步往外走,又招手让还在发愣的白暮词跟上,:“时间差不多了,走,我们去振奋一下人心。”

    军中将士已经被温子酌集合到了一起,远远看见楚月兮来了,原本喧哗的众人突然安静下来,都静静等着楚大将军。

    “诸位。”楚月兮学着净诲那不慌不忙的步子,慢悠悠地走到了众将士面前,清了清嗓子,又拿过了一边的传声筒,道:“我知道箐王殿下的事,大家都在等一个法。”

    “他通敌不假,陷害张陵将军也是真。”楚月兮抬手压住渐渐起来的声音,继续道:“如今皇上的旨意温大人已经带来了,大家也都看见了,箐王已经被收押,不日就要押回京城受审了,定然会给诸位一个交代的。”

    “将军,我弟弟今年才十七岁,就死在西陵关。”一个头上伤口还未愈合的士兵出列一步,问:“若是为国而死,那是他的光荣,但是现在却是死在箐王的阴谋里,您让我如何向弟弟和死去的爹娘交代?”

    此言一出,附和的声音越来越多,很快就吵成了一片。

    白暮词和温子酌分站在楚月兮左右两边,见场面混乱至此,不由地替她捏了把汗——并非不信任,只是众口难调,到底会发展成什么样,不得而知。

    “安静。”楚月兮等了一会儿,才:“诸位跟了我这么些年,都是我楚月兮的兄弟,我比谁都希望此事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是,大家换个角度想一想。”

    到这儿,楚月兮提高了声音,“现在那通敌之人已经被控制了,这一战我们若是不赢,还有什么脸面之前的兄弟们是因为他而枉死的?”

    “将军的对!这一战,我们一定要把云途那老东西趴下!”

    “将军的对!”

    ……

    正在这时,有人来报,云途那边有动作了。

    楚月兮点点头,她料想也该是这个时候——云途其人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作战前总要观一观星象。楚月兮为了他,特意在军中找了会这么一项技能的人,每晚都去看一看,果然,他按时来了。

    “一炷香后,轻骑先行,重甲跟上,弓箭手准备。”楚月兮镇定地下达了指令,而后一挥手让大家去准备,又侧身看了看温子酌,声嘱咐道:“城内是安全的,云途进不来,你看好连翊,不要出去。”

    完接过白暮词递过来的长剑,转身就要走,被温子酌一把拉住了,他迅速贴耳道:“云途身上有伤,撑不住久战。”完退开两步,一拱手走进了帐中。

    在旁人看来就是临别前几句话而已,连几步外的白暮词都没听见温子酌了什么,只有楚月兮心头一震,朝远方眺望了一会儿,这才拿着长剑翻身上马。

    楚月兮披甲上阵,率领轻骑一路直直冲向云途军队左翼,以熟练而诡异的阵法乱了沧澜人数众多的左翼军队。

    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重甲紧接着跟上,不是和云途的人硬拼,而是一直护着轻骑四处骚扰。

    看起来一切顺利,这时,有一个士兵扮的人连滚带爬闯进了温子酌所在的帐子,哭喊道:“大人,将军在城外三十里处被困,生死不明,您快想办法救救她吧!”